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卷貳?新綠(十)
市局內,專案組的成員都圍在審訊室隔壁的監控房裏,目不轉睛地打量着房間裏的嫌疑人。
孫覆洲不耐煩的催促了一聲臨時被叫來當工具人的李儒:“查出來沒?”
李儒煩躁地擡了一下胳膊:“你靠我查不如直接進去問,就一黑戶我從哪查起?誰知道名字是不是假的。”
孫覆洲給一旁抱臂而立地劉承凜遞去一個眼神,示意他倆一塊進去。
劉承凜走到單向玻璃前,擡手敲了敲:“......走。”
審訊室裏的人随意地坐在凳子上,好奇地張望着審訊室內的裝修,神情倒是十分泰然自若,臨危不懼。
孫覆洲拉開椅子,椅子腿在地面拖拉了一聲噪音:“又見面了,阿東?老龜?我們應該怎麽稱呼你?”
阿東随口說:“都行。”
孫覆洲将記錄本打開,筆頭在桌上敲了敲:“行,知道自己犯了什麽事嗎?”
阿東不以為意地點點頭:“販毒。”
在羅軍的口中,老龜是一個矮小,皮膚黝黑的男人,還缺了一顆門牙。但阿東除了個子符合以外,其餘描述卻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一點共同點。
警察盯着他一點點卸除僞裝——擦點臉上的深色粉底液。
“姓名?”
“李東貴。”
“年齡?”
“三十。”
“為什麽化成這樣子?”
“怕人認出來呗。”阿東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将手裏的假牙随手一扔,“我牙齒是假的,初中的時候跟人打架打掉了。”
孫覆洲問:“毒品從哪來的?”
阿東小心地用雙手捧起紙杯嘬了一口熱水說:“是黃毛的,他被沈垣趕出去以後,毒品落在店裏,我當然要想辦法脫手了。”
孫覆洲質問道:“所以你拿去賣?你不知道這是違法的?”
“冤枉啊!”阿東大叫,十分無辜且誠懇地說,“是沈垣讓我這麽幹的,他還讓我送了半斤給羅軍,說當是封口費。”
孫覆洲動作一僵,筆尖在紙上劃出長長一道。
劉承凜接着問:“你讓我們怎麽相信你?”
“可以再幫我加點水嗎?”阿東晃了晃空紙杯,“我說的你們都可以查,我販毒沈垣是知道的,你們抓到我,算我倒黴。”
孫覆洲幾欲将手裏的杯子捏碎:“你上嘴皮跟下嘴皮一碰我們就信了?當我們傻啊!”
阿東一副右眼不進的樣子:“反正我就一打工的,你們抓到我我沒話說,審我你不如審沈垣。”
審訊室的門被敲響,邱雲站在門口向他們招手。
孫覆洲起身過去:“怎麽了?”
邱雲說:“旁邊那幾個混混嘴裏也沒問出什麽,不過盯華哥和大黑的人傳消息回來了,說他倆買了機票,咱們要不要進行抓捕?”
孫覆洲略一思量:“行,就用這次抓到的混混傳訊他來配合調查,大黑先放着,讓他們放松警惕,我去和劉隊說。”
在阿東身上擺明是問不出什麽了,這家夥現在就死咬着沈垣不放。
孫、劉二人站在仍在調查信息的李儒身後,一臉愁容。
李儒也跟着唉聲嘆氣:“我跟你倆說,你們光等我是沒用的,光李東貴這名字,全市登記在冊的就有一千多人,更別說還可能是個假名,要我說,你們就直接去調查這家夥的人際關系,問他那個姓沈的老板。”
孫覆洲嘆道:“如果真跟他有關,我們現在就更不能打草驚蛇了,警方掌握了什麽他一清二楚。”
事已至此,案子遇上了瓶頸,只能先等華哥來了,從他身上找找線索。
華哥抵達市局時已經是下午了,根據去傳訊的兄弟帶回的消息說,這哥們動作特別快,幾乎是買了離他最近的一班飛機,馬不停蹄地往機場趕,要不是警方已經提前盯着哨了,恐怕他早就坐上了飛機。
華哥坐着警車回市局的時候,嘴裏還嚷着冤枉。
孫覆洲也跟着叽裏呱啦地頂回去:“別瞎嚷嚷,冤枉什麽?我們不過是請你來配合調查!”
華哥一下止住了聲兒:“同志啊,我還趕着出差呢,你們這直接把我綁過來不合适吧?”
孫覆洲伸出一陽指指着他:“你這麽說話就難聽了,什麽叫綁?公民有義務配合警察調查詢問,拒絕配合的,我們有權利視你有作案嫌疑或同謀!”
經他一下唬,華哥果然老實了點:“冤枉冤枉,您問,問什麽我都說。”
孫覆洲問:“我們抓捕一名販毒人員時,其同夥拿着毒品去了你的酒吧,并把毒品藏匿在你的酒吧裏,這事你怎麽解釋?”
