第36章 一回回地失望,一次次的期盼
一有消息,屬下就盡快回報。”
慕容祯再不敢耽擱,領了小鄧子即走。
書房內。
豫王爺久等不見慕容祯的人影,頗有些心急,正要使人再傳,聽見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父王找我?”
豫王爺振臂一拍,直震得書案嗡嗡作響,案上的花瓶搖了幾下,“嘩啦”一聲跌在地下,“一幹人等都退下!”
慕容祯抱着拳,一臉恭謹。
“你本事大了,動用這麽大的人力、物力,就為了查清一個女子的底。哼!你到底想幹什麽?”
慕容祯語調平和,“回父王,兒子想知道雲氏兄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這一查收獲頗豐,居然發現蕭初雲、雲五、雲羅都是一個人,不僅如此,還意外得知,天下有一半的商賈都是她的人,也就是說,天下財富,她握有一半。”
豫王爺可不信,天下竟有這樣的女子,若是五六十歲許是能的,可偏是一個十多歲的美貌少女,“胡言亂語!”
慕容祯奉遞上一本小簿子,緩步走到案前,雙手呈遞給豫王爺,這正是夏候逸從影衛營張衛那兒取回來的東西,經過整理,雲羅的生平幾乎已全了,只是在她的三歲以前,及她身世上暫時還沒尋着眉目。
豫王爺用了大半個時辰才看完,看得神采奕奕,雙眸發光,道:“一個女子豈有這麽大的本事?這背後許有你沒查出的高人?”
“無論是什麽?雲羅都是其間最關鍵的一個人。所以,兒子想……”
“既是如此,你把她娶了!”
“父……王……”慕容祯張着嘴巴,很快阖上,“她不是尋常女子。”
豫王爺道:“再不俗,也只是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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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祯抱拳道:“兒子肯求父王,這件事你別再過問,兒子自有分寸。兒子的所求,父王知道,兒子生怕這事被父王、母妃一攪合反倒變得複雜了。”
豫王爺擄着自己的胡須,爽朗大笑,笑聲震動瓊宇,“好!好!老子不過問你的事。”
“謝父王。”
“你放心,這件事,我亦不告訴你母妃和妹妹,只得我們父子知曉。”
“是。”
豫王爺擡了擡頭,“我瞧着,就把禧兒許配給夏候适吧。”
“這事,父王與母妃商議就好。”
“夏候适是夏候氏的公子,出身門第倒也配得,你母妃也樂意,偏是禧兒還念着雲五,頗不甘心,你回頭設法勸勸她。她自來最聽你的話。”
“是。”
豫王爺将簿子重新遞給了慕容祯,“有時候不可高看一個人,也不可輕視一個人。這次,你為了查雲羅的底,動用的人力、物力太多,再這樣下去,只怕府裏再被你這麽折騰一回就揭不開鍋了。各地的藩王個個圓滑狡詐,你鬧出這麽大的動作,萬一驚動了人,被他們發現在他們的封地潛伏我們的細作,豈不是打草驚蛇。
你皇伯父眼下瞧來,最信任的是豫王府,可他年紀大了,疑心又重,還是少惹他不快。上次,你就不該去大商會,官商勾結自來就是大忌。雲五至今在世人眼裏就是一介才子,他是巨賈商人的身份不易張揚。”
未抵時,豫王爺大發雷霆。
離開時,豫王爺面含微笑。
慕容祯剛出來,就見慕容禧、慕容祉姐弟倆站在院門外,一臉憂色地道:“大哥,聽說父王大發脾氣?”
他伸出手來,輕拍着慕容祉的肩,“一點誤會,解釋清楚就好。夜深了,回房歇下,禧兒見到母妃記得寬慰她幾句,免她挂念。”
慕容禧笑道:“大哥,我這就去告訴母妃。”
慕容祉調頭追了過來,跟在慕容祯身上,道:“大哥,父王請職去西北赈災,被皇上駁回了,聽說皇上有意讓你去,你到時候帶上我好不好?”
