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中宮令GL

作者:請叫我低調君

晉江高積分VIP2016-10-13完結

當前被收藏數:3371 文章積分:105,340,320

#穿成宮女腫麽破!急,在線等#

——別怕,抱皇後大腿!

#勾搭皇後需要哪些撩妹技巧?#

——詳情請見文內。

#金手指技能沒有點亮,老娘想炸。#

——宮廷生存三十六計,點亮的是腦子。腦子不夠用……憋着!

#深宮老嬷是怎樣煉成的#本文講的是深宮老嬷和皇後那些事兒。

清穿。又名《皇後攻略》或者《被皇後攻略》2333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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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經文案來一發】

《清史稿·順治》載:順治十年八月,皇後廢。清世祖孝惠章皇後博爾濟吉特氏,順治十一年五月聘為妃,六月冊為後。時年十三歲,世稱小博爾濟吉特孝惠章皇後。

史載,這位繼後“木讷,無所言”,絲毫不得順治歡心。雖居後宮之首而無實權,後宮事宜由皇貴妃董鄂氏以協理之名全權掌控。小皇後更被順治帝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非欲廢之而後快。她最大的作用,就是陪順治帝和董鄂妃演繹了一場曠古絕倫的帝王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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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內苑,自來是紅顏死葬處。其中尤以新任繼後小博爾濟吉特氏首當其沖備受順治刁難。她是他的正妻,卻是最直接承受他的厭惡鄙夷和處處責難的第一人。

順治帝一生最對不起的人,不是他至死不忘的董鄂妃,而是讓他入眼即厭的小皇後——博爾濟吉特·素勒

內容标簽:清穿 宮廷侯爵 穿越時空 宮鬥

搜索關鍵字:主角:博爾濟吉特·素勒,文瀾(桑枝) ┃ 配角:順治,董鄂妃,孝莊太後,康熙 ┃ 其它:GL

文章類型: 原創-百合-古色古香-愛情

作品風格:正劇

所屬系列: (*/ω\*)

文章進度:已完成

全文字數:524680字

☆、楔子

寧壽宮。

“文瀾,你後悔嗎?”

“後悔什麽?”

“後悔……為我被禁锢深宮一生?”

“你呵——問得傻!”若說後悔,只後悔沒能更早陪着你。如果當初可以早點到你身邊,你就不會一個人承受那些苦。

“文瀾——”

“嗯?”

“我知足了。”

康熙五十六年,仁憲皇太後卒。享年七十七歲。

我也知足。很知足。

一輩子很長,也很短。

千百年的流年變換,千百年遙不可及的距離。時光缱绻。

得你,得與你相伴。

博爾濟吉特·素勒,上天着實待我不薄。

還記得那時花色正豔,高高的玉階之上,你恬靜如塵世最美的花。五彩繡帔,金鳳盤繞,滿殿華服也擋不了你沉靜如水的淡漠風華。

隔着千百層的臺階,隔着滿朝文武大臣,隔着整座金銮殿裏最漫長的距離。

只一眼,便定下天涯。

世人都道那董鄂妃是當世最美的絕色,我卻知道,沉如水穩如山,靜默如你,才是這世間最炫目的人兒。

可惜,只有我知道。

可幸,只有我知道。

我都知道。素勒,我都知道。

☆、正文01

日暮,薄霧漸起。

城牆巍峨,朱紅色鑄成的血色長廊,高聳在前方,狹長又綿延無盡。厚重的威壓迎面沖來,擠在心肺間,讓人喘不過氣來。飛檐倒鈎,垂下的堅硬冰淩晶瑩剔透,透過暖暖的夕陽卻滲出森寒的冷意。雪,白如凝脂,透亮刺目。

