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結合主公說過的話,一切浮出水面——
桑島瞳是來自現代的一名巫女,具有穿越時空的能力,原本回應産屋敷天音的召喚準備來大正,結果卻出現差錯,來到平安京。
在平安京日子與玉藻前、神官有了交集,動亂過後,又以嬰孩模樣來到大正,重新成長。
随後再次來到平安京。
她在大正成為的這些年,平安京這邊剛過一年。
也正是因為玉藻前那條尾巴的緣故,靈力在她體內化為結界,當她有生命危險時,會自動保護她。
桑島瞳:“我……”
劍是劍士的第二條生命。劍身斷裂,劍拿不穩,都會致命。
而此時,她的劍刃貼在塗山頸側,卻輕微顫抖着,怎麽都拿不穩。
“那根笛子——”
塗山道:“是小巫女,也就是你,送給玉藻的禮物。對你們而言大概算是定情信物吧。”
“本來,為了不讓玉藻想起以前的事,族長和長老們打算毀掉那根笛子,但被大長老拿走了。大長老最後還是将它給了玉藻,或許是于心不忍吧,玉藻畢竟是她帶大的。”
“那個狐貍半面——”
“我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的定數。以前的小巫女也戴着這樣一個面具,玉藻雖想不起了,但還是對你一見鐘情,多半也是有對面具感到熟悉的原因。”
“等等,一見鐘情,我?”桑島瞳仔細回想了一下,“我和玉藻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沒有戴面具啊。”
第一次見面,應該是她救狐貍形态的玉藻前之前,第一次去京都的時候,在山路上睡過去,逮住了玉藻前的爪子。當時有聽到塗山叫玉藻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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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山用一種,一言難盡的表情看她。
“這世你們第一次見面,是一個雷雨天你殺鬼的時候。”
桑島瞳:“!”
“原來那兩只差點被吃的狐貍是你們的。”
“被吃個P,它敢吃嗎,也不怕吃壞肚子,”塗山吐槽了一句,又道,“玉藻畫上畫的也是你。”
在神議時看到桑島瞳用劍,他才明白這點。
這次換桑島瞳用一言難盡的表情看他了。
塗山:“……怎麽了?”
桑島瞳:“……這簡直是我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那個臉都糊成一團的女人,是她?
“但這次過後,我明白了,”塗山突然笑起來,那笑容裏幾分癫狂,“哪有什麽一見鐘情,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上一世來的是你,雷雨天殺鬼的是你,情劫對象還是你……”
“哪有什麽喜歡的是一個,又挑另一個去做情劫試煉的說法……他只是喜歡上了每一個你罷了,不管是以前稻荷神社的巫女,還是雷雨天的女劍士,還是紫藤神社的巫女。這一切都是因為,那人是你。”
“他喜歡的,從頭到尾都只有你啊!”
“不要……”桑島瞳竭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你不要再說了……”
“說實話,感情一事,我以前只覺得滑稽、可笑,愚蠢至極,”塗山止住笑容,眼神平靜而空洞,“但在我真正經歷之後才明白,這些事,哪有那麽容易……”
桑島瞳意識到了什麽:“你……難道……?”
真對面包動了心?!
“得不到她的心,又變成了鬼狐,茍活一百年,我的人生已毫無意義。”
“這場情劫試驗讓我懂得了愛,但已經太晚了,”塗山錯開視線,“放在以前,我是絕不會告訴你這些事的……”
“或許,這就是情劫試煉想讓我們真正領悟的吧。”
他閉上眼睛:“動手吧。”
桑島瞳遲疑道:“你……真不見玉藻前最後一面嗎?”
不管塗山是抱着什麽目的接近的,但他相信,這兩只狐貍應該是有過真心把對方當朋友的時候,哪怕時間很短。
“你下手啊,磨磨唧唧幹什麽,想知道的事我不全都告訴你了嗎?!”塗山突然睜開眼,怒吼,“還問你?你不也是一樣嗎,不去見玉藻,你難道不明白我的心情嗎?!”
