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回回地失望,一次次的期盼
走到妝臺前,打開一只打鎖的小抽,從裏面取了兩張銀票,“二千兩銀票,你來張羅這件事,地點、紅衣、要布設成新房的模樣,還得挑一個吉利的日子。”
就在幾日前,淩雨裳對她還是又厭惡又打罵的,可今兒就突然這麽信任她。
淩雨裳見栀香不接,臉色一變:“臭丫頭,你敢出主意卻不敢操辦了?”
栀香一臉為難,搖頭道:“只是……”一個不慎便有可能惹來大禍。
“只是什麽?”淩雨裳面露不悅,仿佛随時發怒,都要打罵起人來,“讓你來辦,是我對你的信任,你只管着辦,事情越早辦成越好,我讓你辦是給你将功贖罪的機會,好了,快去!”
栀香雙手微顫,她哪有這等本事,還不得倚重豫王府的六公子,輕聲問:“要是回頭嬷嬷和桂香姐姐問起來……”
淩雨裳揚了揚頭,“我便告訴她們,你被我遣出去采辦去了。我派了你外差,自會替你遮掩,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你要知道若要第三個知曉,那這第三人……”她比劃了一個殺頭的動作。
栀香渾身一顫,對呀,以淩雨裳的狠毒,要是自己真的辦成了,為恐走漏消息,難免不會來招殺人滅口。栀香一陣後怕,欠身退出郡主閣,接下來她又該怎麽辦呢?她不想死,卻更想将這事給辦成。
轉了大半日,終才尋到了機會,溜進客院見了六公子。
六公子半擁着她,聽她說完。
栀香嬌嚅地道:“六公子,奴婢是你的人,奴婢不想死,奴婢還想活着服侍公子呢。這事對于奴婢來說可棘手得很,辦不成,郡主饒不得我;倘若辦成,只怕少不得殺人滅口……”她越想越怕,摟緊了六公子,急得險些要落下淚來。
她如含露的嬌花,她是噙淚的美人。
六公子心頭一軟,“你且放心,不是還有我護着你麽。乖!我不會讓淩雨裳欺負你的,既是這樣,你哪裏會辦這種事,我安排人手玉成,回頭,你照我的話回了淩雨裳。這幾日,你每日早出晚歸……”他低頭輕吻了一下,嘻嘻笑道:“我們王府在京城還有個不為人知的小別苑,你回頭到那裏尋我,我們只管風流快活。”
栀香羞澀一笑,将身子縮偎到他的懷裏,“要是郡主追問起來,我沒辦好差,許要責罰……”
“放心,你的男人本事大着呢,不就是這等小事,我幫你辦成就是。你把銀子給我,我自替你安排妥妥帖帖的。”
栀香吃吃笑着,六公子又給了她一支金釵,道:“我屋裏的丫頭要是如你這般,我就不會悶了。”“真是個百裏挑一的好丫頭,爺見猶憐,沒你,我這日子可怎麽過?”“片刻也離不得你了呢……”
兩個人在內室裏親昵了一番。
千綠正要進屋,卻聽到一陣男女的嬌呼輕喘之音,緊拽着帕子,敢怒不怒言,而今她是豫王府公子身邊的服侍丫頭。
栀香去了六公子所說的別苑,與六公子卿卿我我地呆到酉時二刻,見天色暮了,這才回了神寧府。
淩雨裳見她回來,便遣了左右。
她畢恭畢敬地道:“奴婢先到鄉下轉了一圈,寶相寺後山有個王家莊,正巧石橋邊有戶人家,近兩年在城裏經商發了財,不大住那屋子,奴婢使了銀子租下來,說的是半年之期。”
淩雨裳見她辦事倒還用心,賞了她幾塊糕點吃,栀香原在別苑裏與六公子吃了不少,肚子沒餓,還是裝成狼吞虎咽的樣子幾口吃下。