一隊宮女太監鴉雀無聲的悄然靜走,唯有腳下未來得及化開的雪發出吱吱聲。

宮門深重,氣勢磅礴。轉眼間吞噬了人影,唯有潔白的雪漫無邊際,掩蓋着紫禁城遼闊的地面。

十四衙門(相當于內務府)的司禮監,正二品總管太監吳良輔着蟒緞繡錦雞袖袍,端坐堂中,手捧上品大紅袍,慢悠悠的啜飲。偌大的司禮監安靜無聲,唯有吳良輔杯蓋輕擊茶杯的清脆聲“當當”響着,一聲一聲不重不輕的回蕩。

“吳總管,這些是李嬷嬷從新入宮的宮女中親自挑選出來的,都是些手腳利索又伶俐的丫頭,嬷嬷的意思是,皇後娘娘那裏按照慣例是要分去四五人,但是皇貴妃娘娘那裏……”小太監周成呈上二十位宮女的名單,畢恭畢敬得跪在當首,嫩白的小臉綻放着谄媚的笑容,一字不落地轉述着辛者庫掌教嬷嬷李應榮的話。

“雜家心中有數,”吳良輔輕捏蓮花指,從身前小太監手裏接過名冊,漫不經心的掃了眼下跪的一衆宮女,尖細的聲音夾雜着碰撞的瓷器輕擊聲,顯得尤為刺耳,“眼看着年關就要過了,李嬷嬷倒是個有眼力見兒的,知道雜家又得操心這些個宮女太監的事情,倒會為雜家分憂,比那個眼高于頂的蔡宛芸體貼多了,她這個情,雜家記着了。”

周成一喜,連忙叩首,“總管大人哪裏話,李嬷嬷說了,吳總管是為皇上辦事兒的人,咱們這些奴才能為吳總管分憂解難,是天大的福分,哪敢承個情字!盼只盼着總管您能少些勞碌才是!”

“雜家為皇上辦事,哪敢說什麽勞碌,”吳良輔對天拱手作揖,“皇上看得起雜家,才是雜家的命好。”吳良輔眼角掃了下深跪在地的周成,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這小子倒會說話,叫什麽名字?在哪裏服侍?”

周成愈發深深地叩首,五體投地恭聲答,“那也是總管好手段,留得住皇上他老人家的心。小的不才周成,司禮監小太監,今兒有幸得李嬷嬷重托,特來代她老人家來叩見總管大人,能見總管一面,實在是奴才幾世修來的福分!”

“呵呵呵~”吳良輔聽得心中舒坦,由身旁站着的小太監半攙扶着站起來,白如面粉的臉頰上笑出一團皺紋,捏着手指走過周成面前,“真是懂事的小子。李應榮手底下的人跟她一樣有眼力,好好幹,跟着李嬷嬷,不會虧了你的!”

“謝總管提點!”

周成大喜過望,幾乎要将臉扣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費了很大功夫,才從小馮子手裏奪得帶宮女來拜見內侍省總管太監吳良輔的機會。這些場景這些話,早早就刻在了他心裏,一遍又一遍的默默在心中練着,終于有機會說給吳良輔聽,周成這輩子能不能擡起頭來,就看這次的機會了。

“你先回去吧,待雜家細細分量了,定下各宮宮女,再令人交予李嬷嬷。”吳良輔難得心情好,肯多說幾句,周成自然看了出來,心中愈發砰砰亂跳,看來自己是入了他的眼,以後只要多加奉承,定會多有升遷重用的機會!

“奴才遵命!”

待周成再次擡起頭來,身後一衆宮女和大太監吳良輔已經沒了蹤跡。司禮監頓時又空了下來。周成擡起頭,額上細細密密的汗珠閃閃發光,也掩飾不住他激動的笑容。

辛者庫。

宮女們翹首以盼,終于等到小太監周成從辛者庫管事李應榮嬷嬷房間出來,連忙湊上去,“周公公,可有什麽好消息?”

已有宮女悄悄塞了十兩銀子,“這次分到皇子妃嫔那去的都有誰?”

