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入戲太深
百裏望月看她生生愣住了好一晌,面前的少女肌膚瑩白,仿若白瓷,狡黠的雙目此刻卻難得呆滞,檀口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
真是有些呆呢。
她在這樣的目光的注視下,天靈蓋一熱,嘴巴一禿嚕,“師父,您怎麽來了?”
百裏望月,“……”
入戲太深。
素日裏吹出去的就是如此這般,因此她對外也都對百裏望月稱一聲“師父”,她私以為,做戲還是做全套得好。
一時間竟沒能改過來。
白藉平日裏借他的勢狐假虎威慣了的,沒想到有朝一日正主居然找上門來了。
報應或早或晚,都會來的,不得不讓人感嘆世事的玄妙與無常。
哦,不是找上門,是被她強搶回來的,他為什麽不反抗,莫非他想半推半就?
白藉哭喪着臉,我要是不知道您什麽身份還能将就将就,現在,她就是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啊。
不對,她若是知道他是百裏望月,借她一千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如此放肆地招惹他,她必定見了他都繞道走才好。
怪只怪,他長得太勾她了,簡直就是在無聲地勾引着她犯罪,對,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白藉瞥見他的望着她的眼神,忙擠出一個真誠的笑容。
所幸,百裏望月并未發難于她,連一句責怪都未有,就那麽走了。
白藉甚是感動,天啊,這是什麽神仙好人,果真名不虛傳,是位實打實地,由內而外的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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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此,白藉對他的印象頗好,既然他都不計較,那以後,不妨還是借一借他的勢,也比較好辦事。
畢竟是仙人嘛,不在乎這些虛名的,造福了她一個人的作威作福,也算變相地積德行善,白藉深以為然。
誰知第二天她上街,前面來了兩對持劍的人,走到她面前欠了欠身,道,“師妹,掌門說讓我們接你回去。”
什麽玩意,什麽師妹,誰是你們師妹,難道她長了一張大衆臉嗎?
另一個弟子看她愣住,又口齒清晰地大聲說道,“師妹前陣子貪玩跑出門派,現在也該玩夠了吧,捅出這麽多簍子,掌門說要讓師妹回去好好管教一番才是。”
話音剛落,街上便有百姓恍然大悟,對她指指點點,哦,原來她就是那個望月仙子的敗家徒弟啊,可嘆望月仙子如此高風亮節,怎地就收了這麽個愁人的徒弟啊。
白藉百口莫辯,眼珠子一轉打算走為上計,她足尖輕點,暗暗發力,逃跑她還是很有自信的,以前她惹是生非慣了,打架打不過,跑路的功夫可是數一數二的。
果然,那兩個弟子沒料到她這般耍無賴,飛身追上,卻還拉了好大一截,白藉回頭望了一眼,沾沾自喜,論混江湖行事,你們還嫩了點兒。
“砰”得一聲悶響,白藉感覺自己撞上了一個東西,雖有些軟,有些暖,卻還是讓她腦袋暈了一暈,緊接着感覺有一只大掌箍住了她的腰身,映入眼簾的是一襲月白長衫,咦,怎地看着好生眼熟。
擡頭一望,正對上百裏望月的鳳眸,那眸底藏了絲絲笑意和老謀深算在裏面。
百裏望月只記得她看着本來就瘦,個頭才只到他胸膛,可真正攬着才發現她的纖腰楚楚,竟不堪一握。
帶着她落到了地上,原本箍着她腰際的手松開來,白藉驚吓之餘腿一軟,“咚”得一下跪到了地上。
百裏望月也沒伸手扶她一把,眼睜睜看着她的膝蓋找了地,疼得白藉呲牙咧嘴,方才的鬼迷心竅也頓時回了神。
兩個弟子追趕了上來,欠身作揖,“掌門。”
他們方才本就高調行事,在街上引起了不小的注意,百姓都明裏暗裏地在看這場熱鬧,一聽那聽雪樓的弟子喊了一聲“掌門”,反應過來之後都歡喜不已,素日裏那聽雪樓的望月仙子就極難見到,今日真真是大開眼界了。
不僅見到了其親傳弟子,還見了仙子本尊。
百裏望月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俯身下來,唇靠近了白藉的耳畔,“這一跪,就當做算是拜師禮了。”
嗓音低沉,一字一句扣人心弦,他身上帶着清越的冷檀香,撩撥得白藉腦中一片空白,仿佛他說什麽,做什麽,她都會乖乖聽話,任他擺布。
會嗎?當然不會,她閱男無數,怎麽會這麽輕易被擺布,白藉趕忙在心中罵醒自己,她乖順地站起來,瞄到右側有一處空缺,蓄了力量一個虛動作朝百裏望月打過去,準備趁百裏望月躲閃之際逃走。
可百裏望月卻微微側了側身,“啊——唔……”白藉用力過猛眼看要倒下,百裏望月伸手拉住了她,順勢在她嘴裏塞了一個東西,白藉下意識地咽了進去。
“咳咳……咳……你給我吃的什麽?”白藉捂住喉嚨想努力地吐出來。
百裏望月挑了挑眉,“沒什麽,方才一時情急,喂你的是我聽雪樓秘制的玉羅丸,入口即化。”
“玉羅丸,是什麽?”
