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回回地失望,一次次的期盼
來,笑喚聲“浩兒”。
慕容浩是他的長子,早前的一位側室所生,走近他的身邊,甜甜地喊了聲“爹爹”。
他卻沒瞧呂淑媛與另兩個孩子,輕聲問道:“今兒可瞧過你祖父、祖母?”
“去過了。今兒沐休,祖父有兩個朋友到訪。祖母正與二叔母、三叔母說話。”
慕容祯又沖稍大的男孩招手,那男孩抱拳打揖道:“孩兒給父王問安!”
“漣兒有些日子沒見,又長高了?最近可學了什麽詩詞?”
呂淑媛忙道:“學了二十首唐詩,又有詞十首,漣兒,還不背給你父王聽。”
慕容祯道:“且背一首來聽聽。”
慕容漣搖頭晃腦地背了起來,依舊是上回他聽過的那首,面上還是笑着,卻只看着一邊的長子慕容浩。
小女兒一聽,叫嚷道:“父王,二哥背的這首,我也會。”
“哦”慕容祯故作意外,“我的漪兒也會了?那你背背。”
慕容漪很是認真地道:“鵝!鵝!鵝,曲項向天哥,白毛浮綠水,紅掌潑清波。”
慕容祯一招手,慕容漪飛快地奔了過去。
呂淑媛的臉色一陣慘白,帶着責備地看着一邊的慕容漣,因是庶子,又是次子,所有的寵愛被慕容浩搶占了不少,就連豫王爺、豫王妃也甚是偏疼着慕容浩。而禧郡主、慕容祉幾個姑叔長輩,因着慕容祯與王爺的偏寵,對慕容浩也極好。
慕容祯抱着慕容漪,“今晨可有乖乖吃飯?”
慕容漪歪着小腦袋,“父王,今晨我自己吃的呢,乳母誇我越發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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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祯笑了起來,又問了幾句,在慕容漪的小臉上親了一口,道:“呂淑媛,帶漣兒、漪兒下去。”
呂淑媛應聲“是”,還想再呆會兒,怯怯的眼睛不敢正視慕容祯,牽了一雙兒女退出偏廳。一出曙堂,呂淑媛伸手擰着漪兒,怒罵道:“就你能,竟學起你哥背詩。還有你,漣兒,近來你或跟先生,或跟着我學了那麽多首詩,怎的還背那首《鵝》。”
慕容漪憤憤地瞪着呂淑媛,歪頭道:“你再掐我,我告訴祖母去。”
“你……”呂淑媛氣急,三個孩子都住在豫王妃所居的金桂堂西邊小跨院裏,是由豫王妃帶着,每日裏與慕容浩同吃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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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廳上,慕容祯問慕容浩:“你與呂姨娘是在路上碰見的,還是你自願過來的?”
慕容浩閃着眸子,他從小就知道慕容祯不喜歡呂淑媛,按理她是豫王妃的娘家宗族侄女,該得豫王妃疼愛的,偏連豫王妃瞧着她也是淡淡的。慕容浩道:“我原要跟姑姑一道過來,呂姨娘卻早早讓二弟在我院子裏候着,說要同我一起過來。”
她定是知道的,若她過來,他不願相見,這才拉了慕容浩一道。
慕容浩一出生就沒了親娘,是豫王妃将他拉大的,五歲以前身子孱弱,這兩年習武練劍,又讀了些書,方才一日日強健起來。
慕容浩坐在慕容祯的腿上,問:“爹爹要娶新母親?”
“這話從哪裏來的?”