“聖心難測,會不會讓我去尚且難定,這種話不可亂說。”
“赈災銀子五百萬兩,大商會捐了五百八十萬兩,大商會是我豫郡洛陽的大商會。”
“你這是什麽理兒,好像大商會是我們自家的。”
慕容祉嘻嘻笑着,摸了摸頭,“學武說,要我做他的姐夫呢,呵呵,可不是說傻話麽。淩雨裳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矯情了一些。”
慕容祉才多大,在慕容祯的眼裏,可不就是個孩子嘛。此刻眨着眼睛,道:“母妃說了,我們三兄妹才是至親血脈,要團結一心,我會助大哥做儲君,誰也不能搶走大哥的儲君之位。”
慕容祯一臉寵溺地看着自己的同胞弟弟,在他眼裏,慕容祉就是個孩子,雖有十六七歲了,可說話還帶着稚氣,聲音略有些沙啞,還沒成為真正的男人聲音。“手頭可有銀子花?”
慕容祉傻傻地笑了。
慕容祯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也未細瞧、清點,一并遞給了慕容祉,“拿着吧。”
在慕容祉的眼裏,他的大哥是比父王、母妃還要親近的人,出手闊綽,從小到大都給他拿銀子使,每個月從慕容祯拿到的銀子從二三千兩到三五萬兩不等,只要沒錢了,找到他就能有。就連他最寶貝的寶劍,最疼愛的汗血寶馬都是慕容祯給他的。
那匹叫奔虎的汗血寶馬,原是當今皇帝賜給慕容祯的,可慕容祉一見着就喜歡得不得了,慕容祯去京城請示了皇帝後,将馬轉贈給慕容祉,樂得慕容祉騎馬奔虎在滿城的轉了好幾圈。
137 密簿
慕容祉捧着銀票,望着慕容祯的背影“大哥,我長大了,如今不是小孩子,我都會玩女人了呢。”末了,又深沉地道:“我才不要被二哥、三哥笑話,他們能為大哥做的,我也能做。我絕不會讓淩雨裳嫁給慕容祎。”
驀地發現月光下多了一樣東西,剛才只顧與慕容祯說話,竟未發現,立馬拾了起來,是一個本子,因天色已暗瞧不清字,“大哥!大哥!”慕容祉喚着,卻見慕容祯折入月洞房往東邊的曙堂移去。
曙,晨時陽光。“曙堂”是先帝取的,先帝在世時頗是喜歡這個皇孫。
慕容祉一路追去,正要進院,夏候逸道:“四公子可是找世子的?這會子世子正與幾位謀士議事。”
既是慕容祯随身攜帶的,許是要緊的東西。慕容祉想着,“我一會兒再來。”
他拿着簿子回到自己院裏,淩學武迎了過來,喚聲“阿祉”拉着他往屋裏去,“你大哥給你銀子沒?沒錢難死英雄漢,你好歹挪借些給我。”
二人勾肩搭背進了屋,慕容祉将手裏的簿子往桌上一擱,從懷裏掏出銀票,兩人一眼,全是三五千兩一張的銀票。
淩學武滿是豔羨:“你大哥當真待你好,瞧瞧,怕有三萬多兩了。我只當娘對我是大方的,一日只給三千兩的零使銀子,再多就沒了,可瞧瞧你,你大哥出手就給你這麽多。”
慕容祉得意地揚了揚頭,“在這家裏,大哥待兄弟們最是闊綽的,便是幾個庶出的兄弟也是努力幫襯呢……”他“哎喲”了一聲捧住肚子。
淩學武一把将他扶住,急問:“怎了?”