159 破咒
栀香道:“謝公子那邊,奴婢想了法子,亦使了銀子,認識了一個叫旺年的小厮。他是謝公子身邊的書僮,因還不熟,不敢提那事兒。待過幾日,奴婢與他混熟了,再設法提提。”
淩雨裳想着有進展,心下松了口氣。
這件事,自是知曉的人越少越好。
栀香欠身道:“郡主,鄉下屋子裏得拾掇,奴婢一個人忙不過來。還有,謝府那邊也得聯絡着,可奴婢就是個丫頭,試了一回,謝公子都不理我,只能與旺年說上兩句話。”
淩雨裳伸手鑿着栀香的額頭,“瞧你機靈的時候倒是最機靈的,這會子就沒了法子。鄉下屋子,你不會雇兩個人幫你拾掇,使了銀子,就沒有辦不成的事。還有紅衣、紅燭什麽的,都一并采買齊全。”
栀香想到六公子交代的,“在淩雨裳面前,你不可表現太聰明,偶爾要裝裝傻。”她扮出恍然大悟地樣子,“還是郡主聰慧,奴婢還正為難呢,這一心不可二用,不知道如何辦成。可是……可是謝公子那邊呢。”
淩雨裳移着步子,這确實是個難題,好在謝疇風流,而他的風流卻與別人的不同,他要麽搭最紅的名妓,要麽就喜歡勾搭年輕美貌的太太、奶奶。她擡了擡頭,“你就不會編故事麽?”
栀香睜着大眼,搖頭,一臉求解的模樣。
淩雨裳輕嘆了一聲,“真是個蠢笨的!”
栀香欠身道:“還請郡主教我。”
淩雨裳想着,“你就說,有大戶人家的奶奶,成親數載沒有身孕,懷疑少爺不能生,想尋個正常男人試試,這一早就看中了謝公子的人品、才貌,想與他……”她捂嘴笑了起來。想到了好幾出戲,女子與男子不就是這樣麽,“這中間說合之人,是你便不合适了。你自尋個能說上話的婆子,與她使些好處,沒有不成的。”
栀香點頭。還當真是個不知羞恥的,雖是大公主的女兒,這樣的藉口也能想出來,只怕沒事的時候就想着呢。難怪,六公子要她裝傻,讓她來請教淩雨裳。她若是慕容祎,也不會要這樣的女人。
栀香面上敬佩,心裏卻對淩雨裳鄙夷萬分。
待她完成了這事。六公子就會跟大公主開口讨她去服侍,那時候她便躲得遠遠的,再與淩雨裳沒有半分的關聯。
栀香想着,贊道:“還是郡主冰雪聰明,奴婢就是個榆木腦袋。連郡主的萬分之一都比不得呢。待解了詛咒,郡主與祎郡王的婚事便近在眉睫了,到時候,又可以喜結天下最好的良緣,還得羨慕死那些個害郡主、嫉妒郡主的大家閨秀、千金小姐們來……”
淩雨裳原正樂着,突的笑意一凝。
栀香再不敢說話,頓時垂下了頭去。
淩雨裳移着百花碎步。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很沉重,“倘若我與祎郡王再結良緣,那害我的人,許也知道解咒之法,這樣一來……”
栀香低呼一聲:“郡主可不能掉以輕心。還得想法子制住她們。”
如若埋小人下巫蠱的人知道解咒法,而她再與慕容祎結為夫妻,必定會猜測其間的真相,萬一走漏了風聲出去,且不對她不利。淩雨裳握着拳頭。寧可錯害一千,不可放過一個,任她是誰,招惹了她淩雨裳,那便得服下這枚自種的苦果,她擺手道:“栀香,且仔細辦差,把奶娘和桂香給我喚來。”
桂香出了淩雨裳的內室,請來了府中兩名武功最好的侍衛。
淩雨裳看着面前的二人,勾唇笑道:“上次的差事,你們辦得很好,本郡主很是滿意。可是眼下,還有幾個人需要用一樣的方式去辦。”
她手臂一擡,取了一張紙,遞給侍衛甲。