慕容浩眨着眼睛,“今晨孩兒去給祖母請安,來了幾個媒婆,拿着美人畫像,正與祖母介紹,個個都是京城名門嫡女。聽祖母與叔母們議論,是要給爹爹挑側妃、侍妾,連她們的畫像都送來了。”
這兩年,豫王妃就為這事沒少張羅,除了呂淑媛,他身邊還有兩個位分極低的侍妾,皆是奉應的位份,這兩人也是十天半月才得他見是一面。
大燕朝對皇家內命婦的等級制訂嚴格。親王府妻妾:王妃一人(正一品)、側妃一或二名(正四品)、承儀四名(正六品)、昭訓四名(正七品)、奉侍六名(九品),更有一些無品階的司帳、司床無數。
郡王府妻妾:王妃一人(正二品),側妃一或二人(正四品)、昭訓四名(七品)、奉侍六人(九品)、司帳(司床)若幹。
親王或郡王世子妻妾:世子妃(同世子品階,親王世子為正一品郡王世子則為正二品),其世子側妻稱淑媛為一至二名(正五品)、奉應(九品)若幹。一旦晉位為親王或郡王,淑媛晉位為側妃,奉應等姬妾,則因各人得寵情況晉位。
慕容浩咬着唇,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爹爹可是因為我娘的原因……至今才不願娶正妻的?”
“你怎麽這麽問?”
慕容浩不知該不該說出來,可心裏一直掙紮着,“爹爹,他們都說。我娘是被呂姨娘害死的,是真的嗎?”
他沒有答,如果他的身邊從來不曾有過呂淑媛,許他已經有八九個孩子了。
“我問過祖母,祖母說那是別人胡說。可我聽他們都這麽說,因為這樣,爹爹不喜歡呂淑媛,再不碰她。”
慕容祯輕柔地撫着慕容浩的頭,“好好學本事,你有我、有你祖父、祖母和姑姑護着。沒人敢傷害你。綠蘿苑住了位貴客,你可以向她請教。”
慕容浩不明白父親為什麽這麽說?“我聽小厮說,爹爹請雲五公子入府做客?”
“不錯。”慕容祯笑着,“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都能幫你祖父做些事。你也得學着些,可不許像個孩子一樣纏着你祖母撒嬌,你長大了。對了,把書架上的棋譜取來,今兒再教你下棋。”
“是。”
父子倆一處呆了一個時辰,一處用了午膳,慕容浩告辭離去。
慕容浩一出曙堂。行得昂首挺胸,所有人都說他和小時候的慕容祯長得很像。
一名半大小厮跟了過來,低聲道:“公子怎的說是呂淑媛邀你一道過來的?她是要帶漣公子兄妹去玩。你就不怕回頭被世子知道了實情,心裏生厭……”
慕容浩眼裏掠過一絲仇恨,“這麽多年,她一直想弄死我。我雖防她。可她依不甘心。要不是瞧在漣兒、漪兒的份上,我早就讓她命喪黃泉。我不能再讓她得寵,王爺、王妃和我爹爹都不會再信呂淑媛。罷了,漣兒到底是我血脈兄弟,他也怪不容易的。”
慕容浩想到了自己的親娘。她若不死,以慕容祯對她的感情,加上她又育有長子,定然早是世子妃了,而他是府裏最尊貴的嫡長孫。
只是,他親娘到底是不是呂淑媛害死的。
如果是,為什麽在世子內宅進行一番大清理後,呂淑媛沒被治罪,反而還升成了側室淑媛。倘若不是,府裏的閑言碎語又是從何而來?
慕容浩仿佛在可憐叫花子,邁着好看的方步,雖是個七八歲的孩子,行走之間越發像極了慕容祯幼時,待相熟的人瞧了,越瞧越以為時光錯落,又回到了十幾年前。
呂淑媛剛出曙堂,沒走多遠,便見豫王妃身邊的嬷嬷到了,欠身道:“呂淑媛萬福!老奴奉了豫王妃之令,來接二小公子與縣主回房用午膳。”
呂淑媛笑着道:“有勞嬷嬷。”
自從呂淑媛犯錯,她便失去了親手哺養一雙兒女的權力,二小公子慕容漣、小縣主慕容漪一并送到了王妃膝下哺養,王妃倒樂得親自教養這三個兒子,但大半的心力還是擱放在長孫慕容浩的身上。
鸾和堂。
豫王妃正與府裏的幾位姬妾們說話,有育下二公子的謝妃、又有育下三公子的何妃,另有育下郡主、五公子、六公子的承儀、昭訓們,竟有五六人,個個都對豫王妃頗是敬重,低垂着頭,唯有何妃平視着衆人,只因她與豫王妃原是表姐妹,但與其他人不同,加上又育有二郡主、三公子,更顯得她與旁人的身份尊貴些。
慕容浩抱拳行禮道:“孫兒拜見祖母!祖母吉祥!”