周成皮笑肉不笑,姿态驕傲地睨衆人一眼,“自然是有福的去了該去的地方。沒福氣的——”眼角斜看向外圍的文瀾,“就只能一輩子在這辛者庫做雜役。”

宜春拽了文瀾衣袖,“你又沒給他這個?”示意她手中的錢袋。

文瀾苦笑。

“你的銀子還沒找到?”宜春神色憐憫,“這兩年的月錢和賞錢……都沒了?”

文瀾無奈,不由輕嘆。她畢竟不是這身子本尊,怎會曉得這小宮女把銀錢藏到哪裏去了。幾乎翻遍了桑枝——就是她自己的住處,連個影兒都沒見着。

宜春嘆氣,“如今綠莺也走了,不然她或許還知道。桑枝,你不如求嬷嬷給你做主,指不定真被偷了呢?”

“罷了,若是讓嬷嬷知道,一定會怪我做事不小心。錢能不能讨回來不好說,倒讓我給她留下了壞印象。”

宜春看她一眼,沒說話。卻擠到周成跟前,塞過去些銀子,“周公公,還望你多幫襯。”

“好說,好說。”

宮女們也不敢多待,遞上話送出錢財,也就各自散了。

文瀾打着絡子,神情專注。這種巧功對文瀾來說,可謂極難。若沒有綠莺費心教導,只怕時至今日她還分不清針腳針眼。

莫名成了宮女,日子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她謹言慎行,唯恐哪處出錯遭嬷嬷責打。嬷嬷教導不留情,淨是讓人身上不落痕跡卻痛不欲生的法子。這大清後宮,宮女皆是上三旗包衣出身,各個容貌端正。在辛者庫,宮女們犯錯受罰,通常都不會像內侍省的太監一樣挨巴掌,嬷嬷不傷宮女的臉和身上的肌膚,為的是有朝一日說不定這宮女就入了誰的眼飛黃騰達了。臉就是宮女的本錢。又因為是旗人,出了這宮門大家都一樣身份,所以嬷嬷們也鮮少罵人,但厲聲斥責卻是毫不留情的。

文瀾到底沒受過調|教,盡管她謹言慎行可還是有諸多不合禮儀之處。比如睡覺時的姿勢只能側卧,吃飯時不能快,說話聲音要柔,臉上要時刻保持笑容——還得是發自內心的、讓人一見就覺得歡喜的那種笑容,但凡強顏歡笑便要吃悶棍——就是在棍子上纏着厚厚的布,一棍打下去能震得人五髒俱裂卻不會留下太重的痕跡,傷痕三五天也就就消了。只是那內傷少說也得十天半月才能緩下去。辛者庫宮規嚴格,宮女決不許擅自出宮半步,踏出宮門就是死。文瀾想,也不知道別人清穿是怎麽做到四處蹦跶還能活命的。不過,幸好綠莺走了出去。

文瀾望向那辛者庫宮門,臉上挂着笑,心裏卻一聲嘆。

出了這辛者庫,是福是禍也未可知。

作者有話要說: 辛者庫在清朝是做賤役苦差的包衣組織,并不是專門監管罪奴的機構。

☆、正文02

桑枝沒有野心。既來之則安之吧,據說宮女只要待到三十歲就有可能放還出宮,她倒是不介意在這辛者庫等到三十歲。雖然如今才十九,餘下的十一年未免太漫長了些,但總好過無辜喪命。

嬷嬷們常說,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一朝入深宮,才略窺這宮中可怖處。辛者庫分為三部分,宮女們住在中部,也住了些犯官家屬。北部為太倉,是日用糧食儲備之地;西南部為內侍省,是宦官所在,掌管宮中的一切大事小情。桑枝常常看見那些犯官家屬被責打辱罵,任意欺淩,死了也就随便托個名義掩蓋過去即可一了百了。真真沒有別處能如這裏一般人命賤如草芥了。

出了辛者庫,離榮華富貴又進一步。但不離開,也未必就不好。桑枝還聽年長的姑姑們說,辛者庫之外的宮女要是碰上不好的主子,活活被打死的大有人在。宮女都是奴才,賤命一條,打死了也無非就是給家屬些安撫財,主子落下個不好聽的名聲而已。最多也就是降個品級,禁個足,等過一陣子事情杳無痕跡了,主子解禁品級也就回來了。