華哥苦笑着說:“這......放在我酒吧跟我有什麽關系,我也是要做生意的,人家進來我又不能給趕出去。”
孫覆洲一拍桌面:“那些混混已經說了,你将酒吧當作中轉站供他們進行販毒活動,毒販老龜也是你的常客之一,你敢說你沒參與?”
華哥還是否認,他像看準了警方沒證據一樣,一直在一問三不知,畢竟警方現在的确沒有重要證據,要不是怕他跑了,才會出此下策把人先扣着。
詢問期間,孫覆洲口袋的手機一直在震動,擾得他心神不寧沒法集中,一煩躁,便給關機了。
抓了一堆人,沒一個有結果——不對,有一個收獲,那就是沈垣。
一想到他,孫覆洲就煩躁地點了一根煙。
他一口煙還沒來得及吐出來,邱雲忽然晃晃張張地跑了過來:“孫副,快,出事了,沈垣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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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警察趕到醫院時,只有一張空落落的病床等着他們。
最先到達的民警已經在調取監控了,邱雲等人則圍着負責沈垣的護士詢問詳情。
孫覆洲先在監控室轉了一圈,見他們還在調取記錄,便又重返病房外。
小護士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的孫覆洲,見他穿着便衣,還以為是家屬陪同,直接抓着他大吼:“你怎麽回事,人是你讓我幫忙盯的,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現在好了,你男朋友沒了,你哭去吧!”
這話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驚倒一片。
邱雲捅了捅一旁的喬當仁,開始瘋狂使眼色:“什什什...什麽情況?”
喬當仁捅了捅喬不讓,也開始瘋狂使眼色:“什什什。什麽情況!”
喬不讓說:“滾。”
兩人齊刷刷地哦了一聲,這才低眉順眼了下來。
而這邊的孫覆洲急忙捂着小護士的嘴,小護士嗚嗚亂叫掙脫不開,險些窒息了。
還是邱雲最先反應過來,上前扒開孫覆洲的手,同時拉着另外兩人幫忙:“孫副,孫副,放手,她都快翻白眼了!”
三個人勉強将他們二人分開,小護士還要指着他說什麽,被孫覆洲一本警官證甩到了面前。
孫覆洲吐了兩口氣,以平複自己的心情:“少說話,我是警察!”
小護士這才堪堪噤了聲,随後又嘟囔了一句:“那也不妨礙你是個渣男......”
孫覆洲都快氣糊塗了,他堂堂三好中年,從小就是老師地眼中釘,領導的麻煩精,可就是在愛情上是個為數不多的好人,怎麽就因為一個玩笑話,淪落成渣男了呢?明明真的渣男還在那躺着!
他這才想起來問:“不是,沈垣是怎麽回事?”
“你好意思問?”小護士憤憤地瞪他,“上午他朋友來看他之後,他就不見了,我以為他又跟上次一樣,我就給你發了個消息,你也不回我,直到剛才主任跟我說他下午應該出院,我們才發現他是失蹤了。”
邱雲補充道:“手機沒拿,而且還穿着病號服,房內沒有打鬥的痕跡,會不會是自願離開的?”
沒等孫覆洲回應,監控室的劉承凜就通過藍牙耳機傳來消息:“上午有兩個人來過,一個胖子,還有一個戴口罩的,就是戴口罩的男人把沈垣推走的。”
孫覆洲一把扯下耳機,有些氣急敗壞地捶了一下空氣:“走,去監控室。”
“等等!”
小護士忽然拉住了孫覆洲。
一行人整齊地回頭,尤其是除了孫覆洲的其他人,神色都格外精彩。
小護士轉過身從病房提出來一個黑色塑料袋:“沈垣有讓我給你一個東西。”
塑料袋遞到眼前,表面有些灰撲撲的,不知道為什麽,孫覆洲總不由得想起裝着黃小山頭顱的那個塑料袋,這該死的玩意兒不會真給他弄出個頭吧?
小護士等得不耐煩了,将塑料袋朝他懷裏一推:“接着啊!”
東西被塞到懷裏,沒什麽分量,硬邦邦的,還有點硌得慌。
孫覆洲抱着不敢動,唯恐炸出個紅橙黃綠:“什麽啊?”
小護士白了他一眼,抱着胳膊快步走了,聲音遠遠地傳來:“你自己看,別問我!”
邱雲等人立馬一擁而上:“快看看,快看看!”
這時候孫覆洲大概明白為什麽劉承凜老在他們面前裝一副正經的樣子了——他在這群崽子面前,毫無威嚴。
孫覆洲被迫當衆拆開塑料袋,裏面靜靜地躺着一個縮小版......骨架模型?模型用一個透明玻璃罩子罩着,裏面鋪了幹花瓣,孫覆洲就是用腳趾想都沒想到,沈垣會送他一個骨頭架子。
喬當仁最先點評:“這沈先生還挺文藝,就是審美不怎麽樣。”
邱雲也贊同地點頭。
怎麽挺社會一人,還愛整這少男少女的小愛好,說實話,再套個LED小彩燈,絕對上少女禮物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