何妃吃吃笑着,細細審視着慕容浩。
豫王妃歡喜地伸手過來,“你爹爹可好?”将他拉坐在自己身側的繡杌上,用手輕輕地理着他的發,“你四叔、五叔、六叔都到了說親的年紀。”
何妃笑道:“浩兒,你可想讓世子娶位新世子妃或淑媛?”
慕容浩低着頭,故作不懂地道:“此等後宅之事,何祖母怎來問我?”
一句話,直惹得衆人大笑了起來。
謝妃拿着帕子輕捂着小嘴,打趣兒道:“那麽多美人兒裏,你就沒替你爹爹相中一兩個?”
豫王妃笑道:“就是個孩子,哪裏知道這些。”
何妃吃着栗糕,“想當年,世子也像他這麽大,便放出話來‘我的正妃得是個與我比肩之人,不僅容貌出俗,還得才華過人……’”她一說完,便放聲笑了起來,若不是因着她是豫王妃的表妹,沒有這等恣意,她揮了揮手,“只怕我們浩兒再過幾年,也得尋個萬裏挑一的美人兒為妻。”
慕容浩雖小,此刻卻因着何妃的話羞得滿臉通紅。
謝妃忙道:“何姐姐快別取笑,瞧這孩子都不好意思了。”
慕容浩見有人解圍,抱拳道:“回祖母,先生布置的功課尚未完成,孫兒先回去了。”
豫王妃應了。
丫頭來禀道:“王妃,四公子、五公子、六公子到了。”
原本說笑的衆人立時靜了下來。
慕容祉領着五、六二公子行禮問安,豫王妃賜了座,三個人漸次坐在兩側,一臉規矩。
豫王妃擡了一下手,無關人等陸續退去。鸾和堂花廳上只餘下五、六公子的生母,又有何妃在側。
豫王妃指着案上的一堆畫像:“祉兒,今兒請你們三兄弟過來,是要告訴你們一聲。你們如今也大了,到了娶妻成親的年紀,這是我和你們何母妃一并挑出來的人選,你們且瞧瞧,可有合意的,今兒說的是正室人選。”
服侍的丫頭抱了畫像,慕容祯随手拿了一幅,只淡看一眼,搖頭放下。
五公子引頸而望,忍不住道:“四哥,那可是建興伯的嫡孫女啊……”
待慕容祉挑罷,下一個就輪到他挑。
六公子不屑一頓地道:“京城那邊又不是沒得到消息,聽說這建興伯府最是個……”頓了一下,沒再說下去,“配你、我倒還可以,我們四哥是何身份,自得門第好又人品好、相貌好的,建興伯府的名聲……”搖了搖頭,“着實配不得四哥。”
坐在一側的青衣錦袍婦人輕咳一聲,這孩子如今說話行事越發猖狂,這可是在豫王妃的花廳,堂堂建興伯的嫡孫女都看不上眼,還要什麽樣的人。
慕容祉抓了那畫像:“六弟若是看得入眼,娶入府來做個貴妾。”
慕容祿吓了一跳,給他做正妻不錯,竟說給他為妾,他是庶子,親娘還是藝伎身份。
慕容祉道:“誰不知道這建興伯原是支持廣平王那派的人物,早前建興伯要将自家孫女許給廣平王,沒被瞧中,如今倒打上我們府的主意。”
豫王妃挑眉道:“沒個高低的臭小子,建興伯一意要将相貌最好的孫女嫁你,你倒看不中意了。”
“母妃,兒子雖然年少不懂事,可也分得清孰清孰重。”他擱下第二幅畫影,打躬道,“請容我們兄弟三人細細瞧過,待我們瞧合适了,再回母妃與各位姨娘。”
豫王妃擺了擺手。
五公子的親娘拉了他,低聲道:“你是小的,得先讓着四公子挑。他挑完了,你再挑。”
這次的人選,可與以前的都不同,全都是公候伯爵的女兒、孫女,清一色都是嫡出,相貌、才德都是好的。
六公子的親娘也細細地叮囑了幾句,多是要他謙讓。
兄弟三人帶走了畫像,回到屋子裏嘀嘀咕咕商議起來。
144 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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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廣平王府。
慕容祎剛回府中,正在安睡,便見郁楓神色匆忙地禀道:“郡王爺,劉妃領着道士來了。”
劉妃進了偏廳,與慕容祎說了幾句。
“中邪?”慕容祎莞爾一笑,“娘真會開玩笑吧?你瞧我不是好好兒的麽?怎就說我中邪了?”