這樣一想,相比出辛者庫到各宮處服侍,其實在辛者庫裏,宮女還是相對安全的。畢竟宮女不是犯官家屬,大家無品級之分,盡管時常挨掌事的訓打,但到底于性命無虞。桑枝眨眨眼,望向辛者庫宮門,暗自為綠莺祈福。

宜春一邊洗衣裳一邊悄聲說,“桑枝,你聽說了嗎?綠莺被分到承乾宮去啦!”她羨慕之極,“綠莺命真好啊!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出這辛者庫。”

承乾宮是當今皇貴妃的住處,桑枝醒來沒多久就聽說了無數承乾宮的事跡。聽說承乾宮的這位皇貴妃,剛入宮就深受寵愛被破例封為賢妃,沒過一個月竟然又被擢升為皇貴妃,僅次于皇後之位。這在歷朝歷代都是絕無僅有的恩寵。更傳奇的是,皇貴妃雖名義上次于皇後,但實際上以協理之名掌控後宮,也就是說,承乾宮的皇貴妃才是真正的後宮第一人。

宜春見她不說話,觑她一眼,“桑枝,你說綠莺如今出人頭地了,會不會記得你?她現在要是肯推薦你,說不定你也出頭了。承乾宮是大家擠破頭都想去的地方,綠莺命真好。”

桑枝笑笑,“她自己能顧好自己,我就很知足了。”

宜春哼了聲。

桑枝算是這群宮女裏年歲不小的一批,宜春和綠莺是同時進來的,兩人如今也不過十六歲。十四衙門挑選宮女,要的是上三旗包衣裏十三到十七歲的适齡女子,逾齡不取。桑枝十七歲那年進來,次年綠莺和宜春也進了宮。沒成想,桑枝在辛者庫待了兩年還是籍籍無名,綠莺只經過一年教導就已經優秀到可以被分到承乾宮去了。大概桑枝心地善良,待綠莺極好,兩人情同姐妹,所以等換了芯子的桑枝大病一場醒來時,綠莺看她的眼神就總怪怪的。不過,綠莺待她仍舊極好,她病時綠莺衣不解帶盡心照顧,一聲聲桑枝姐姐讓人心軟。可惜好景不長,才過半年綠莺就被挑選出去,桑枝又是孤身一人了。

身邊的宜春雖然年齡和綠莺差不多,但心勁兒不小,桑枝不敢信她。

沒過幾日,嬷嬷訓話,宮女們小心聽着。

掌事李應榮神色嚴肅,“前些日子從咱們這裏出去的宮女,你們也都聽說了。好好聽訓導,長點眼色做事,自然有你們的好處。如今雖然承乾宮去不得,但坤寧宮也是個不錯的。接下來你們能不能走出辛者庫,就看你們自己夠不夠本事了。”

哪料坤寧宮最是宮女們不願意去的。掌事離去後,宜春吓得臉都白了,“要是被派到坤寧宮,我寧可留在這裏。”

“為什麽?”桑枝很疑惑,“雖然承乾宮冠寵六宮,但坤寧宮可是皇後啊!去了那裏,你不是更能飛黃騰達?”

“你不知道?!”宜春壓低聲音說,“虧你來的早,竟不知道坤寧宮那位?”

桑枝搖頭。

宜春不屑的嗤笑,“難怪你兩年了還沒出辛者庫。”又問,“難道綠莺也沒跟你說?你們不是好姐妹嗎?”

“說什麽?”桑枝皺眉,“聽你這話,像是知道不少。可別是虛張聲勢吓唬人吧?”