慕容祉道:“我得出恭。你且呆着,我一會兒就回來。”
淩學武沒有哥哥,只有一個堂哥淩學文,而這個堂哥也是窮的,好幾回還是他拿了銀子接濟淩學文。指望不上淩學文幫他。看着桌上的銀票,認真地數了一遍,竟有三萬六千兩,連數了兩遍還是這麽多。
着實無聊。慕容祉還沒回來,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本無名書上,伸手抓起書,他最讨厭看書,粗翻兩頁,立時就被吸引住了,翻到最後一頁寫着別樣的大字“證實蕭衆望之女蕭初雲乃雲羅又雲五公子是也”。
淩學武眼睛一亮,這麽說玉靈兒與雲五之間清白的,雲五是女子,那他與玉靈兒……當即便歡喜了起來。想要多瞧幾眼,又翻到前面寫蕭初雲那處,說她如何聰慧過人,怎樣讨人歡喜,贏得太後的贊譽。
慕容祉剛從恭房出來。便見小鄧子站在院外道:“四公子可在?”
看門的小厮道:“在呢。”
小鄧子哈腰行了禮,“世子丢了個簿子,四公子可瞧見了。”
慕容祉笑道:“見着了,正要給送去,見他忙着就回來了。”他進了偏廳,卻見淩學武正埋頭看那簿子,見他進來。淩學武立馬擱下簿子,笑望慕容祉。
慕容祉一臉疑惑。
淩學武道:“你大哥出手大方,竟有三萬六千兩銀子,夠我們兩好好使一段時日了。”
慕容祉拿了簿子,沒說多話,随小鄧子去了曙堂。
慕容祯一臉肅色地道:“你可瞧過這簿子?”
慕容祉搖頭。
他又問:“沒旁人瞧過吧?”
慕容祉憶起淩學武。可淩學武是他的朋友,又搖頭。
慕容祯伸手憐愛的輕拍着他的肩,“這簿子裏記着重要的東西,你瞧便罷,外人一個字都不能看。”他壓低嗓門。“這是我們府裏的秘密。”
慕容祉道:“大哥,我真沒看,是你給我拿銀票時從懷裏掉出來的,我來過一趟,見你與先生們議事,這才離開的。”
“大哥信你。”還是拍着他的肩,“回去歇着,沒了銀子再來找我,可別讓母妃知道,回頭又要訓你。她若問起,就說我給你了二百兩銀票。”
慕容祉揚唇笑着。
慕容祯回到屋裏,看了眼手裏的簿子,該知道的已經知曉,是該燒毀了。點了火,将簿子焚于烏盆。
慕容祉回到自己院裏,見淩學武坐在那兒發呆,道:“你沒看那簿子吧?”
淩學武微愣。
“你看到什麽了?”
要真是被看了,那上面寫着府裏的秘密,豈不要給他大哥惹來大麻煩。
淩學武支吾着道:“我……我什麽也沒看到……”
慕容祉被慕容祯身邊的小鄧子喚去,定是大事,誰能猜到雲五、雲羅會是一個人,豈還是嘉勇伯蕭衆望的女兒,這也太招人眼了,他倒聽說蕭初雪的,前幾年還聽淩雨裳提過蕭初雲,直嘆是個命薄的,體弱多病不說,竟死于大火,誰能知道,蕭初雲竟沒有死,搖身一變成了雲五公子、雲羅。
慕容祉道:“你真瞧?”心裏有些不放心,他進來的時候,淩學武正拿着那簿子呢,“你發誓!說你一個字也沒瞧。”
“我瞧了……”淩學武道出事實。
慕容祉很是生氣,他大哥說了那上面寫的都是府裏的秘密,淩學武一個外人怎麽能看呢,早前是沒事的,可神寧府的淩雨裳許給了慕容祎,他可是他大哥的對頭,大聲道:“你看到什麽了?”
他們是朋友,自然應該真心以待,而且還是親近的表兄弟。
淩學武拉着慕容祉,低聲道:“我就看了一點兒,那上面寫着,嘉勇伯的嫡長女蕭初雲是雲五公子,也就是雲羅!”
慕容祉瞪大眼睛,還真是驚人的消息。立時回過神來,道:“你發誓!再不與人說一個字,你發誓!”