劉妃一臉肅色,如果不是中邪,早前好好的人,怎的說解除婚約,便要解除婚約了。“祎兒,讓黃道長給你作法驅魔,否則,你讓為娘如何安心?”
回到京城,他才知道,原是三月二十七日說好的退親,竟因他得了“瘋魔症”而被延後了,并沒有解除婚約,這樣可不成,若是雲羅,只怕心裏會不高興。
接受?還是拒絕?
現下劉妃已經認定有人在淩雨裳的院子裏下了巫蠱,意在拆散他與淩雨裳的“良緣”,而他便是因這巫蠱之術中了“瘋魔”,若是拒絕,劉妃心下會越發難安。
倘若接受,他自來不信此事,這樣胡鬧豈不是讓人笑話。再則,昌隆帝原信這些,可鄭貴妃最是不信的。
怎麽做,都會有難處。
“娘,是我要與淩雨裳退親的,與旁的無幹。”
劉妃提着裙子,滿是愁容的道:“你與淩雨裳自幼青梅竹馬,情感深厚,怎會好好兒的就要退親,可不是中了邪術麽,讓道長給你作作法,你放心,你乃皇族血脈,他不會為難你,你就坐在這裏。任道長驅魔作法就是。”
她亦與人打聽了,說是中在了巫蠱的人,更多時候都和常人無異,因有人施的是“姻緣劫”。只在他與淩雨裳的姻緣上會生出異端。
慕容祎還想堅持,卻經不得劉妃的再三央求,又有兩個嬷嬷輪番上陣說項。
“郡王爺,你自己中了邪不知道,我們可都看見了呢,要是不解邪法,恐姻緣還得受阻。”
“郡王爺去了洛陽游玩,這些日子劉妃可是日日提心吊膽,生怕你出了差錯,睡不好。吃不好……”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他與劉妃是母子,即便他自幼入京做了質子,可劉妃這許多年來。一顆心依舊牽記着他。
慕容祎很想拒絕,卻不願看到親娘日夜為他憂心的模樣。
“祎兒,就讓黃道長給你做做法,把這院子裏不幹淨的東西都給清了,可好?”
劉妃擰着眉頭,仿佛不這麽做,就要大難臨頭。
慕容祎不信鬼神。他也讀佛經,只是覺得這佛經這裏藏有大道理。點頭道:“既如此,娘請便!”