侍衛甲看罷,臉色巨變,抱拳道:“郡主,這……萬萬不能,自從上次的事出了之後,各官家小姐的閨閣周圍把衛森嚴,要是再去,只怕不易。”
淩雨裳微眯着雙眼,“守衛嚴,在府裏動不了手,在旁處就不成麽?哼!沒個眼色的東西,這幾位小姐最是篤信神佛的,眼瞧着馬上就十五了,以我對她們的了解,自會出府上香……”
侍衛乙道:“自從早前建興伯府的韓小姐出事,但凡是女眷出府上香,都會帶上護院、小厮,甚至有的還請了官差護行,恐怕再要下手不易。”
尤其是到了上香的初一、十五,相熟的幾家人約定好一起前往寺廟,幾家人最優秀的護院彙聚一處,想要下手就更不易。
淩雨裳擡頭,搖手道:“且容我想想。”
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她怎麽可以放過害她的人,不能放過!不能!萬萬不能啊……
桂香捧着帖子,站在珠簾外禀道:“郡主,是戶部鄭尚書府小姐送來的請帖,五月十二鄭府有個賞花宴,請郡主參加。”
頓時,淩雨裳的眸光一閃,沉吟道:“賞花宴……”
桂香輕聲應答,“是,是賞花宴。”
侍衛甲道:“聽聞,鄭府的幾位公子、小姐都到了訂親的年紀,因鄭大人早前是吳郡地方官員,他們的婚事被耽擱了。”
很顯然,這是鄭夫人要替兒女們物色婚事人選。
淩雨裳退了親,但她因是神寧的女兒,自來各家女眷舉辦這樣的宴會,少不得要給她們下帖子。
淩雨裳對二侍衛道:“你們先替我盯着鄭府,我要一張鄭府的各院各屋的全景布局圖。”
“是!”
二人知道,這是郡主又要算計人了。
誰能想到,在那一張看似溫柔無害的面容下,包裹着一顆狠毒的心腸。
二侍衛告退出來。
桂香打簾進了偏廳,雙手奉上賞花宴的請帖。
“這次賞的是什麽花?”
桂香笑答:“五月榴花,說是近來鄭府的幾樹榴花開得正好。”
“可知,都請了什麽人?”
因淩雨裳每次都會問這樣的話,答道:“護國公府、謝丞相府的夫人、公子,又有嘉勇伯、建興伯府的女眷,聽說連祎郡王、豫王世子,還有晉陽候、淮平候……”桂香一連串說了相熟衆我的名諱。
淩雨裳微微凝眉,“這一次倒真是奇了,請的多是公子呢。”
桂香笑答:“聽說鄭夫人膝下有三個女兒,兩嫡一庶都到了訂親許婚的年紀,稍大的三月及笄,早前因鄭大人在吳郡任官,便誤了婚事,而今鄭夫人想借着這次賞花宴給兒女們定下親事。”
“你說祎郡王會去麽?”
桂香吃吃笑了起來,“鄭大人雖是戶部尚書,早前原是武官,祖上是江南商人,對這賬目銀錢上的事倒不算陌生。”
淩雨裳攏了攏廣袖,“祎表哥素來愛與文臣交好,他許是要去的,不過因鄭家是皇貴妃的族兄,大家給貴妃娘娘幾分薄面罷了。”
如若慕容祎去,她也要去,哪怕只是為了見見慕容祎也好。更重要的是,她要借着鄭家的宴會,對可能算計她的小姐們進行瘋狂的報複,她無法做到對愛情從一而終,也定要她們失了名節、清白。
桂香生恐她誤會,笑道:“奴婢問過鄭家的下人,聽說鄭家的兩位嫡女瞧上了護國公府的公子和嘉勇伯府的公子呢,至于那庶出的小姐,自不能越了她們去,不過是想借着這機會,鄭夫人把這話與兩家的夫人挑明白了。”
還算鄭家人有自知之明,否則淩雨裳這一生疑,一狠下心腸,她要治人的名單裏又平白多出幾人來。
“名單上餘下的人,可有幾個要去的?”