淩學武伸出手來,認認真真地道:“今日之事,我發誓不說出去……”
慕容祉盯着他,蠕動着嘴唇,似要他發個更毒的。
淩學武道:“要是我不守信諾,讓我一輩子少銀子花。”
慕容祉很不滿,“這個不算。”他微眯着眼睛,“換一個,就說讓你最心愛的女人不得好死!”
淩學武挑眉咬唇,這個也太狠了,“玉靈兒怎麽招惹你了,你要她不得好死。”
“不來個狠的,就你這性子,還不得亂說。快發誓!”
淩學武被逼得沒法,只得照着慕容祉說的發了誓,早知這樣,他就撒謊說什麽也沒看到,或者就說沒看懂。
慕容祉取了桌上了銀票,點了一番,數了一萬兩給淩學武:“我們是朋友,又是表兄弟,你且拿着花。”
夜色深了,兩個上了床,慕容祉想着自己對慕容祯撒謊的事,這可他的親大哥,對他最好最好的人,從小到大都護着他,像是做錯了什麽大事。
慕容祉扭過頭來,他看着一邊睡熟的淩學武。低聲道:“你要是敢說出去,便是我朋友,我也饒不得你。”
從他記事起,他就知道他大哥是要做大事的人,母妃也說了,如果他大哥做了儲君,他就是豫王世子,也許還能成為最尊貴的王,因為大哥那樣疼他,定會給他最好的封地,就是他将來的兒子也能因他大哥是皇帝而得更多的封賞。
慕容祉從枕頭小縫裏取出一根小竹筒,從裏面抽出一截三寸來的迷香,用火撚子點着。在淩學武的鼻息尖繞了幾圈,見他将迷煙吸進,方放下心來,滅了迷煙,放回原處,這才翻身起床。
身後跟了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侍衛,這也是太後在世時賞給他的心腹侍衛,是當時神策營裏同齡侍衛中武功最高,也最聰慧的人之一。慕容祉無聲快奔,低聲道:“五公子、六公子可去了?”
少年侍衛道:“五公子放心,一早屬下就通知到了。”
慕容祉冷哼一聲。
自豫王府的小門出來,慕容祉躍上馬背,行了一程拐了幾道彎,就到一處僻靜的小院。剛入院門,便見院子裏站着兩個與他差不多個頭兒的少年,其中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眉目清秀,與慕容祉生得有幾分相似。
幾人抱拳呼道:“四哥(四公子)!”
慕容祉雙手負後,學着豫王與慕容祯走路的模樣,昂首挺胸,“大哥總拿我們當小孩子。二哥、三哥背裏瞧我們笑話,說我們就只知道給家裏人要銀子花,一點事也幹不了。如今,蜀王府、慕容祎的人正到處收買人心,連神寧姑母都被他們收買了過去。”
五公子微垂着頭。
六公子則是面含深思,一臉很氣憤的模樣。
“我們自家兄弟不幫襯着,還指望旁人不成。大哥要是做了皇帝,我們幾個弟弟少不得撈個親王、郡王當當,照着我大燕朝的規矩,每位親王只嫡長子襲爵,當弟弟、庶子的,哪還能有爵位。如今,到了我們幹大事的時候……”
慕容祉正在發威說話,卻見老五垂着頭,立時來了氣,罵道:“小五,你哭喪着臉做甚?我拿你當弟弟,拉你和小六一起幹大事,你倒跟我欠了你八百兩銀子似的。”
五公子聽他提銀子,立馬擡起頭來。
“沒出息的東西,聽到銀子就來勁。瞧瞧你那樣,到時候小六做親王,你做個郡王都是恩賜,老子沒瞧過像這樣沒出息的。幹好了,我自給你們足夠多的銀子花,這三年,我可沒少給你們銀子使。關鍵時候,你要是跟我幹不好差,當心我拿軍法處置。”
138 幹大事
六公子笑容燦爛,“四哥叫我們來,可是又有事做了。”
慕容祉道:“上回派去京城辦差的已經回來了,呵呵,你們明白的。”伸手拉了他們過來,壓低嗓門道:“殺人滅口!”