“如果可以,我更是希望由玉藻親自動手處理掉我,但我根本——”
話音未落。
一個巨大的狐火球從桑島瞳耳邊擦過,包裹住塗山身體,熊熊燃燒。
桑島瞳耳側,幾縷耳發被熱風吹起,輕輕掉下。
有人從後方走來,腳步平穩,聲音更是毫無波瀾。
“那就如你所願。”
這個狐火——
難道——
她握着日輪刀站在原地,心髒仿佛被捏緊,呼吸不受控制地紊亂,不敢回頭,只能聽見後方身影接近的聲音。
對方在她身後兩三步的位置停住。
被狐火燒盡的最後一刻,塗山掙紮着,望向桑島瞳身後,虛弱的聲音裏充滿感激:“玉藻……謝謝……”
面對這樣的我,還願意親自動手。
你果然還是……那個溫柔的玉藻前啊……
用我最後的力量,由衷地祈禱,你能得到幸福。
桑島瞳身後的人沒說話。
塗山的身影化為灰燼。
狐火燃盡,明亮的洞穴重歸昏暗。
“……”
“……”
沒人說話。
桑島瞳雖然知道玉藻前變了,但她從未和這樣改變過的玉藻前相處過。
換了以前的玉藻前,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急吼吼地撲過來了,自以為掩藏得很好實則尾巴都搖成狗子的一通撒嬌後,再傲嬌地表示“這不是我本意,身體自己就動了”,或者“我是看在你很想我的份上,給你點面子,下次要懂得自己主動”。
……這一類的。
但現在,玉藻前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沒做,桑島瞳卻感覺如芒在背。
她都能想象出,那雙暗金色的獸瞳在背後是怎樣看着她。那視線仿佛要将她脊背灼燒。
冷漠、危險、難以接近。
過了不知多久——
“怎麽回事?”
“我是惡鬼嗎?”
“不敢回頭?”
說完,玉藻前冷笑了一下。
桑島瞳:媽……媽媽……QAQ
他好兇啊!!!
“不是……”桑島瞳小聲道。
“那是怎樣?”玉藻前又逼近一步。
若不是晴明來告訴他,說占蔔到她今日可能前來,她是不是又要悄無聲息地離開?!
像一百多年前一樣。
洞穴內逼仄,玉藻前的威壓太可怕,空氣都仿佛凝滞,令人難以呼吸。
說起來,時延之香爐的時效該馬上就到了,可能還剩五六分鐘……
這五六分鐘過後,她會返回一千多年後的現代,主公口中“她本該回去的地方”。
即使她對那個地方完全陌生。
這一千多年,是橫跨在她和玉藻前之間,更難以逾越的距離。
此外,還有“人類”和“妖怪”這兩個種族間的鴻溝。
她又能在玉藻前身邊待多久?撐死了一百年,一百年之後呢……繼續讓玉藻前獨自活下去……
太殘忍了。
人妖殊途,這四字,就代表了世間對不同種族的感情最大的惡意與殘酷。
“!”桑島瞳突然轉身,埋頭飛快地從玉藻前身邊走過,想要從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出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她的手腕被狠狠一拽。
一陣天旋地轉。
視線再聚焦時,桑島瞳意識到,她幾乎是被這狐貍用摔的力道給狠狠扔到旁邊石壁上。
後腦勺被手掌護住,後背卻撞得生疼……真是,這狐貍故意的吧!
逆着光,玉藻前的神色模糊不清,在陰影中顯得更加駭人。
他欺身而上,将她籠罩在自己陰影中,堵住了她所有退路。
“你又想走?”
桑島瞳的舉動似乎激怒了玉藻前。對方在她耳邊,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開口:“你知不知道,這一百多年,我有多恨你?!”
他查清了所有鬼和青色彼岸花的事。
小巫女那世大火,由于幾位居心叵測的長老包庇,鬼狐和青色彼岸花猶存,但少了許多。
這次,桑島瞳離開後,他循着桑島瞳的足跡,明白了她做的所有事,也弄清了自己的過去。
九尾天狐的第二場大火降臨平安京——
同時,玉藻前也血洗狐妖族內部,與鬼狐為伍的,一個不留。
此外也培養了自己的勢力和親信。
在那之後,完成所有事的玉藻前就在天狐閣內隐居起來,獨自一人生活,除非妖界發生大事,否則不輕易現身。
他是妖界那最強,也最孤獨的一人。
稍微有人情味的情況,大概就屬和天狐葛葉聊天,或是捉弄他大侄子的時候了。
此刻,玉藻前那些親信和崇拜者們,就在洞穴外探頭探腦。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
“玉藻前大人從天狐閣下來了。”
“有敵人嗎?我們要不要去幫玉藻前大人啊?”
“……不是敵人吧。話說你見過玉藻前大人對付哪個敵人,是把人摁在牆上還貼那麽近的……”
“嗨嗨~”
安倍晴明揮揮扇子,趕走了一群七嘴八舌的小狐貍,“大家稍安勿躁哦,玉藻前有些私事要處理。大家去做自己的事吧~”
要是因為你們的打擾,沒追到大舅媽,或是把人吓跑了,妖界恐怕又會動蕩一陣。
聽到那句玉藻前那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時,雖然知道對方是別的意思,不是真的恨,但桑島瞳心裏還是一股氣沖上來了。
什麽嘛,那些事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啊!