“我聽雪樓的獨門秘制毒‘藥,只此一家。”面色傲然,眉眼中散發着一種,“你應該感到榮幸”的氣質。
毒‘藥?他竟然給她吃了毒‘藥?她被喂毒‘藥還應該感到榮幸?
“解藥呢?”白藉心中慌亂,但是她竊以為輸人不輸陣,況且他們是修行的人,肯定不會平白無故亂殺生。
好吧,雖然教訓她不是平白無故,但是她,罪不至死。
“唔,沒帶……”
白藉乖乖地跟着百裏望月回了聽雪樓。
半路上反應過來才發現,百裏望月這厮,真真是狠,定是想着将她囚禁在身邊,要日日折磨她,不曾想他面上君子做派,內心卻兇殘如野獸。
白藉又悲觀地想了想便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她之前借他的名頭做過的混賬事,也不少,他是不是量她做過的事而刑?
百裏望月感受到了她的顫抖,微微側目,低聲問道,“冷嗎?”
看吧看吧,他現在就是在虛僞的關心她,好讓她放松警惕,繼而一招致命,她才不會中招呢。
“不冷,當然不冷。”仿佛說還不夠,白藉還身體力行地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百裏望月看着她的小動作,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白藉倒是沒什麽感覺,可把後面跟着的兩位弟子驚到了,這還是他們那個素日裏不近煙火,無悲無喜的掌門嗎?
掌門平日裏永遠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今日對着這女子,竟然變得,有些煙火氣兒了。
到了聽雪樓,白藉便被吸引到了,果真恢弘大氣,光是那門口的一望無際石階,便讓白藉吓得不輕,吓得她雙眼亮晶晶。
百裏望月正恰好地解釋道,“是前幾年來拜訪的人太多了,若是真有難處,我聽雪樓斷然不會置之不理。可無關緊要的人,帶來的無關緊要的事情太多了,甚至有時會耽擱了真正有需要的人,所以我無奈之下,才只好命弟子将這山門修高,是為了避免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或事來擾亂門中。”
白藉眨了眨眼,所以呢,我們難道要走上去嗎?
百裏望月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當然,你一心要拜我為師,如此誠懇,實乃感天動地,所以,要一階一階地走回去才好。”
“自然也還有別的理由,你身上的毒,要多活動活動才好,不然我怕你撐不到拿解藥的時候。”
白藉,“……”
哪只眼睛看到她誠懇地想要拜他為師了?她只是誠懇的想要抱他這個可靠的大腿好嗎?
而且,中了毒多活動活動,确定不會讓毒深入五髒六腑繼而毒發身亡嗎?
白藉心中無奈一嘆,為此,她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
……
白藉沒想到百裏望月會跟着她一起走,之前的那兩位弟子已經去辦別的事務了,所以只剩她和他兩個人一起,拾階而上,萬物寂靜,似乎可以聽到衣擺摩擦着石階的聲音,白藉感覺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可以一起走到天荒地老。
為什麽要和他一起,白藉忙打散了心中突然冒出的這個怪異念頭。
卻突然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白藉與他對視了一眼之後慌忙躲開視線。
奇怪,她在心虛什麽?
在拿到解藥之後,她一定要想辦法逃跑,如果跑不掉,就要負隅頑抗到底,負隅頑抗到底!
走着走着,激情澎湃的白藉就漸漸蔫兒了,這修得也太高了吧,這怎麽能修那麽高,她就算能跑出去,這逃下來,白藉忍不住回頭一望,呆住了,怎麽,怎麽這麽高……
她恐怕還沒跑到底,就會被他發現繼而捉回來,她好後悔沒有把輕功學得精練些,以往只圖着如何快速地跑路,卻不想還有今天。
誰能想到能有今天啊!
在白藉地苦悶之下,終于走到了山門口,白藉望着這恢宏巍峨的山門,熱淚盈眶,終于到了。
她好像突然明白過來,百裏望月為什麽非要讓她徹徹底底地用腳走上這一遭了,根本就是為了斷絕她想逃跑的這個念頭,呵,太小看她了,她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屈服呢,她是不會屈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