宜春冷笑,“桑枝,你自己蠢笨,還以為別人跟你一樣蠢笨嗎?”她眼珠轉了轉,聲音愈發低了些,“坤寧宮那位最不讨皇上喜歡,現今宮裏誰不知道那坤寧宮就如同冷宮,皇後娘娘入主中宮四年,皇上連去都沒去過幾次。你不知道?綠莺沒告訴你?”

桑枝心裏就涼了半截。這麽重要的消息,自己竟然毫不知情。她穩下情緒,“綠莺知道?”

“自然。”宜春說,“這還是我無意中聽綠莺說起,後來打聽出來的。”眼神中就帶了諷刺,“我看你和綠莺這好姐妹也是個幌子,這種事都不告訴你。”她有些得意洋洋,“還有,咱們這位繼任的小皇後是原來廢後的侄女,科爾沁家族的。我看哪,皇上就是不喜歡科爾沁的女人,原來的科爾沁皇後被廢,這會兒又來了個科爾沁小皇後,難怪皇上不喜歡。咱們皇上巴不得立承乾宮那位為後呢!要不是剛廢後沒幾年,指不定承乾宮那位就真成皇後了。”

“廢後?”桑枝問,“還有個廢後?”

“就是如今永壽宮的靜妃,原來可是皇後呢!現在住在永壽宮,也跟冷宮差不多了。”又說,“可千萬保佑不要把我派到這兩宮去,不然再無出頭之日就算了,還得受人白眼。”

主子受冷遇,宮裏的宮女太監自然也跟着沒好處。

桑枝卻想,這繼任小皇後怪倒黴的。轉念思及綠莺,暗忖道,也許綠莺早就跟這身子本尊說過這些事,只是她文瀾作為如今的桑枝對這些後宮秘事一無所知罷了。不過聽宜春說了這麽多,她心裏也難免有些忐忑。看來要是分到“冷宮”去,只怕還不如留在辛者庫。但想想“桑枝”留在辛者庫兩年都沒被分出去,自己不會這麽倒黴,剛來半年就被弄出去吧?

她僥幸的想,大約不會。畢竟自己笨手笨腳的,做些粗使雜役還勉強湊合,女紅之類的一概不行,嬷嬷怎麽敢把這麽笨的宮女送出去?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待到坤寧宮的蔡宛芸嬷嬷來選人時,李應榮竟把她叫了出去。桑枝心裏一咯噔。待到庭中一看,桑枝整個人都不好了,原來李應榮叫出來的都是些笨手笨腳的丫頭。桑枝挨批時經常看見的那幾個熟面孔,這會兒都在庭中。

看來這坤寧宮确實毫無威嚴,連一個辛者庫的掌事都敢暗地裏動手腳。送到承乾宮去的都是有眼力見又心靈手巧的,這坤寧宮來選人就淨是愚笨不堪用的。雖然她自己就在這不堪之列。

李應榮似笑非笑,面上一派春風地迎着蔡宛芸,背地裏耍盡手段。她一向不服蔡宛芸,都是宮裏的嬷嬷,蔡宛芸就能在坤寧宮主事,她哪裏比不上蔡宛芸,竟一直困在這辛者庫。李應榮覺得自己處處都比蔡宛芸好,唯一比不上她的就是出身。兩人如今都不過三十出頭,因為在宮裏謀職,便不能輕易放出宮去。但蔡宛芸有個好臉蛋,又是秀女出身。而李應榮是宮女出身,一步步走到今天掌事這個位子上,同樣的四品女官,蔡宛芸卻是內廷女官,住在皇後宮殿,她卻要住在這怨氣沖天的辛者庫。

蔡宛芸一見着庭中一衆木讷無神的宮女,臉色就陰沉下來,“這就是李掌事教出來的人?”

李應榮口中稱歉,“真是不巧,前陣子承乾宮剛挑過人,這批宮女就剩下這些了。”面上卻盡是挑釁。

蔡宛芸眸中閃過厲色,卻發不得怒氣。誰讓她待在坤寧宮呢?坤寧宮就是比不上承乾宮,坤寧宮的皇後什麽都不做還招皇上厭呢,要是再敢跟承乾宮對上,吃虧的一定是皇後娘娘。她隐忍不發,打量一下站出來的這些宮女,緩了語氣,“就這些了?”