桂香愣了一下,未敢答話。
淩雨裳冷笑啐罵:“廢物!”
桂香生怕招惹了她,忙道:“郡主不妨以煩悶為由,請鄭小姐過來敘話,這名目麽……”
兩人原是不熟的,這鄭小姐也是年節後才随父母回京的,早前也沒見過,只是聽神寧大公主曾在言語中說過,說淩雨裳六歲那年的生辰節上見過這幾位鄭小姐,到底是隔得久了,淩雨裳早已經記得不大清楚。
桂香道:“就說與她閑話京城大戶人家的講究。”
說得好聽是來敘話,再不明白,就是淩雨裳要教她一些規矩。
這樣一說,鄭家的小姐不敢不來。
這亦是淩雨裳以前慣用的法子,看似溫和,實則霸道得不容人拒絕。
但凡新來的權貴、官員,誰敢招惹神寧府,這可是當今昌隆帝的胞妹府邸,因着昌隆帝膝下無兒女,淩雨裳雖是皇帝的外甥女,這在宮裏的尊崇卻等同公主一般。
淩雨裳笑道:“你還不算太笨,既有了主意,以我之名,請鄭小姐過府敘話聯絡感情。”
只要她來了,請了哪些人,便可一目了然,而她就可以再繼續實施自己的報複計劃。
她要解了詛咒,但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算計她的人。
淩雨裳想着自己的計劃,不由得笑了起來。
要她不堪,她便要她們比自己更為不堪。
想到自己要做的事,要與人成就夫妻之實……她的心似要疼着一個窟窿來。
160 讨人
玉鳳殿。
慕容祉領着五公子、六公子前來告辭。
神寧端坐在大殿,內着素绫中單,外罩翠碧牡丹煙錦宮裝,荷葉狀裙罷曳地,逶迤仿似百花園中千朵牡丹盛開,腰系青纓細紳帶,綴以镂雕玉螭鳳紋青褐佩環,袖口、衣沿繡以天家貴眷才能享用的鳳羽,描金重繪,美侖美奂。
慕容祉抱拳笑道:“姑母,祉兒今日特意來告辭的。”
神寧掃視着大殿,竟不見淩學武的身影,“小候爺去哪兒了?”
有下人回禀:“今兒一早小候爺就出門了。”
神寧面露不悅,“你們難得在府裏做客,學武倒好,抛下客人自個去玩了。”
慕容祉都是知道原由的,那是因為今兒一早有人送了封信來,淩學武一接到信便溜得沒影了。他笑着抱拳:“在皇姑母府叨擾多日,我們也該告辭回豫王府了。”
神寧吐了口氣,“聽說你大哥也到京城了?”
五月初八便抵京城,他一到就得知慕容祉三人竟住在神寧府,派了下人來傳話,要他們三個回豫王府。
各藩王在京城也有專門的府邸,一直住着是留在京城的質子,三年一次的朝賀時,也要住在那裏。
蜀王府的慕容祎被封為廣平候、廣平王後,将蜀王府的牌匾換作“廣平王府”,但府邸還是原來的。
唯有豫王府,從來不曾改過名,還是豫王府。
慕容祉應答一聲“是”。
六公子環顧周圍,眼睛就在幾個生得貌美的丫頭身上打轉。
上回,他瞧中了送去客院服侍的丫頭,這一雙眼睛又不安分。
神寧只作未見,有一下、沒一下的喝着茶水,到底是個庶出的,竟沒個規矩。到了她這兒,還一副色迷迷的樣子。
五公子伸手扯了一下六公子。
六公子回過神來,抱拳打千兒,一臉恭謹。
慕容祉道:“待回府之後。再備厚禮感謝皇姑母這些日子對我們兄弟三人的照顧。”
神寧笑微微地道:“你這孩子又見外了,學武前些日子也在洛陽叨擾了好些日子,他沒少提,說你們幾個一起花銀子,一起騎馬,一起讀書。”
神寧想要是多幾個孩兒更好,當年育下一雙兒女後,她便不想再生了,直說生孩子太痛苦,而且她貴為金枝玉葉。有兒有女就足夠了。如今看着面前的三個少年,年歲相當,慕容祉就比五公子大不到半歲,而五公子只長六公子一歲,站在一處越瞧越招人喜歡。
慕容祉道:“學武就跟我們親兄弟一般。他若回來,還請姑母轉告一聲,我們歡迎他到豫王府尋我們玩耍。”
“好!好!你們且去吧!需要什麽,只管與姑母說一聲。”
六公子的眼睛轉了又轉,落到大殿上的兩個侍女身上,嘿嘿傻笑兩聲,抱拳欲開口。神寧已然道:“小六瞧中她們兩?”