五公子不由得輕顫一下。
六公子則是一臉興奮。
慕容祉道:“人就在後院裏呢,你們去把人給解決了。可別讓我看扁了你們,回頭我還人帶你們做大事呢。”
六公子應得爽快,拉了五公子就往後院去。
慕容祉喚了“薛浪”。
少年侍衛應承一聲。
“去後院盯着,看他們表現如何,回頭禀我。”
薛浪抱拳退去,轉往後院。
五公子微微打顫,六公子走得極快,推開後院房門,還帶着稚嫩的臉上挂着古怪的笑,“四公子誇你這次的差辦得不錯,讓我們嘉賞你們。”
這是兩個婦人,一個是中年婦人,一個年紀略大些,看着五公子一臉懼意,二個互望,卻見六公子右手負後,頓時二人預感不妙,便要往門外跑,卻見六公子揮舞短劍,一劍紮中中年婦人的左胸,待他扒出,鮮血飛濺,他縱身一閃,直奔了那婆子一臉。
五公子吓得渾身打顫。
六公子又憶起慕容祉的話“小五是個膽小的,你得帶着他,這種事,多做幾回就得心應手了。我們都是他日的親王、郡王,你且想想,倘若慕容祎勝,蜀王府便會要我們整個豫王府的命,我們這些公子一個都跑不了,幫着大哥拼一把,就能封王晉爵,要是扯了後腿就得死無葬身之地。”
六公子道:“你還站着作甚?倒是快動手!可別讓我也瞧不起你。”他一個轉身,将帶血的短劍塞到五公子手裏。縱身閃出屋子,随手關了門。
婆子見六公子沒動手,而她還有一條退路,那便是窗戶。只要跑到窗戶前就能逃生。五公子還在打顫,一臉懼容,見婆子朝他奔過來,以為婆子要殺他,閉着眼睛就是一陣亂舞,只聽到劍入骨肉的聲響,還有那婆子的慘叫聲,而前院傳來了一陣鼓聲,是慕容祉在為他助興吶喊。
六公子見五公子動了手,這才推開門。卻見他還在不停的揮劍捅婆子,輕嘆了一聲:“五哥!她早死了!”雖然不如他做得好,好歹是學會了,“師傅不是教過咱們麽?一劍斃命的事兒,幹嗎多此一舉。你先換身衣服。回頭去前院,四哥許要安排活給我們。”
六公子先回到前院,慕容祉親手為他倒了盞茶水,笑着道:“六弟如今總算是大了。”斥退了左右,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了三千兩銀票,“且拿去花,別讓小五瞧見。”六公子勾唇笑了:“四哥罵得對。連殺個人都費事,不過一劍的事,竟吓得在那捅了十幾刀。”
兩個人将頭埋在一處,嘀嘀咕咕起來,待五公子到時,二人坐直了身子。
慕容祉拿一千兩銀票出來。遞給五公子道:“你這膽兒也太小了些,咱們這樣的出身門第,需要的是文武雙全的人中龍鳳,你娘也是官家小姐,怎的……”他想說。居然連藝伎所生的小六都比不了,可不是讓他小瞧麽。
慕容祉沖六公子使了個眼色。
六公子拉了五公子坐下,道:“五哥,淩雨裳信了假神婆的話,嘻嘻,還以為是官家小姐們要害她呢。正算計着如何報複。你可要做?”