他端坐在花廳,但見一個着道袍的道士進來,一手拿着桃木劍,一手搖着銅鈴。口裏念念有詞,從他住的內室,再到他坐的花廳,走了兩個來回,然後又圍着他的身子念念有詞的說了一大遍。直吵得慕容祎頭昏腦脹。但因答應了劉妃又不好發作。
兩個小道士搬來了一個火盆,黃道長“哈呵”一聲大吼,袖中飛出一張黃裱紙在地上,黃道長如同瘋了一般的手舞足蹈,“妖孽!還不速速現身!”然後念了兩聲“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就聽到一聲怪響“吱——”像一聲哨子。黃道長并沒有吹哨,倒是卷起了黃裱紙突地騰空而安,吱哨哨往外面奔去,黃道長縱身一躍,道袍漫卷,他飲下一口“聖水”,噴出口來,只聽“啊——”的一聲慘叫,桃木劍竟直直将那黃紙刺定在地上,原是幹淨的一張紙上,竟出現如血般通紅的圖像,在桃花狀之下,是一個甚是猙獰可怖的魔女,張牙舞爪,偏又有一張清秀的面容,似在對着衆人惡狠狠地笑着。
一股風直吹得那紙飛舞,黃道長握住桃木劍,惡狠狠往地上狠刺,嘴裏大喝:“妖孽!還不伏法!咦——”似在與人拼殺,又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不吼到“咦”時,當真與戲臺上張飛大戰的模樣一分無二。
直瞧得劉妃與嬷嬷、丫頭們目瞪口呆,劉妃死死地拽着嬷嬷的手,驚魂未定。
當看到早前還幹淨無一物的紙上,竟有一個血色魔女圖時,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現下她們已經認定,慕容祎是中了“姻緣劫”,被“桃花魔女”給附體,所以才去神寧府退了親。
瞧到此處,慕容祎神色微異,這道士是怎麽做到的,頃刻之間竟在一張紙上繪上了“魔女”。
黃道長大喝一聲:“來人,請關妖壇!”
兩名小道士擡出一只模樣尋常的壇子。
黃道長将那張繪有“魔女”的血色畫紙置入壇中,快速封住壇口,只聽壇裏傳出“砰砰磅磅”的異響,似有東西在裏面跳動、沖撞,如要沖出壇中一般。
一幹下人瞧得大氣不敢出,有好奇的,有驚懼的,還有恐慌的。
唯有慕容祎心頭疑色重重,很快便又想,所有的事許有蹊跷,那響聲許是壇子裏放了只老鼠,又或是置有一只青蛙,總之不會無緣無故地聽到那壇子在案上搖晃擺動。
黃道長大喝一聲“妖孽,還不伏法!”一張符紙落了下去頓貼壇口,立時便安靜了下來。
劉妃看着壇子,這才輕聲問道:“道長,制住她了麽?”
黃道長撫額摸了一頭的汗水,“回劉妃,總算制住了。”
“不知道長,如何處置這妖孽?”
黃道長看了一眼壇口,“回觀後,置于觀中,先念上七七四十九天的道經,然後再埋于地下,封印千年。”他長嘆一聲,“雖是妖孽,到底是一條命,出家人不可妄度性命,若他能因道法超渡,也是結下一段善緣。”
就是一張紙,還有生命一般?
慕容祎心裏暗想着,滿腹置疑,神情淡漠,道:“娘,若沒旁的事,我回屋歇下了。”一起身,扭頭折入內室。
劉妃贈了重金,又說了幾句感謝的話,方才送黃道長離去。自顧自的輕拍着胸口,如釋重負,眨着眼睛:“郡王爺最是個行事得體的,沒想竟惹上這等髒物。”招手喚了婆子來,道:“劉嬷嬷且去神寧府見見大公主與昭寧郡主,就說妖孽被黃道長制住了。”
婆子應了,當即去了神寧府。
淩雨裳聽聞後,特意請了劉嬷嬷到自己的繡閣裏說話。
劉嬷嬷龍飛鳳舞地将黃道長如何驅魔的事細細地說了一遍,直聽得淩雨裳與侍女個個提心吊膽,面露憂色,又聽說那附身的魔女被制住,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淩雨裳輕聲問道:“郡王爺現下在做甚?”