慕容祉一驚,抱拳道:“皇姑母恕罪,六弟唐突了。”
神寧不以為然,面露寵溺的笑,六公子越是貪色,說明便不是一個有心計、心眼的。反倒讓人放心,而這慕祉自入府以來,就沒讓神寧放心過,可他除了淩學武一起讀書、習武也沒什麽過分之處。倒是這六公子,竟瞧上客院的丫頭千綠。神寧索性做了順水人情,将千綠賞給他。“不就是兩個丫頭。難得他看入了眼,本宮将她賞給小六就是。”
慕容祉一副嚴兄模樣,低斥道:“越發沒個規矩,皇姑母這裏豈能放肆,這可是皇姑母身邊服侍的人兒,再不改改你那好色的性子,回到洛陽,少不得被父王責罰。”
六公子故作膽心,頓時萎靡下來,連正眼都不敢瞧。
慕容祉道:“請皇姑母恕罪,我們府裏的美人兒也是不少的,六弟在家裏已經有四位通房了,只等着娶了正妻就擡為姨娘。祉兒告辭,還望皇姑母保重鳳體,待祉兒得空,再來探望皇姑母。”
六公子拉着臉。
慕容祉低斥:“說你兩句還不高興了?在長輩面前,且容你擺臉色的道理。”
神寧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不過是他喜歡的。”
“皇姑母府裏的丫頭,個個如花似玉,我……我就是多瞧了兩眼。”
“要真是喜歡,你自領了她們去。”
兩名侍女一聽,此刻驚呼一聲“大公主”已然跪了下來。
六公子撓着頭:“皇姑母身邊的人,侄兒不敢動心思,就是忍不住多看兩眼,這是欣賞美人,絕無亵渎之心。”
神寧為他的話笑了起來。
動了色心便是動了,居然說是欣賞美人。
六公子抱拳道:“禀皇姑母,他日若是瞧中了這府裏的丫頭,還請姑母将她賜給我。”
神寧笑着連應兩聲“好”,在這兄弟倆一個大膽瞧,一個訓斥之間,卻不曾想到這是他們用的計,要的就是神寧應允。
又寒喧了幾句,兄弟三人抱拳退出大殿。
神寧也不吝惜,淩學武回府,就與她讨要零花錢,“娘,每月才給我二三千兩銀子,我是小候爺,阿祉是四公子,可每回祯大表哥一出手少則五六千,多的時候五六萬兩銀子,皆由着他花。這次我去洛陽,便花了阿祉好幾萬兩銀子,你再這般小氣,平白讓兒子丢了面子。我在洛陽,阿祉給我銀子使,這回我是主人,也不好刻薄了他們……”
神寧還以為自己是大方的,沒想慕容祯對自己的兄弟更為大方,一出手那個闊綽,不好駁了淩學武的面子,第一次給了淩學武十萬兩銀票,讓他與慕容祉一起花。
淩學武得了錢,得意了一回,也學了慕容祉的樣兒,甩手就給了慕容祉二萬兩銀票,又給五公子、六公子每人五千兩花使着。
待慕容祉兄弟三人走得遠了,神寧輕嘆了一聲,不由道:“到底是庶子,就是上不得臺面,一見着長得順眼的丫頭,就沒見過女人似的?”搖了搖頭,“那祉兒倒是個得體的,頗有嫡子的風範。”
她能說慕容祉不好麽?