“所以我走啊,不來礙大佬您的眼!”
說完她就虛了:“……”
玉藻前的氣勢變得更可怕了。
好吧,見面就吵這陣勢,倒是跟以前一模一樣。
“你知道這一百多年來,我在想些什麽嗎……”
玉藻前摁住她手腕的手如同堅固的鐐铐,扣在石壁上,動彈不得。桑島瞳試着掙了幾下,沒掙脫開。腕處突然一痛。
“!”
這狐貍……居然用爪子劃她!
細白的腕處一線血絲,血珠汩汩冒出,血液彙成細線流下。
玉藻前湊近,用舌尖在上面輕輕一舔。
桑島瞳:“!”
觸電般的感覺,從腕處開始,彌漫至四肢百骸。
不好……太不好了。
玉藻前究竟想幹什麽啊。
妖力作用下,腕處的傷口愈合。
“我在想,我究竟要怎麽做,做到什麽程度,你才會不離開。我才能……像這樣,将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玉藻前湊在她脖頸、臉側,低啞的氣息極近,桑島瞳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誰知,她一縮,玉藻前逼得更緊。
……你失心瘋了嗎?
但這話是不能說的。玉藻前很顯然和過去不在一個級別,這條小命她還想要。
臉頰又是一疼。玉藻前另一只手指甲在她臉上劃開一道口子。
随後,和之前一樣,他舌尖輕輕在她臉頰一舔。
“是不是,我要像這樣,不斷傷害你,在你身上打下所有屬于我的烙印,你才不會走。還是說,要将你禁锢在一個……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讓你只屬于我一個人。”
“……”
桑島瞳身體控制不住顫抖起來,身上的力氣仿佛流失大半。玉藻前見勢,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加大握住手腕的力道撐住她,另一只手擡了擡,想去扶她的腰,最後還是放下了。
“玉藻前……”
之前還在躲避的人突然哭着撲進他懷裏。
“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好害怕……”
是她的錯嗎,是她害玉藻前變成這樣的嗎?
還是說,塗山告訴她的那些前世今生,玉藻前也知道了。
了解了所有真相的玉藻前,這一百多年,又是怎樣過的。
“我……其實我也很想你啊。”
“我對你的思念完全不比你少啊……”
“……”
之前還散發出冰冷威壓的大妖頓住,雖然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說話,但漸漸地,氣勢收斂起來。
桑島瞳得寸進尺地收緊手臂,抱住狐貍的腰,臉埋在對方胸膛,感受着熟悉的溫度和氣息。
好像這裏就是她的世界。
當然,眼淚啥的也不要錢地往那昂貴衣料上蹭。
誰叫你要吓我,哼。
“你幹嘛這樣,我哪裏惹到你了嗎……我也是迫不得己的呀……”
桑島瞳吸了吸鼻子,感受到狐貍态度軟化,心裏卻打起了小算盤。
“看到我你都不高興嗎。”
“虧人家那麽高興……”
她像貓一樣,在玉藻前身上蹭來蹭去。
弱小,可憐,又委屈。
打不過就裝可憐!反正憑那兜兜轉轉的情緣,她敢打包票,玉藻前心裏一定是有她的,而且分量極重。肯定不會真的對她怎麽樣!
哼,有恃無恐,說的就是這樣!
話說玉藻前怎麽還沒動靜,這招不管用了嗎?
想到玉藻前那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她又有些害怕起來。
這時,她聽到頭頂一聲輕嘆。
“真是……拿你沒辦法。”
頭被輕輕擡起。額頭一點柔軟的暖意。
玉藻前撩開她額發,落下一吻。
比起拿桑島瞳沒辦法,玉藻前更是拿那麽喜歡她的自己沒辦法。
——他心裏所有的孤獨、絕望和憤怒,在看到對方那刻,就被狂喜淹沒。瘋狂的喜悅,像是要吞并他所有理智。更別提對方一灘撒嬌攻勢後,最後那點怒火都蕩然無存。
心都化成了一灘。
“不過……”
玉藻前突然湊近她耳邊,尖牙輕咬她耳廓,是一種能讓她感到輕微疼痛又不至于傷到她的程度。話語間,酥酥麻麻的。
這只狐貍氣場也變了,低沉還是那麽低沉,但冰冷的怒火消失,轉變為……一種類似玩味的感覺。
“你貼這麽近,還是最好別亂動。”
“不然,我不保證我會不會做什麽……”
“……?!”
桑島瞳愣住。
忽然想起,如果傳言沒錯的話……
這狐貍,吃“素”了一百來年!
桑島瞳臉頰驟然發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