“倒是還有些別的——”李應榮說着就笑了,“可是已經被承乾宮派到各宮,雖然還沒出辛者庫,但已經不是我小小一個掌事敢動的。要不,蔡女官你等着承乾宮給指派?”

蔡宛芸氣的茶盞重重落在桌上,可是李應榮滿不在乎。她二人品級相同,誰也奈何不了誰。但若選中的宮女做不好事,只要出了這辛者庫就不是她李應榮的責任,連累的是負責選人的蔡宛芸。

蔡宛芸忍下怒氣,別無他法,在這些驽笨無用的宮女中勉強挑了兩三個順眼的。桑枝眼見着蔡宛芸從自己面前走過去,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氣。可偏偏就是這口氣,讓蔡宛芸臉色冷了下來,擡手一指,“你。”

“……”桑枝欲哭無淚。她竟成了蔡宛芸選中的最後一個宮女,将要前往堪比冷宮的坤寧宮。

作者有話要說: 包衣就是世代為奴的奴才。

☆、正文03

平時宜春待她還算好,可這次知道她要去坤寧宮,就再難給好臉色了。

桑枝暗自嘆氣,也無可奈何。辛者庫最不少勢利眼,見誰得勢都去巴結,見誰落魄也自然有人踩兩腳。宮女的命啊,就是不值錢。她毫無反抗的能力。樂觀地想想,也許出了這辛者庫,能發揮的餘地更多些。畢竟她是受過正經教育的人,不比這些目不識丁的宮女。但心裏更清楚,這些念頭也不過就是安慰自己。因為,像她這樣的宮女是不準識字斷文的。

內廷女官大多都是從秀女轉成宮女,然後遷女官。原本就是宮女出身的,即使往上爬也就最多做個四品昭訓,也就是掌事姑姑,也有人稱嬷嬷。秀女出身的就不同,這樣的宮女最高能做到代诏女官,可以受封為“夫人”,這是一品的內廷官位。這也是李應榮十分看不慣蔡宛芸的原因。蔡宛芸還有往上升的餘地,可她李應榮已經到頂了,一輩子就只能是個四品掌事。唯一能讓李應榮安慰的是,蔡宛芸在堪比冷宮的坤寧宮伺候,升遷恐怕這輩子也沒什麽機會了。但李應榮心裏也報着念想,如果說她還有可能升遷的話,那麽這個最大的可能性就在承乾宮那位的身上。以當今皇上對承乾宮的寵愛程度,只要她李應榮能讨得皇貴妃娘娘的歡心,說不定就積下福分往上升了呢。所以再沒有比她待承乾宮的人更盡心的了。

桑枝回來收拾東西,和宜春一樣,原本待她尚算親近的宮女們這會兒都恨不得離她一丈遠。辛者庫講究時運,桑枝如今去了坤寧宮,那就是沾一身冷宮的晦氣,大家都不願意靠近她。甚至還有人奚落兩句,說她在此處壞了大家的運道。

桑枝暗自覺得可笑,對她們的态度卻不以為意。在她看來,這些宮女也都是可憐人。十三四歲就入了宮,除了伺候人什麽都不會,被調理的奴性十足。而且各個都是見風使舵的好手,看起來大家各不相同,但其實都是一樣的奴婢,骨子裏就養出了卑躬屈膝捧高踩低的習氣。

午夜夢回時,桑枝經常會想,封建社會真可怕。她惱恨自己怎麽就這麽倒黴,大好女青年竟莫名穿到這種地方做宮女,就像一場睡不醒的噩夢。

未時二刻,她和其他三位粗笨的宮女聽李應榮例行訓話。

“你們也算熬出頭了,坤寧宮是個好去處,以後你們到了那裏要謹言慎行,不該問的閉緊嘴巴,不該看的就當自己是個瞎子。倘若誰出去給我丢了人,再被丢回辛者庫來,咱們這裏的手段你們也都是清楚的。”李應榮不急不緩,像聊家常一樣說着讓人毛骨悚然的話,“出了這裏,哪怕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們任何人回來。從今以後,你們就要住到儲秀宮去,那裏才是伺候皇家人住的地方。話,我也就不多說了,你們好自為之。”

桑枝和其他一衆宮女垂首聽罷,恭敬行禮,“是。奴婢多謝掌事教導!求掌事打我們罵我們吧!”