慕容祉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與呂家表姐所生的兒子,還不得是龍鳳之姿。
嬷嬷又贊揚道:“祉公子風姿不俗,他一來京城,定要迷倒不少官家小姐。”
神寧眼眸一跳,“淩雨裳那兒如何了?”
嬷嬷答:“問過奶娘了,說是昨兒開始肯用食吃茶了。”
“祉兒這孩子也是我瞧着長大的,豫王妃着人送信來,又提了以前那話,要替祉兒求娶淩雨裳,我瞧着倒是極好的。回頭,你與奶娘說說,讓她試試淩雨裳的意思,要是她樂意,便早早定下來。我瞧着祉兒不比祎兒差,更重要的是,淩雨裳若是嫁到豫王府,祉兒瞧着我的面子上,也會善待她、敬重她……”
嬷嬷應了。
兒女的婚事,還真是讓人頭疼呢。
神寧輕撫着額頭,如今還得另覓好人家,把一雙兒女的婚事都給訂下來的好,趕巧五月十二鄭府有個盛大的賞花宴,聽說下帖宴請的都些少年才俊、如花千金,正巧趕着這熱鬧也去湊趣,幸許能替淩學武物色一個好姑娘為妻。
慕容祉令小厮丫頭們收拾了一番,領着五、六公子出了客院。
千綠抱着包袱,跟在六公子身後。
淩學武院裏的丫頭聽說他們要走了,擱下手裏的活便奔了出來,站在路口張望着。
六公子說過,待他離開的時候便會向公主讨了她去。
一行人移了過來,丫頭垂首欠身,不敢擡頭。
六公子昂首挺胸,笑語澹澹,正與慕容祉與五公子說着什麽,丫頭生怕他沒瞧見,輕喚一聲“六公子”。他停下腳步,淡淡地掃過丫頭的臉,“找本公子有事?”
慕容祉厲聲道:“一個丫頭找你能有什麽事?”
“四哥、五哥先走,我稍後就過來。”
慕容祉催促道:“可別太久,大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還等我們回府用午膳呢。”
六公子笑着應了。
千綠抱着包袱,靜立在一邊。
丫頭垂頭,眼淚立時就要滑落下來,“六公子說……說要與小候爺讨了奴婢去的。”
“本公子行事磊落,從來不屑幹出讓人為難的事。你既不願意跟我,我讨你作甚?”
丫頭的眼淚頓時就落了下來,她是不願意,可她被他奪了清白去,除了他,她還能跟誰去,可是要哭着、求着留在六公子身邊,她亦開不了這口。要是說了出去,淩學武信六公子也不會信她,誰讓她是卑賤的丫頭,而對方卻是主子,是豫王府的六公子。
六公子冷冷瞥了一眼,壓低嗓門,“你若真有心跟本公子,就拿出你的誠意來。城南明月庵有座清心別苑,那是本公子的地兒,可來那裏尋我。”他轉過身去,“跟我玩什麽高傲,哼,本公子最讨厭的便是這些。”
她不肯跟他,最後還不是哭着想跟了他去。
他非得把她最後的驕傲都給捏碎了不可,直讓她卑微到塵埃裏去,卑微到可以放下身段替他舔足趾頭,不就是個丫頭,還當她是驕傲的小姐不成。
丫頭望着六公子的背影,千綠回過頭來,帶着幾分敵意,犀厲中帶着得意之色。
161 被騙
京城,豫王府。
雲羅與慕容祯站在草坪上,周圍垂柳依依,如煙似幕,仿佛又回到陽春三月的揚州,百花如錦柳似煙的繁華地。
雲羅張着弓,雙眸定定地看着箭靶,只聽“嗖”的一聲,箭直入靶心。
慕容祯面露異色,“你學過騎射?”