劉嬷嬷笑答:“一驅完魔,便歇下了。唉,好不怖人呢,那妖怪長得也甚是吓人,好在黃道長道法高強,總算是制住了。”
淩雨裳喚了心腹侍女來,“郡王爺而今病了一場,去大庫房挑些上好的人參、燕窩,讓劉嬷嬷帶回去。”
劉嬷嬷欠身道:“郡主有心了。只怕我家郡王爺得在府裏靜養些日子。我們府裏,也是樣樣皆有的,瞧郡主近來沒少為我家郡王爺的事煩心,得好生調理一陣兒。”
淩雨裳輕柔地笑着,溫婉優雅,但凡見過的,誰不說她是個好女子,此刻面露憂色,“這是我的心意,嬷嬷只管帶回去。”
劉嬷嬷欠身告退,與淩雨裳身邊的侍女同回了廣平王府,沒見着慕容祎,與劉妃說了幾句話。
侍女回來後,禀告淩雨裳道:“劉妃說,且過些日子,再着了王媒婆上門商議婚期。”
淩雨裳緊握着帕子,對左右道:“桂香和奶娘留下,你們幾個都退去。”
二人走近,淩雨裳道:“韓金秀出了事,那幾個害我的連府門都不敢出了。”
韓金秀,建興伯府韓家的嫡長孫女,正是第一個被淩雨裳給疑上埋下兩個小人的罪魁禍首,而今她因在上香路上遭遇劫匪,被家人送到了城外庵堂靜修,有傳言說是做了姑子,也有傳言說是待發修行,但韓金秀的名聲算是徹底地毀了,再沒有哪個好人家會要她。
桂香垂首,小心翼翼地道:“郡主的意思……是不是要就此作罷了?”
奶娘擡頭:“她們害郡主出了多大的醜,明明是郡王爺着了她們巫蠱瘋魔,偏說是郡王爺不要我們家郡主……”
淩雨裳擡頭,微眯着雙眼,“她們以為躲在府裏不出來,本郡主就拿她們沒轍?哼——只要我想做,就沒有做不成的。”話落,一掌拍在茶案上,“祎表哥着了瘋魔症,她們幾個不是在背裏瞧我笑話麽,哼,這一回,我也要瞧瞧她們的笑話。”她揚頭,漂亮的眸子裏掠過一絲狠決,“奶娘,你知道該怎麽做,照計劃進行。”
淩雨裳使了個眼色,桂香走到妝臺前,捧了錦盒遞過。
她啓開盒子,纖指盈盈,優雅而美麗,從裏面取出兩張銀票,“把府裏武功最好的張虎、李豹叫來。”
不多會兒,桂香喚來了二人。
淩雨裳坐在繡閣偏廳裏,眸光時掠過一絲果決,“聽聞江湖中有色鬼雙煞,可是出了名兒的采花大盜。”音落,遞過幾張紙。
二人接過,竟是四戶官家府邸的地圖,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四家小姐閨閣的具體位置。
張虎面露驚容。
145 拒婚難
李豹抱拳道:“郡主要我們……”
淩雨裳冷笑道:“可別告訴本郡主,你對她們不感興趣,這幾位可都是尊貴的官家小姐,要在過往,她們連正眼都不會瞧你們一眼,而現在她們是你們的。怕了?”
若是他們不應,既然知道她的行動,她也是容不得的。
二人都知道,在這神寧府裏,昭寧郡主像極了當年的神寧大公主,只要她想做的,誰也阻攔不住,只是不曉這四位小姐是如何得罪了昭寧郡主,昭寧郡主竟要他們毀掉幾位小姐的名節。
李豹微微一笑,“郡主吩咐,屬下定會竭力辦成。”
淩雨裳目光流轉,掃過張虎,又停在李豹身上,“甚好!你們盡早動手,事成之後,本郡主自有厚賞。”頓了片刻,狠聲道:“這事兒,你知、我知,奶娘知,若再讓第五個知道,這後果你們知道,以我淩雨裳的性子又将如何?”
在人前,她是高貴得體的昭寧郡主,在人後,犯她者——必死!
