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望月仙子

祁承的身影若隐若現地在雲端,他正襟危坐在雲層上,身邊甚至還擺着一壺好茶,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大批人馬攻向了白藉所在的那座山。

他死了,他應該高興,自己比白藉解脫的早,可是心頭萦繞的那一絲不爽是怎麽回事。

山上一片狼藉,烽煙遍布。

那是朝廷的兵馬,他只身來到這裏,也并不是無跡可尋,見他多日不歸,朝廷裏按捺不住了,派了兵馬過來尋他。

只可惜,他已經死了,居然還是被剁了喂給後山那只被封印了的獸。

思及此,祁承鳳眸微眯。

還好,還好他是先被殺掉然後屍身被抛進洞裏喂那兇獸的。

不然,若他活着被喂進去,雖然是凡人之軀,但那封印不止封形也封神識法術,他的魂魄元神進去了,便逃不出去,定然會被兇獸連着他的魂魄元神,一起拆吃入腹,那樣,他就真的灰飛煙滅,什麽都不剩了。

想到這一層,他險些氣笑了,好啊白藉,居然在背後如此陰他。

咱們,來日方長。

祁承從雲端跳了下去,隐去身形,朝廷應該已經得知他身死此處的消息,燒殺了一番,已經撤退了,狼藉遍布中,次離抱着白藉,她還殘存着一口氣,但也陷入了昏迷,離死不遠了。

她一張口便會吐出一股鮮血,卻偏口中還喃喃道,“知遠,知遠……”

字字啼血。

祁承皺了皺眉,神識有些波動,顯出了身形,還是往日裏在天族的那身打扮,玄色長袍,眉眼鋒利,整個人氣勢低沉,鋒芒暗藏。

次離擡起頭,他之前被白藉砸傷的額角還沒來得及處理,已經凝着一團血痂,有些駭人,“你是誰?”

祁承開口,“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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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想,誰也別想帶走她!”次離聞言将她往懷中又摟緊了幾分,似乎已經有些魔怔。

看到他摟緊白藉的手,祁承心中驟然泛起一股無名怒火,一掌凝聚仙力,打了過去,盡數打在了次離身上,聲音漸冷,“我看還是那裂天兕洞中的封印,經年失修了,竟讓你這玩意兒,也能跑了出來……”

祁承心中本覺得有一絲不對勁,他素來謹慎,想了想,還是開天眼看了那次離的真身,才驀然明了。

他并非是什麽牽牛花妖,甚至連妖怪都算不上,只是那裂天兕生出的惡念,不知怎地,居然就逃出來了,竟還化了形。

祁承術法精煉,只一掌便将那次離打得形魂俱散,無意識地白藉沒了支撐,身體軟軟地往下倒,祁承下意識上前接住了緩緩倒下的她。

祁承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白藉身上,沒留意到有一縷似煙非霧的東西,随風飄遠了去。

他為什麽要接住這個第一世就害他屍骨無存的女人?

祁承蹙眉,卻也沒舍得放手,她只剩了一口氣,這下連血都吐不出了。

祁承定了定神,收斂了心神,将白藉抱進屋子,好生放到了床上,她那一口氣吊着,還沒死。

甚好,祁承心想,應當讓她多受一會兒折磨才好。

趁着白藉元神還未歸位,他先跳了這蒼生業臺,這次他先下去,先掌握先機,好教她也嘗點苦頭……

不多時,塗山九身死,白藉元神歸位。

她只身來到蒼生業臺,把守蒼生業臺的天兵一臉冷漠,不近人情,白藉硬着頭皮開口問道,“小殿下,人呢?”

“小殿下已經跳下蒼生業臺了。”

“剛跳下的嗎?”

“約摸有些時辰了。”

白藉聞之有些慶幸,還好,不用面對他。繼而心念又一動,“那我,可以看看他現在,在凡界的情況嗎……”

俗話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白藉覺得自己真是英明,英明至極。

其實她還有些心虛,畢竟這一世,是她間接地害死了他,雖然沒多久她也死了,但她還是怕他打擊報複,以他的性格……白藉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殊不知在祁承心裏,她不是間接害死,而是罪魁禍首。

幸好白藉不知道,如果知道,她想哭。

“不能。”天兵冷冰冰地打斷她。

好吧,當她什麽都沒說。

白藉閉了閉眼,平複了一下心情,沒事,沒事,不就是跳個蒼生業臺嗎?摔不死,摔不死……

白藉正在努力的做着心裏建設,突然背上有一股推力,她一下沒站穩又掉進了蒼生業臺。

白藉,“……”

這感覺怎麽似曾相識?