雲羅又取了一支羽箭,“學過。”
神色裏有幾分自信,而落到慕容祯的眼裏卻是一份少見的風情。
他微微一笑,自取了兩支羽箭,信心滿滿,不等雲羅發箭,他自先發,這一次雲羅與袁小蝶齊齊張嘴,因為這兩箭離弦,竟是朝不同的箭靶飛去,其中一只竟端端射在了雲羅的箭靶,正中紅心,比雲羅射中的更精準。
慕容祯對這個成績頗不滿意,好似不是他射的,根本就是他兒子或弟弟們射的,用極是挑惕的眼神評價道:“唉,許久未練,有些生疏了,以前的箭法是能同時射三箭于不同箭靶,瞧瞧今天的……那一支怎才中七環呢?”
雲羅像看怪物,“一點都不謙虛。”
是不是因為她之前的自信,惹了他的眼,他卻故意來打擊她的。
“什麽謙虛?我是說今天射得不準,以前三箭同射,能準确無誤地入三處箭靶,且支支都能射中紅心。”
雲羅翻了個白眼。
下棋不如他,射箭遠不及他,就連這騎術還是不如他。
就好像,她讓慕容祎意外了,而慕容祯也一樣讓她意外。
就在雲羅還要射箭時,袁小蝶道:“公子體弱,不敢這般使大力,回頭屬下尋把輕巧的弓箭。”
雲羅很不客氣地道:“若不是我身子有病,斷不會輸你,我從小到大就沒敢認真習武……”
“不怎麽會,詩詞歌賦無一不精。不怎麽學,就能讓慕容祎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聽着這話,也太刺眼了,翻了個白眼。
袁小蝶在心裏暗道:一對傲驕貨!就沒個真心謙虛的。
一邊小徑上。傳來慕容祉的聲音:“大哥!”身後又跟着五公子、六公子兄弟倆,更有個陌生的丫頭抱着包袱,面露怯容。
慕容祎瞧了一眼,依舊是兩箭齊發,只聽一陣風聲,兩箭分入箭靶,這一次竟兩入紅心。
除了那丫頭很是意外,另三個人卻似司空見慣一般。
慕容祯轉過身來,“王府不住,你們三個倒住到皇姑母府上。也不怕人見了笑話。”
六公子抱拳道:“大哥,學武表哥太過熱情,我們不好推辭,非說要做做地主之詛,嘿嘿。我們勝情難卻,就住過去了。”
慕容祯瞧了一眼,走近慕容祉:“你們三個也不小了,上回母妃給你們挑中的官家小姐,瞧上了誰也不說一聲。”轉而對五公子、六公子道:“你們也到了訂親的年紀,別整日的只知道玩,也該收心做些正事。給你們一日。好好想想,你們都想做什麽?明兒我要入宮見皇伯父,要是你們想求個一官半職的,到時候我幫你們說說話。”
原話不多的五公子立時眸光一跳,“大哥說的是真的麽?我們可以出仕做官了?”
六公子如同吃了蜜糖時的,露出燦爛的笑容。
“有個一官半職。好過你們整日閑逛。何姨娘此次也一道過來了,是為你們的婚事來的,回頭去找她說說,也好讓她心裏有數。”
六公子嘟着嘴:“四哥身份貴重,怕是要尋個尊貴的一二品大員嫡女。我和五哥兩個……”
“你們如何?”慕容祯最不愛聽這話,“你們也是我弟弟,難不成還配不得那些官員的嫡女的,我的兄弟哪個不是芝蘭玉樹之姿,下回可別說這種枉自菲薄的話來,平白讓人瞧了笑話。只要你們敢說,我們豫王府就能着媒婆去說親。五弟、六弟且過去尋何姨娘,四弟留下,我還有話問你呢。”
五、六公子抱拳應是。
雖說只是幾句話,說得二人很高興。
六公子拉着五公子道:“十二要去鄭府參加賞花宴,我們可得把眼睛瞪大了,尋個又漂亮又賢惠的回去。”
五公子輕聲道:“四哥那兒……”
“四哥不是選中謝丞相府的南安郡主了,雖說年紀小些,但四哥自個樂意,我們自不尋她,挑另外的便是。”
二人應了一聲。
慕容祯留下雲羅與袁小蝶繼續練箭,自領了慕容祉到一邊的涼亭裏,自倒了一盞茶水,一口就去了大半。
慕容祉見他不說,反有些急了,“大哥有什麽事?”
