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威廉·埃文斯
K國的初夏溫度溫暖适宜,天空碧藍如洗,太陽光線耀眼奪目,照得人睜不開眼睛。
帕因蘭音樂學院內開滿了薔薇。這所世界聞名的學院在兩件事上最廣為人知,第一是學院內主樓從一樓大廳牆上一直挂到頂樓的名人畫像,他們全都是曾在帕因蘭音樂學院學習過的世界著名音樂家和演奏家。
第二個,則是一到春夏季節就能夠在學院裏看到的風景——薔薇花牆。
花牆上盛開着色彩豔麗奪目的薔薇花,花藤攀附纏繞,枝葉交錯,萬千薔薇開得又烈又浪漫,團團簇擁接連成一整片奪目交織的雲霞。
花牆周圍圍着一圈木質長椅,原本是供校內師生休憩的地方。然而由于這座薔薇花牆太過著名,來此拍照留念的游客每天絡繹不絕,學生和老師們看慣了花景,又嫌游客吵鬧,反而通常不會來這裏閑坐聊天。
“這花真好看。”
高子源背着包路過花牆的時候,忍不住衷心發出一聲贊嘆。
妮莎走在一旁摁手機,聞言說:“你每次走過這裏都要說一句,有那麽好看嗎?”
另一邊的萊文打趣道:“他可不是在說花好看,這是借花喻人呢。”
高子源一聽,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喻什麽人?別瞎說。”
妮莎反應過來,也笑起來:“噢,你又要把薔薇比作威廉了麽?讓我想想,今天你要把哪一朵薔薇比作他?”
“什麽叫‘又’?說的好像我天天念叨他一樣。”高子源有些面熱,“雖然他就是很美。”
萊文忍不住大笑起來:“源,你天天在我和妮莎面前說喜歡他,真到了別人面前又裝成彬彬有禮的樣子,你倒是去追啊。”
妮莎煞有介事地學高子源說話:“不行,威廉就像這花牆上的薔薇花,他那麽美,我怎麽能去摘他?”
“也對,學校禁止摘花。”
“所以源是禁止追求威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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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子源被他的兩個好友左右夾擊,最後終于忍不住嚎一嗓子:“我就是害羞,怎麽樣!”
兩人又過來哄他:“好啦。”
妮莎問:“今天我們去找你的時候好像沒看見威廉在練習廳,他去哪裏了嗎?”
高子源垂頭喪氣道:“他這陣子都在三色堇大廳準備下周演出的事情,忙着呢。教授一對一帶他,咱們這些凡人連話都不敢和他說。”
萊文說:“源,你要知道,你不追,別人也會追的,喜歡威廉的人排起隊來可以繞三色堇大廳一圈,你再不主動,別人就把他搶走了。”
高子源卻忍不住嘆了口氣。
四年前,帕因蘭音樂學院鋼琴部來了一個特殊的學生。從數萬考生中脫穎而出、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學院、直接被整個鋼琴部最為嚴格也是最受人尊敬的布萊曼教授收入麾下,威廉·埃文斯還未正式入學就已經在校內掀起讨論。
同為華人,高子源對這個新同學尤其關注。他原本以為這又是哪位天才兒童,然而在得知新同學已經二十歲時,他一時十分震驚。
“年紀這麽大?”高子源問,“之前他都在做什麽?”
妮莎一聳肩:“誰知道呢,或許是缺乏天賦,一直在勤學苦練吧。”
帕因蘭的學生平均入學年齡在十四歲左右,往往在二十歲不到時許多人已經選擇畢業。不過也有人在帕因蘭讀了十年都無法通過畢業考核,比如高子源十五歲入學,在帕因蘭勤勤懇懇學了三年鋼琴,目前絲毫沒有能夠畢業的跡象。
“怎麽可能缺乏天賦?”高子源不相信,“整個學校都知道布萊曼教授從來只收天才中的天才。”
“好吧,我也只是瞎猜,等他來了,你自己去問他就好啦。”
但是這個神秘的第一名卻沒有參與小班教學,高子源再怎麽翹首以盼,也沒有機會見到人。直到新學期開始後半個多月,布萊曼教授在三色堇大廳的練習室開設了一節鋼琴演奏課。
布萊曼教授的公開演奏課可遇不可求,高子源特地提前一個小時到練習室門口等,陸陸續續有學生聚集到門口。
一個男生坐在離他們有些距離的走廊沙發上,低頭看桌上擺放的圖畫雜志。
高子源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被吸引過去。男生偏瘦,看上去個子也不高,穿着簡單幹淨的白色衛衣和牛仔褲,一雙白色運動鞋,背着一個看上去有些舊的雙肩背包。
太漂亮了。高子源心裏的第一個念頭。
從蓬松垂落的淺棕色發絲,到白淨柔軟的下颚線條,睫毛卷起的弧度,安靜抿起的淡紅嘴唇,每一個角度和細節都美得奪人心神。
還有他身上的氣質,安靜,純粹,一點細微的疏離。
高子源愣愣在人群中看着他,久久移不開視線。
布萊曼教授來了以後,學生們進入教室。高子源努力裝作自然的樣子,等到男生落座後才觑準機會坐到他旁邊的位置。
“你好。”高子源鼓起勇氣打了個招呼。
男生怔了一下,才意識到是在和他說話。他轉過頭來,看着高子源。
漆黑清澈的眼珠裏含一點珠翠般的綠,像白日裏異色的飛鳥倏然掠過高子源的心頭。
“你好。”男生對他點頭,聲音輕緩好聽。
演奏課開始後,布萊曼教授點了幾個人上臺彈琴,邊聽邊給予指導。接着教授看了眼臺下,說:“威廉,你來。”
所有人順着教授的視線看過去,高子源旁邊的男生站起身,說:“好的。”
高子源吃驚看着他的背影:他就是威廉·埃文斯?