她絕對不容許任何人挑戰她的權威,任何人都不行。
“是。”二人拿了圖紙,抱拳退去。
淩雨裳直直的看着他們的背影,緊拽着的各的錦帕。
奶娘道:“張虎、李豹雖是大公主的侍衛,但他們的嘴極嚴……”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讓他們先毀四人,其他的再一步步的來。想與我淩雨裳為難,這便是她們的下場。”
淩雨裳的狠決又重了幾分。似看到了痛不欲生的幾人,看到了那幾個在背裏嘲諷她、幸災樂禍的幾人。
四月二十日一早,淩雨裳剛起床,便見另一名侍女、喚作栀香的急急上了閨閣,人未至,聲先到,一路上了二樓,喘着粗氣道:“郡主。聽說昨兒徐府、候府、駱府、曲府鬧賊,曲小姐今兒一早懸梁自盡,徐小姐搶救及時,人是救過來。卻已癡傻了!”
奶娘與桂香交換眼神。
淩雨裳故作訝異“哦,竟有這等事?”神色無辜得中同冬天的第一場雪,純真的、幹淨的。
栀香連連欠身,“大公主說,要郡主近來小心些,已在繡閣周圍派了最得力的護衛守着。”
待栀香、桂香退去,淩雨裳狠狠地道:“敢與我為難,我便要她們付出代價。”
奶娘垂首:那埋小人的是誰至今沒查出來,可淩雨裳已經害了五個人,一個被家人送入庵堂。一個懸梁自盡,一個瘋了,還有兩個只怕也生不如死。
又過了兩日,終于盼來了淩雨裳最期望的事,劉妃與慕容祎上門了。
有侍女站在樓梯口禀道:“郡主。廣平王在劉妃、王媒婆陪同下入府拜會,人已至玉鳳殿。”
奶娘喜道:“郡主,許是來商談婚期的。”
淩雨裳也認為是,那害她的巫蠱已解除了,廣平王再無瘋魔附體,自然得與她盡快完婚。
玉鳳殿。
慕容祎彬彬有禮,溫潤爾雅地抱拳行禮:“慕容祎拜見姑母。姑母吉祥!”
神寧微擡廣袖,笑盈盈地道:“祎兒來了,聽說前幾日你身子不适,如今可大好?”
劉妃擡眸,笑容滿面,“如今大好。帶祎兒來與大公主請安。”
神寧看着帶來的兩盒子禮物,倒還讨她歡喜。賜了座兒,劉妃與慕容祎各自落坐。
王媒婆笑道:“如今郡王爺身子大好,劉妃特意帶他登門商議婚期。”
慕容祎立時擡頭,神色裏含着驚色。直直地望向劉妃,在廣平王府,劉妃可沒與他提議親的事兒,而是說“你身子大好,該去神寧府與大公主請安,你呆在家裏這幾日,大公主可沒少往府裏送人參、燕窩等禮物,好歹去謝謝恩……”
慕容祎只當是随常的禮上往來,可這會子,王媒婆竟說要商議婚期。
已經決定的事,怎可再改?
他答應了雲羅,今生唯她一人。
慕容祎輕喚一聲“母妃”。
然,劉妃自作沒瞧見,繼續道:“大公主,上回的事,都是被巫蠱害的,我家祎兒着了瘋魔,還請你大人大量莫與他計較,兩個孩子原是有情有義,又是青梅竹馬,這天下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良緣。”
慕容祎正要起身,卻被劉妃一把拽住,她厲聲低語道:“你今兒再敢任意胡為,就拿刀子把為娘給殺了?我只認淩雨裳這個兒媳。”
“娘!”慕容祎欲推開她的手,劉妃卻死拽着不放,花容頓時怒意。
神寧大公主是昌隆帝最疼愛的胞妹,淩雨裳雖為郡主,也是在昌隆帝跟前兒長大的。如果喜結秦晉,這可謂是好上加好的好事。
一個想拒,一個又拼死抑住,母子倆目光相對,劉妃另一只手露出一柄短劍,“我可不是說說而已,你若再拒婚,便是要将偌大的蜀王府推上死路。”
他若再拒,她定是會死的,而且會狠狠地捅自己一刀。
當她離開蜀郡,當她在蜀王爺面前打下了保票,她只有一條路,便是助自己的兒子争奪儲君之位,到底她才是他的親娘,就算他日慕容祎過繼給昌隆帝為子,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而與神寧府的聯姻,便可以很好地拉攏神寧為己所用。
神寧笑道:“祎兒和劉妃這是怎的?”