不是說祁承已經跳下來了嗎?這是誰還有這麽大的膽子,敢推她啊——啊——啊——

天兵依舊一臉冷漠,他緩緩開口解釋道,“小殿下吩咐了,若是白藉仙子不忍心跳,需得出于天族道義,幫她一把。”

而上次祁承已經言傳身教了如何“幫”白藉一把,他學以致用,謹遵小殿下旨意,十分善解人意地“幫”了白藉仙子。

可惜已經投胎了的白藉聽不到他的解釋了。

……

永安城北有一座處,名叫聽雪樓。

這樓既不是花樓茶樓,也不是酒樓,勉強算是個門派吧。

只因此門派的掌門仙子,以精湛的術法聞達于世,不知為何,此人卻嫉妖如仇,捉妖除鬼的手段,更是不在話下。

因為這個緣故,永安城裏再無妖祟作亂,百姓保得安寧,故而,此人在永安城地位頗高,慕名前去做學徒想學本領的人不少,那仙子也沒學世外高人緊閉門戶,而且還會挑些資質好的收作門徒。

因着門規甚嚴,門徒行事也都規矩嚴謹,少有不合常理出格的事物,在永安城裏風評甚好。可近日,那門中卻出了一個例外,實打實的纨绔敗類。

在永安城裏橫行霸道,素日裏百姓都敬重着聽雪樓,沒多說什麽,可時間久了,也都頗有些怨言,不多時,消息便傳回了聽雪樓。

“掌門。”一弟子欠身而入。

自頂垂地的輕紗幔帳後面,燃着香爐裏青煙袅袅,隐約可見一個人長身鶴立,正執筆不知在繪着什麽。

弟子禀告完,見未有反應,繼而大着膽子擡頭看了一眼掌門,弟子目力極佳,看到掌門面色絲毫未有波動,心下感嘆,果真不愧是掌門。

那人依舊未作聲,只擺手讓弟子下去,複而繼續繪着,面色無波無瀾,眼神無悲無喜……

近日,在永安城百姓茶餘飯後的閑話中,又爆出了一個大消息,那纨绔,竟搶了一個頗有姿色的男子回去。

此事越傳越烈,衆說紛纭,有人說那纨绔是個斷袖,最近又發現了自己一個新嗜好,就是搶些面皮白淨的柔弱男子,回去淩虐。

又說那纨绔是個女子,但異常彪悍,到了适婚年齡,無人敢娶,只好上街強搶,誰被她搶回去,是要做她的夫婿的,在床事上會被她日日淩虐。

總之,不論如何逃不出這個纨绔兇惡至極的言論。

纨绔,“???”

我什麽時候有淩虐美人這種這麽勁爆的嗜好了?

此時,那纨绔正十分霸氣地坐在一把貴妃榻上,肆無忌憚地打量着被她擄回來的公子。

那公子端端站着,一身月白長衫,仿佛就與世間迷離煙火氣劃清了界線。面色清冷,眼底一副看破紅塵世事無常的樣子,三分疏離七分冷,卻讓女纨绔看得心癢,真想看他發狂的模樣,哦,定然十分醉人。

女纨绔兀自想着便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

那公子被她這種目光打量得有些新奇,平日裏誰都對他謹言慎行,被她如此打量着,公子表示,唔,這感覺,甚好。

公子開口,卻不是詩詞風月,而有些咄咄質問,“如此輕狂,師承何處?”

那女纨绔咬完嘴裏最後一口桃子,将桃核扔了出去,桃核歡脫地滾了兩下,正滾到他腳前,女纨绔看桃核停了,移開目光,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你且仔細聽好了,我可是師承那大名鼎鼎的聽雪樓望月仙子。”

說完瞥了他一眼,見他面色如常,女纨绔卻兀自認定這厮雖表面裝得雲淡風輕,其實心中定然對她畏懼以及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只是礙于面子不好表心跡。

無妨無妨,女纨绔想道,她已經善解人意地看破了他的心思,眼睛一轉又瞥見他在放在身前因為她話落而略微抖了一抖的手腕,女纨绔在心中加劇了這個想法。

複又開口,嗓音比方才的還要亮上幾分,氣勢比方才的還要足上幾分,“如何,你可是吓着了吧,無妨,只要你跟着我,就只需要負責,呃,貌美如花,我斷不會欺負你的,也絕不讓旁人欺負了你去。”

女纨绔說完,見他不做聲,以為他正腼腆羞澀,就好比新婦人進了夫家門,也要好一陣子羞澀,才能放得開行事。

無妨,只是時間問題,她可以等,她可真是個善解人意的人。

想了想又和藹地開口問了一句無關緊要的,“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這次他沒有再愣神,眼神恢複了那無比的澄澈清越,“望月,百裏望月。”說着上前一步,踩碎了那個桃核。

女纨绔,“……”

誰來告訴她聽雪樓裏的掌門仙子,為什麽是個男的,還是個頗有姿色的男的。

傳言誤人吶,誤人啊。

百裏望月看着她呆愣地面容,鳳眸少見危險地眯了眯,纖長的眼睫蓋住了眸底大半的情緒,可真是個有趣的傻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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