男生彈了一首練習曲,在場所有人一聽就知道這個男生能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帕因蘭音樂學院,絕對名副其實。那種充滿靈氣的天賦感和娴熟的技法根本不與他們這些新生在一個水平線上。
然而一曲彈完,布萊曼教授沒有什麽表情,只是嚴肅地點頭:“讓你每天練滿8個小時,做到了嗎?”
男生低聲說:“每天練了。”
“不要松懈。”教授說,“純靠天賦,基本功不足,還是成不了大器。”
一群人坐在下面瑟瑟發抖不敢說話,心想這都叫基本功不足,那他們上去彈的時候這位教授心裏豈不是在罵人?
男生背着手站在鋼琴邊,小學生似的乖乖挨訓。教授指出他彈琴時的幾點誤區,才把人放走。
男生下來後,高子源忍不住說:“你就是威廉·埃文斯嗎?”
“是的。”
“你是混血?我還以為是個外國人,但是你的長相更像東方人。”
“我有中國血統。”
“哦……我,我是中國人,要不咱倆交換個臉書吧?以後說不定還能聯系。”高子源試探着說。
“我沒有社交軟件。”男生有些歉意地說。
高子源差點被他看得臉紅,忙說,“那手機號,可、可以嗎?”
好在男生點了頭,“好的。”
高子源忙拿出手機,與他交換了手機號碼。
令高子源失望的是,即使交換了聯系方式,他與威廉也根本見不上面,連短信聊天的機會都少。這個安靜的男生不參與小班教學,不參加大型社交活動,上課時不與任何人說話,下課後也獨自一人離開。
高子源四處打聽,得知他甚至不住在學校周邊的公寓或宿舍,來去學校都有司機接送,至于他的家在哪裏,沒人知道。
但是沒有人覺得他孤僻。因為他太過優秀,才華便将這一點缺陷掩埋。學院定期舉行的學生登臺演出的音樂會中,以及每年的聖誕音樂會和各種商業演出上他一次比一次完美的演奏,都在飛快奠定他在所有人心中的天才地位。
四年過去,鋼琴部的天才鋼琴家要畢業了,而高子源還在不能畢業的邊緣掙紮。
“我都在帕因蘭待七年了!”高子源抓狂道,“我懷疑我根本不應該選鋼琴。”
妮莎安慰他:“慌什麽,我不也待了四年。”
萊文:“或許你可以來和我一起吹豎笛。”
“這七年來我和威廉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高子源絕望地掰手指,“除了第一次見面,剩下的兩句話都是在手機上聊的,我問他參加新年舞會嗎,他說沒有這個想法,我又鼓起勇氣對他說有空的話他可以來玩玩,他說謝謝,會考慮,然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那年的新年舞會他也沒來——啊!”
萊文一臉震驚:“哦,原來你擔心的并不是自己不能畢業,而是沒機會和威廉說話。”
妮莎百無聊賴地玩手機:“情癡啊。”
“他都快畢業了,你為什麽不最後試一把呢?”萊文比妮莎稍微留存一點良心,給高子源提議道,“就是把他約出來一起吃個飯也好啊,了卻遺憾嘛。”
高子源抓頭發:“我不敢啊!”
妮莎和萊文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下周在三色堇大廳舉行的音樂會是今年全市最隆重的一場商業演出。”妮莎翻着手機,把從社交媒體上看到的消息放在高子源面前,“蘭城交響樂團都來了,布萊曼教授親自引薦威廉·埃文斯做鋼琴手,看看這演奏曲目,全是鋼琴曲。”
萊文“喔”了一聲:“這次他要火遍全世界了。”
妮莎拖長聲音:“是啊,人家火了以後肯定要滿世界跑的,誰還有空回學校啊。”
萊文十分配合:“更別說陪誰誰誰吃飯了。”
高子源終于忍無可忍,咬牙切齒地拿出了手機,“請,這頓飯無論如何也要吃到。”
在兩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朋友的慫恿下,高子源終于在高度緊張中給威廉發去了一個短信——
“你好,威廉,聽說你快畢業了,同為鋼琴部的同學,我想請你吃頓飯,以表四年同窗之誼,如果你有空的話。”
萊文:“以表四年同窗之誼,你們同過窗嗎?”
妮莎:“這隔着屏幕都能體會到的來自處|男示好的生澀,我真替你尴尬。”
高子源剛要怒摔手機,對方竟然很快回複過來消息。
三人都是一驚。高子源忙捧好手機,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去看回複的內容。
——好的,我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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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長成大美人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