五公子瞪着眼睛,從之前的驚恐中回過神來。
“我……我……”
慕容祉蹙眉道:“年初時,母妃不是送了你和小六兩個通房,你不會告訴我,你連女人都沒碰過。”
五公子一臉通紅。
六公子“咦”了一臉,面露鄙夷,“四哥還想帶着我們享豔福呢,你竟連這個都不會。我都會生兒子了,你卻連女人都不碰。”
“誰……誰說我不會玩女人?兩個漂亮通房都是我女人。”
慕容祉與六公子大笑起來。
五公子羞澀裏帶着笑。
慕容祉伸出手來,握着五公子、六公子道:“我們是要做大事,這些都得要學會的。淩學武在我們府裏住大半個月,你們倆都混得熟了,到時候我便和大哥說,我們三個要去京城玩。”他揚了揚頭,露出幾分得意,“淩雨裳有短處捏在我們手裏,不敢不聽我們的。她還真是個膽兒大的,毀了建興伯嫡孫女的清白,啧啧,定是個美人,竟就便宜了小痞子。若是早幾日趕去京城,小五來個英雄救美,看了她的身子,指定就嫁你了。哈哈……”
六公子一臉陰險地道:“叫他們巴結慕容祎,到時候小五娶回來當個貴妾玩。”
慕容祉道:“如今便是連個妾都配不上了,要麽是死,要麽得送到庵裏做姑子去。”
幾個人埋頭說起诨話兒來,最初五公子還面帶羞澀,最後竟也說得得心應手。
夜色中,慕容祯負手伫立在院內仰望夜空,星子點點,他仿佛瞧見了雲羅幼時的雙眼,明如幽潭,又似瞧見了雲羅長大後路邊小杌上靜默的無助……
她,讓他覺得心疼。
離開白馬寺,她的身邊竟發生了那麽多的事,蕭衆望怎能因一個女人對一個孩子下手,一腳踹下,年幼的雲羅吐血昏厥,自此與心疾相伴,笑不能大笑,食不能快吃、大吃,就連大口的深吸都不能……
“雲羅,我們也是自小結緣,為甚你就這麽讨厭我?”他近乎自語,憶起雲羅罵他時的樣子,不由得吃吃笑出了聲。
夏候逸左右觀望,“世子想到什麽好事了?”
慕容祯扭頭看着夏候逸,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這麽晚了夏候逸還能找他,莫不又有什麽要緊事,“你找我有事?”
夏候逸抱拳道:“從大商會那邊傳來消息,夏候庶作冰人,為夏候适向李盟主求娶雲小姐。”
“不知好歹!”他罵了一句,“你從側面告訴夏候适,雲小姐非他能肖想。”
夏候逸道:“天下最好的,當屬世子。”
慕容祯依舊望天,“今晚的夜空比以前更明淨。”
有嗎?夏候逸望天,并沒有發現任何特別之處。
大商會,盟主堂的後宅小院內。
雲羅坐在鏡子前,正聽袁小蝶禀報京城的事。
“京城有兩種傳言,一說廣平王與昭寧郡主退親,但更多的人卻相信廣平王着了瘋魔。并沒有任何傳言,是說小姐與廣平王交好的事。”
回抵洛陽那日,她着了一襲女裝,後來為了方便,她又換成了男裝,雖是清晨,可一路上瞧見她與慕容祎在一處的人不少,京城那邊竟沒有半點傳言。
雲羅一直在想這事許要引來風暴,“是誰替我封鎖了消息?”
袁小蝶見有可能的人想了一遍。
杏子道:“奴婢瞧着,不是李盟主便是廣平王。”
袁小蝶道:“我瞧着不是廣平王。原因很簡單,洛陽是豫郡之地,他的勢力還伸不到這兒來。”更重要的是,豫郡在各郡親王中勢力最大,洛陽與京城毗鄰,而豫王權勢通天。
杏子道:“肯定是李盟主!他最疼公子了。”
袁小蝶也在心裏琢磨,“公子,會不會是豫王府什麽人做的?”李萬財雖有錢力,但卻沒有這麽大勢力,如果真的做到,除非把那日一早見到雲羅與廣平王的人都給買通,只是那麽多人,是件很難做到的事。
“小蝶,你怎就不信是李盟主幫公子?公子與豫王府的人可沒什麽交情,他們實在沒理由幫我們。”
慕容祎走了,雲羅又着回男裝。
她吐了口氣,“神寧府有什麽消息?”
