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流湧動

思及此,沈知遠心頭驀然一跳。

知遠,知遠……

白藉心裏默默念了兩聲,是老相識,但沒什麽情分。

想想更氣了,怎麽遇上他,就沒好事兒呢?

“把他給我帶下去,關起來。”白藉靠在椅子上吩咐道。

她才不是為美色所動的妖怪呢,就算他長得好看,也不能為所欲為,她得給他個教訓嘗嘗,先關上個幾天再說。

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小妖上來,将捆着的知遠帶了下去,關進了一間破屋子裏,又拿來一根繩子,将他又捆在了柱子上,知遠沒有反抗,任他們将他捆得結結實實的。

是夜,白藉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她睜大眼睛望了一會兒屋頂,之前萌生的一個念頭,此刻卻越發清晰了起來,便索性起來穿好衣服,又跑了出去。

這次她沒告訴別人,徑自走出了寨子,到了山腳下的村子裏。

一個人影在她身後一閃而逝,從她走出房門就開始悄無聲息地跟着她,白藉心中想着事情,并未注意到。

那人看着她漸行漸遠漸漸消失的身影,轉身返回了寨子。

月光下,朦朦胧胧中,那人的臉龐不甚清晰,直到走到了有燈火的地方,才叫人看清楚,原來是那牽牛花妖次離。

其他小妖見了他,老老實實地喚了一聲“總管。”

還是前些日子白藉看他雖不善言辭,但辦事踏實,讓人放心,她便讓他當了所謂的總管,替她攬一攬她不願意管的些許瑣事。

此刻,倒是方便他了……

山上的夜裏比別處更寒涼許多,加上沒有吃東西,知遠抵抗力下降了不少,頭有些痛,身上時而熱,時而冷。他猜測,自己可能是着了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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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離走到了關着知遠的屋子前,他的影子投到了腐朽的老木門上,目光透過斑駁的窗戶看了進去,知遠似有所覺擡起頭,對上了他的目光。

刺離波瀾不驚地開口,“小主子說了,把這個凡人,按老規矩辦……”

聲音不大,可卻讓在場看守的幾個小妖和屋子內被捆着的知遠,都聽得了個清楚。

“總管,這,小主子真這麽說?”一個小妖低聲遲疑道。

次離睨了他一眼,“小主子不喜他,你不是也看得清楚嗎?”他散發出來的氣勢逼人,不怒自威。

再沒有質疑的聲音發出,兩個小妖進去将知遠押了出來,路過次離身旁的時候知遠擡頭,電光雷火之間,兩個男人眼神的交鋒。

知遠不知道他将會面對的是什麽,可看他們的反應,不會是什麽好事情,但他不相信,不相信白藉會那樣對他。

次離挑了挑眉,從眼神中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由不得你不信,你騙了小主子兩次,小主子最讨厭別人騙她。”

小主子當然沒和他說這些,這些,都還是他不經意間偷聽來的,不過沒關系,這個凡人相信,就足夠了。

她怨他那次騙了她嗎?真的是這樣嗎?可他……

他确實騙了她,這沒什麽好辯解的,從一開始,他知道了這些,知道了在哪裏會遇到她,就開始布這場騙局。

當時,還想過要殺掉她。

知遠頭痛欲裂,而次離的話,更讓他不知所措,讓他仿佛墜入了冰窟一般,刺骨的寒涼……

他憑什麽,次離冷靜的外表下妒火中燒,他這麽多年默默地守在她身後,期望有一天她可以看到他,看到他的真心,可憑什麽,她回過頭來,看到的卻不是他?