“你拾到府裏隐秘簿子的那次……”
慕容祉回過神來,“大哥,我當真沒看,一個字也沒看。”他是沒看,是淩學武瞧了。
慕容祯問:“你沒瞧,旁人也沒瞧?”
慕容祉肯定地點頭,憶起淩學武來,但已經說好了,還讓他發了毒誓,自不會說出去的。
“當真是個簡單的,多大的人了,都要訂親娶親的人,還這般沒個心眼。”他頗有些失望,雖只一個眼神,落到慕容祉的眼裏卻如同被捅了一刀般,“那簿子裏的秘密,為甚被淩學武知道了?拿秘密要脅人?雲五現下是我朋友,又是我幕僚,這秘密是從我們府裏漏出去的……”
慕容祉咬着牙,面露怒容:這個淩學武,答應了他不說出去,竟拿這事去要脅人,虧他還拿他當朋友,害他大哥失望。大哥自然舍不得訓他,可他這回丢了大面子,光是大哥拿他當無知小孩兒的樣,就足夠讓他氣惱了。
慕容祉在心下千百遍地狠罵着淩學武。
慕容祯輕嘆了一聲,“你也不小了,萬事都得多個心眼,有些事別光聽別人說好話你就信了。你且想想,想要個什麽樣的差使,太位高權重的不成,我為你謀個正五品的差使還是成的。”
再不磨練,慕容祉怕就要毀了。
慕容祯伸出手來,輕拍着慕容祉的肩膀,“且下去歇着吧,好好為自個打算一下,你想求娶謝南安,母妃和父王都是樂意的,可你知道,安康姑母眼光高,你不幹出事來,只怕不會應這親事。你束着五弟、六弟些,別惹出麻煩來。”
慕容祉應了,退出涼亭,一路上想着淩學武背棄承諾的事,恨了個半死,那可是府裏的秘密,淩學武居然騙他,還拿那事去要脅人,當他是三歲小孩兒被人玩弄呢,還好要脅的是雲五,要是旁人,可不是一場風波。
既然他大哥說了雲五是豫王府的人,是大哥的幕僚,那就一定是,算計豫王府的人,就跟算計他一樣難受。
一進院子,便聽見六公子與五公子在那兒叽叽喳喳地說話。
六公子道:“大哥要給我們謀差,我想進金吾衛,呵呵,進了那兒,就能見着皇上。”
五公子還在琢磨這事兒,“聽說監門衛不錯。”
二人正歡喜,見慕容祉惱着一張臉進來,那臉漲得趣青,正要随時發作起來。
六公子迎了過來:“四哥這是怎了?”
慕容祉看着左右服侍的,擡手喝道:“都退下,退下!”
千綠站在一邊,要是她跟的六公子做了官,将來她也是體面的姨娘,正想趁着只也近身服侍的時候讨了歡喜呢。
六公子一瞪眼,她立時欠身退去。
慕容祉咬牙切齒地道:“好個淩學武,把我們都給賣了。哼,拿着我們府的秘密……哼!可惡!”
六公子與五公子交換了眼神,淩學武把他們給賣了。
五公子道:“四哥,出了什麽事?”
慕容祉氣哼哼地捧起茶盞,一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