袁小蝶道:“平安候還在洛陽不肯離開,揚言說要等玉靈兒回來。”她略頓片刻,“昭寧郡主近來信道,已有好幾撥道姑、神婆入府做法事。神寧勸不住,只得由了她。”
陷入情網的女人是盲目的,任是誰的話都會信。
雲羅又道:“京城可有大事發生?”
袁小蝶想了一陣,禀道:“哦!建興伯的嫡孫小姐,四月十五去寶相寺上香,回去途中遇上了匪賊,聽說被污了清白。建興伯府原是瞞着的,只不知何故,一夜之間就鬧得滿城皆知,建興伯無奈只得下令将她送往庵堂做姑子。”
雲羅起身,輕移蓮步,“建興伯府與廣平王交好,這嫡孫小姐去秋及笄,早前曾有心許給廣平王。”
京城乃是天子腳下,怎會有匪賊橫行,堂堂伯府小姐出門敬香,自然是身邊服侍婆子、随從衆多,怎就讓幾個匪賊得逞了。除非這匪賊并非尋常之輩。
袁小蝶道:“公子懷疑與神寧府脫不了幹系?”
“叫我們的人盯得緊些,全力搜羅神寧府犯罪的證據,越多越好,越重越好。”雲羅阖眸,唯有這樣,全力一擊,才能一拳打到他的致命之處。
夜裏,雲羅做了一個夢。
夢見穿越前只得六七歲的她發了高燒,家裏沒有車,母親背着她走了五六站的路,方才将她送到了醫院急診室。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雲如茵汗透的後背,雲如茵輕輕地說:“雲羅,你再忍忍,再一會兒就到醫院,再忍忍……”如細喃,如輕吟,溫和得像夏天清晨的微風。
139 兩世母女情
139
雲羅心頭一動,“媽媽,你找個新爸爸吧。”
雲如茵在那一瞬停下了腳步,歪頭看着背上的雲羅,“媽媽不找新爸爸,要是他待你不好,媽媽可怎麽辦?雲羅,你現在是媽媽的全部。媽媽能養活你,能給你最好的生活。”
她是雲如茵的快樂,也是雲如茵的希望。
那一刻,年幼的她第一次感受到雲如茵那份沉重的母愛,像空氣、像陽光将她環饒,她甘願被雲如茵的母愛包裹着,沉溺着。
雲如茵雖然獨自一人帶着女兒,但她卻給了雲羅所有,當很多的孩子為少年宮特長班的每學期二百八十塊錢的學費交不出,雲如茵省吃儉用也要讓雲羅學小提琴、學芭蕾舞,只要雲羅想學,她哪怕白天在工廠做會計師,夜晚又去私人公司兼職,周末還要去旅游公司做賬,忙得像一只無法停息的陀螺,她的臉上總是暢漾着笑容。
雲羅告訴自己:母親那麽辛苦全是為了她,她不敢辜負母親,總是很用心的學習,別人學一個小時,她卻要學兩個小時、三個小時甚至更多。
她的童年裏,是與一群少年宮特長班的小朋友度過的,而老師則驚嘆于她過人的天賦,誇她是個全能的孩子,那時候雲如茵就會笑得很驕傲而燦爛。
母親的笑,是雲羅一生最大的獎賞。
她翻了個身,又回到了古代。
她病了,母親徹夜未眠地扒在床前,一遍又一遍用溫熱的帕子替她擦拭前胸後背,擦拭她的手彎。
謝如茵比雲如茵更為沉默,卻是一樣深深的愛着她。
當她醒來的那刻,看見謝如茵疲倦的神情,她不忍驚醒她,而輕微的聲響還是讓謝如茵睜開了眼。“呀!”謝如茵突地像只充足氣的皮球,又是摸額又是探溫,“乖女兒,總算是醒了。”親吻着雲羅的臉頰、額頭。仿佛打了一場勝仗。
雲羅抱着謝如茵,輕輕地道:“娘,我再也不要生病了。”