劉妃松開慕容祎的手,給了一記狠重的目光:你試試看,要逼死親娘就拒婚?轉而粲笑嫣然,“回大公主,賤妾正與他商量婚期呢。”
劉妃捂嘴笑了起來,另一手依舊握着那五寸來長的短劍,時不時閃出一抹寒光,用它來提醒慕容祎,“祎兒的意思,要定在五月。我呢,倒想定在八月。寫信回蜀郡與王爺提過,這回王爺帶着世子夫婦都要來吃喜酒,定要辦得熱熱鬧的,給那些阻礙淩雨裳和祎兒婚事的人瞧瞧,任他們使出什麽法子來,淩雨裳都是我們蜀王府最尊貴的長媳。”
神寧會意,笑容溫和,點頭道:“出了這種事,原是大家都不願意的。前些日子,本宮令欽天監另挑了幾個吉日,五月、八月、九月的都有,你且過過目。”
慕容祎靜坐在一邊,他沒想到劉妃的出現,居然是要阻止他退婚,拼命地将了與淩雨裳湊到一塊我。
他已經心有所屬,他挂念着雲羅,要是再不也淩雨裳斷了,以雲羅的性子,定是不願再理他的。
是退親,還是……
王媒婆将一張紙帖轉給了劉妃。
劉妃興致勃勃地看着,臉上挂着滿意的笑容,将慕容祎的不滿置于腦後,“五月十六怕是不成,我家王爺要趕來京城,定要親自主持兩個孩子的婚事。今秋要恭賀皇上的萬壽節,亦有三年的賦稅押送抵京,若定在秋天,還可請了各地的藩王吃喜酒,熱熱鬧鬧大辦一場。”
王媒婆笑道:“昭寧郡主乃是神寧大公主夫婦的掌上明珠,自該大辦一場,可不得辦成太子娶正妃一般熱鬧。”
整個京城的百姓都在私下議論,當今昌隆帝膝下無子,儲君是慕容祯、慕容祎二人之一。慕容祎頗得昌隆帝與鄭貴妃的歡心,皇侄那麽多,只慕容祎一人被鄭貴妃認成了義子。
王媒婆一落音,便換來一側婆子的善意提醒的眼色,立時知說錯了話,忙道:“一個是神寧府的寶貝明珠,一個是蜀王爺最得意的兒子,可不得好好大辦麽,應該的,應該的!”
神寧何等聰明,劉妃雖然歡喜,可慕容祎雖面有笑容,卻是應付的,似有人強扯着他的嘴角,而眼裏更無半分喜色,這哪裏是甘心迎娶的樣兒。這事兒拖不得,本想一口拒了,另覓個好的,可淩雨裳這些年的心思,神寧最是清楚,除了慕容祎,她是誰也看不入眼。
依着神寧過往的性子,只當悔婚才是。
可,要真是悔婚了,淩雨裳還不得和她大鬧。
慕容祎确實很好,容貌是數一數二的好,容似三春花,貌似九秋月,更難得飽讀詩書,又自小在宮裏學有武功。昔日留守京城的各親王子那麽多,只得他和慕容祯看入了神寧的眼。早前,神寧有意意把淩雨裳許給慕容祯,可淩雨裳就是讨厭慕容祯,而慕容祯打小就不喜歡淩雨裳。
一對兒女,最大的緣份莫過于彼此能心系對方。
有時候,一個情字便可以左右一切。
即便神寧想永遠站在自家親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