看到的卻就是這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她看不到他,沒關系,但她眼中,也不能有旁人,次離面色又冷了幾分。

白藉還在不知疲倦地在那院子裏挖着東西,她記得,院子裏埋着兩壇子酒,她爹親手埋下的。

在她還懵懵懂懂的時候,她爹含笑着對她說過,這兩壇子酒埋下去,等九兒長大了,想和誰一起喝,就把它挖出來,必須是很想很想一起喝的人。

她當時懵懂,說只想和爹爹一起喝,他爹笑着拍了拍她的頭。

本來這件事她已經快要忘卻了,可再次遇到知遠的第二天晚上,她就做了這個夢,想起了這院子還埋着兩壇子酒。

知遠……應該是很想要一起品嘗這兩壇子酒的人吧,白藉邊挖邊想。

她挖了許久,因為實在有些久,記不清當年她爹把酒埋在了哪裏,便從屋門口開始,一寸一寸地刨着土,不知疲倦地刨着土。

挖着挖着,白藉眼皮子在打架,“咚”得一下倒在地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她冷得一哆嗦,醒了過來,看着滿院狼藉,繼續挖土,挖了一個遍,竟然沒找到。

白藉累得倒在了躺椅上,懷疑自己是不是把夢搞混了,不應該啊。

腿耷拉着,腳有一下沒一下地踢着土,旁邊那棵桂花樹已經長得很大了,盤根錯節,在上面土層生在蔓延的根莖已經被白藉刨了出來,裸露在外面,被她踢得泥土飛揚。

“咚”得一聲,白藉的腳踢到一個硬邦邦地東西,她站起來一看,泥土裏露出一個可疑的物體,她用手一扒拉,眼睛一亮,正是那裝酒的壇子。

竟被桂花樹的樹根給包裹了起來,難怪她一直沒找到,她碰到這些樹根幾乎都避開挖了。

白藉興沖沖地将兩壇子酒挖了出來,又想了想,她不想一次喝完,她想下次還和知遠一起喝。

于是将其中一壇埋了回去,把另一壇拿了起來,将壇子上的泥土擦幹淨,抱起酒就往山上跑。

她一路跑上了寨子裏,将酒放到了桌子上,喊住了一個在外面巡邏的小妖,“你去,叫他們把知,啊不是,那凡人叫過來。”

那小妖聞之面色一緊,白藉心中正歡喜,并未察覺到,過了不多時,有人進來了,白藉正将杯盞拾掇好,“知遠,你……”

笑容僵住,“怎麽是你?”

次離走了進來,“小主子叫那凡人作甚?”

白藉覺得他怪怪的,但還是如實回答了,“我叫他來喝酒。”

“我也可以陪小主子喝酒啊。”次離上前一步,眸光緊盯着白藉。

“不,不用了,我想……”

“他死了。”次離說得很平靜。

白藉怔住,“你,你說什麽呢?他,我不是讓你們……”

他看着她眼中的難以置信的掙紮,就騰升了一種快慰,他笑容裏隐隐透着瘋狂,“他昨天就死了,死無全屍。”次離嫌不夠,又重複了一遍。

白藉推開他跑去之前關着知遠的屋子裏,屋子裏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她跑了回去,看到次離還沒走,她渾身有些發抖,說不清是生氣還是畏懼,“你把他弄到哪兒了?”

“按老規矩辦了。”

“老規矩?”

白藉這才知道所謂的老規矩辦是什麽,後山洞中,封着一只裂天兕,之前她所有教訓過的惡人或者惡妖,都被剁了投喂給了後山的這只兇獸。

她不知道她爹知不知道這件事,她竟一直被蒙在鼓裏,不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有一只大妖怪,不知道自己一直當做家人的他們,一直在投喂它。

“我,我沒讓你們這麽做,我只是想把他們教訓一通之後放了的。”

白藉眼中含淚,滿目猩紅,“你們怎麽能這樣?”

“小主人,妖,本來就非善類,我們給那裂天兕食物,它會庇護着我們……”次離的嗓音透着蠱惑。

“砰”得一下,白藉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扔向了次離,那杯子在他額角上砸出了一個血窟窿,汩汩的鮮血留下來,讓他的面容看着更邪上了幾分。

白藉憤怒,惡心,還隐隐有些絕望,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這些年平和的生活,仿佛都破碎了,或許它平靜的表面下一直暗流湧動,只不過笨拙的她,從未試着去察覺過。

白藉轉過身捧起桌子上的酒壇子要砸過去,外頭一個小妖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滿身是血,“小,小主子,外面,外面突然來了大批人馬,此刻,此刻已經攻到山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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