“好,雲羅不生病,雲羅再不喝涼水。”
“奶奶不讓我喝放了糖的開水,只給哥哥喝。”
母親噙着淚,輕聲道:“下次口渴,你去順兒家找你姑婆,她會給你熱水喝。”
小小的雲羅點着頭,緊緊地抱着母親。
次晨醒來。淚濕中衫袖,臉上亦是一片淚痕。
杏子問道:“公子昨兒又做惡夢了。”
雲羅道:“上午陪我去白馬寺,且在寺裏住兩日。”
袁小蝶備了馬車。
一路上,雲羅靜默不語,今歲以來。她夢到母親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燒完了香,雲羅領了袁小蝶、梁杏子往白馬寺後山的樹林移去,林間只是一塊用木頭寫的牌子“慈母謝氏諱如茵之墓”。
四月末的風,呼呼地吹過,只吹得樹葉兒沙沙作響。
袁小蝶擺着供品,梁杏子在一邊燒着冥紙,雲羅手裏是兩疊買來的《安魂經》。突地。袁小蝶警覺起來,看着幽森的林蔭,大聲道:“誰?誰在偷看?誰在那裏?”
半人高的雜草叢裏,站出十幾名男子來,個個都是侍衛打扮。
走在最前面的是豫王府的夏候逸,他含着淺笑。抱拳道:“在下奉我家世子之命,請雲五公子去作客。”
“作客?”雲羅看着周圍冒出來的十幾人,“就是這樣邀人作客的?”
“我家世子說,要是太過有禮,只怕雲五公子不肯移駕。所以。也只好興師動衆,如此更顯世子誠意。”
換句話說,如果她拒絕,慕容祯會用強勢的法子,或要脅,或強逼,總之一定要她去。
夏候逸看着墳墓,“雲五公子要祭拜的是誰?不會只是這塊破牌子吧?”
袁小蝶大呼一聲:“不得無理羞辱我家夫人。”
夏候逸一臉無謂,面露譏諷:“不知道雲五公子是故意為之,還是真不知道,這座墳墓乃是一座空墓,裏面什麽都沒有。”
杏子一臉疑惑,咬着下唇:“你們掘過我家夫人的墓?”
袁小蝶則在思量這話的真實話,只細細地看着雲羅。
雲羅還是一貫的寵辱不驚,可那眸子時含着掙紮、痛楚。
夏候逸笑道:“雲五公子一早就知道了?”
雲羅揚了揚頭,“你可以懷疑我是從土疙瘩裏蹦出來的,或是下雨的時候從天上掉下來的……”
杏子瞪大眼睛,将信将疑,片刻後回過味來,想笑又不敢笑。
袁小蝶面含淺笑,她越發肯定如果這墓裏沒人,定是雲羅把謝如茵的屍骨移走了。
沒有洛陽,定是移到了謝如茵的家鄉。
民間自來有傳說,人只有回到出生的故土,靈魂才能得到安寧。
雲羅道:“既然夏候侍衛一片誠心,我跟你走!”
“公子”袁小蝶與杏子異口同聲。
夏候逸道:“二位姑娘若不放心,可以與你家公子一道同往。”
出了林子,便見小路畔停駐着一輛藍色紗帷油壁馬車,青樓女子多是乘坐青帷油壁車,而梨園行的則選有白青兩色的紗帷油壁車,多是青紗帏上繡梨花。
袁小蝶一路握着劍柄,全神戒備,透過車簾看着外面,想尋找機會打出去。
雲羅低聲道:“既來之,則安之。”
夏候逸朗笑兩聲:“雲五公子果然是個聰明人。”
十幾個人押送着她們三人,三人裏只袁小蝶的劍法最高,然後雲羅次之,杏子的劍術是袁小蝶教的,雲羅與杏子曾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