這種規矩真是變态。每次離開辛者庫的宮女都要例行說這番話,寓意是永不忘辛者庫的規矩。桑枝心想,根本不把宮女當成正常人,就是一件奴役的玩物,看着真可悲。更可悲的是,她自己也在其中。

李應榮就取了悶棍來,每人背上狠狠捶打三下。這種疼是鑽心的疼,但宮女在挨打時是決不許出聲的,再疼也得忍着,不然有失體面,那打得更狠。桑枝眼見着李應榮的悶棍來到自己面前,她就是邁不出那站出來的一步。這太變态了。可就是這猶豫的功夫,讓李應榮變了臉色,“桑枝。”

“是。”

李應榮打量她一會兒,忽然擡手重重一記悶棍落在她背上,直打得桑枝喉嚨裏犯腥氣。可她也跟別的宮女一樣不做聲。桑枝覺得自己完了,這一棍下手這麽重,看來剛剛自己是得罪她了。照這個打法,三棍下去,自己還能不能站着都是個事兒。她咬緊牙關等着後兩棍,沒想到李應榮後兩下竟輕落下來,跟沒打似的。她驚訝地擡頭,望向李應榮。正巧撞見李應榮意味深長的眸子,然而只轉瞬功夫,李應榮就變了臉色,“誰教你的規矩,竟敢看人眼睛!”

桑枝心頭一跳,暗道不妙。心知自己犯了大忌,雖然很想跪下去,可膝蓋好像綁直了似的,讓她難以屈膝。她竟又猶豫了幾秒,李應榮臉色極不好看,桑枝眼角觑見,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一咬牙跪了下去,“奴婢知錯!”

李應榮冷笑一聲,“好大的妖膽!敢在我面前興風作浪。”說着就将悶棍遞給了一旁的太監,“打。”

那輕飄飄一個字出來,桑枝就繃直了身子。她沒敢擡頭,餘光瞥見持悶棍的太監,暗自叫苦不疊——竟然是素來看她不慣的周成。桑枝咬緊牙關,自己這次只怕兇多吉少了。一下又一下悶棍落在她身上,桑枝喉嚨裏已經盡是血腥味。她的意識漸漸模糊,隐約聽見蔡宛芸的話,“李掌事,你這是什麽意思!這小丫頭是我選中的人,你把她打成這樣,我還怎麽帶走。”

李應榮道,“蔡女官這話不在理。只要沒出辛者庫,我就有訓導她們的責任。再說,我打她自然是因為她不守規矩。蔡女官要是帶她出去,到時連累了你,豈不要怪罪到我頭上?”

蔡宛芸冷眼看她,“那還要多謝李掌事了。”

“客氣客氣,應當的。”李應榮這才讓周成住手。

蔡宛芸漠然看一眼昏倒在地的桑枝,“既然如此不中用,那就好好在辛者庫待着學規矩吧。”就自行帶了其他人離開。

桑枝無論如何沒想到,自己竟然因禍得福,這頓悶棍吃的虧是不虧?她口中腥甜,醒來時才發現自己冷冷清清一個人。便不由一聲輕嘆,要是綠莺在就好了。修養了幾日,待身上好些能走動時,便又有堆積如山的雜活要做。宜春和其他宮女還是不大願意靠近她,覺得她晦氣。她也無所謂,本來跟這些少女也沒有什麽話可說,無非聽她們聊些八卦。

“桑枝,掌事找你。”周成一臉不耐,傳話時眼神卻不似以往那樣厭惡,竟有幾分閃躲。桑枝不明所以。宜春在一旁看着,小聲說了句,“怕不是又犯了什麽忌諱。”自從桑枝要去坤寧宮之後,她身上就被宮女們貼了一個大寫的“衰”字,好像她做什麽事都不好似的。

可桑枝看着周成神色,卻覺得事情可能并沒有那麽簡單。周成最是勢利眼,卻不敢那麽明目張膽的厭惡自己……桑枝覺得,這次興許是好事。雖然這樣想,可心裏還是忐忑。

到了李應榮房間,桑枝不敢妄動,“見過掌事。”

“嗯。”李應榮淡淡掃她一眼,“知道上次,我為什麽要重責你嗎?”

“回掌事,是桑枝不守規矩,犯了忌諱。”桑枝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規矩的模樣。

李應榮細細打量她,“我本來覺得,你這半年長進不小,誰知道你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你當自己是誰家養的貴族小姐,膝蓋上藏了黃金跪不下去?”李應榮厲聲道,“學了這兩年的規矩,還敢胡亂看人眼睛,要不是綠莺百般懇求,我早将你打發了。”

原來如此。桑枝心中一暖,忽然明白李應榮責罰她的原因了。那日就算她沒有犯忌諱,恐怕也免不了吃悶棍。只有打傷了她,才能讓她免去坤寧宮。她俯首道,“桑枝知錯。”

“那頓罰你本也躲不過去,犯忌諱倒是我沒料到的。”

桑枝就道,“掌事打桑枝,是為桑枝好。桑枝心裏對掌事感激不盡。”

她話音落下許久,不見李應榮說話。正不解時,李應榮卻走過來俯身看她,“這半年你倒像換了個人似的,雖然規矩不大通,但心眼比從前不知道聰慧多少,倒似個可塑之才。”

桑枝被唬了一跳,難道李應榮看出什麽來了?能做到李英榮這個位子的人都既迷信又人精,指不定就能想到別處去。她緊張起來。

不過這一緊張落在李應榮眼中,就讓李應榮笑了,“看來人沒有天生愚笨的,就是打得少。你棍子吃得多了,竟把心眼打通了。”

桑枝這才松了口氣,“是托掌事的福氣,桑枝雖愚笨,但有掌事悉心教導,事事以掌事為榜樣,自然也勉強學了掌事一絲行事。”

李應榮呵呵笑,“小嘴甜的。不過,這話倒也不假。你這斤兩,在我眼裏根本不夠看。”她揮了揮手,“下去吧。以後好好學規矩,再過段日子,就将你送出辛者庫去。”

“多謝掌事。”桑枝心裏說不上喜,也說不上憂。在這內廷,她一個宮女只有被人擺布的份兒。但也知道,如今能得掌事這承諾,其中一定是綠莺出了不少力。心中便更加想念綠莺了。

李應榮看着她不喜不懼的神色,眸子越發深了些。

但桑枝無論如何沒想到,幾日後她竟然被派去了承乾宮。除了出宮之外,這對桑枝來說,也算是件不小的喜事了。因為她知道,綠莺就在這裏服侍。

☆、正文04

她不比綠莺是上頭正經選來承乾宮的宮女,因此雖然到了承乾宮也不過是做些宮外的粗活。

不過辛者庫的宮女可不管這些,她們絕料不到“晦氣”的桑枝竟然有福分去承乾宮伺候,一時态度大變,各個都姐姐、姑姑叫得親。新來的尊稱她一句姑姑,像宜春這樣跟她差不多時間來的就稱她姐姐。

宜春跟別人一樣,也對她熱絡起來,似乎前些日子對她冷言冷語的那個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樣,桑枝心中憐憫她們,依舊和顏悅色地同她們說話,竟讓宜春紅了眼睛,“桑枝姐姐,你真好。”本來這些宮女都害怕桑枝得勢後,因為前陣子的冷遇報複奚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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