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只是來找你

一腳踏進夜色的時候,衛意還未回神。

他就這樣任陳紀鋒牽着自己從走廊退回去,安全出口的門推開又關上。他們在夜色掩映中從側門離開了三色堇大廳,衛意沒有說一句話,沒有掙紮一下。

他們避開大廳正門聚集的人群,拐上校園裏的小路,排排楊樹後退,經過馥郁的薔薇花牆時,陳紀鋒側過頭看了眼,說:“好香。”

“砰咚”一聲,衛意的心髒被這熟悉的低緩嗓音平地鏟起,高高抛向空中。

陳紀鋒牽着他離開學校,走上車水馬龍的大街。街道旁櫥窗林立,五光十色,兩人的身影穿過一片又一片窗戶,留下倏忽消逝的痕跡。

手腕的溫度熱燙真實,衛意的大腦卻完全停止運轉,無法判斷前方牽着自己不知要去哪裏的人究竟是否也真實存在。

五年前沒有理由丢下他的陳紀鋒,五年後還會沒有理由地撿起他嗎?

如果要衛意無數午夜夢醒後的痛和失望來作答,答案是不會。

離開帕因蘭音樂學院所在的長街,就會拐上一座橫跨寬闊河面的大橋。橋下流水不息,橋上游人入織,河兩岸城市夜景繁華如夢,一座巨大的摩天輪矗立河邊,晝夜不歇地發光輪轉,像嵌在蘭城中間的一只眼睛。跨越長長的大橋,沉默肅然的城市鐘樓高聳入夜空,時針指向九,分針指向十一。

橋下是地鐵站,陳紀鋒牽着衛意下樓梯進入地鐵,卻沒有進站,而是在錯綜的地下通路中穿梭,最終又從地鐵站的另一個出口離開。

再出來時人煙已經有些稀少,路邊一個不起眼的酒吧挂着一個光線昏紅的廣告牌,木制大門窄而破舊,陳紀鋒走上臺階,推開門将衛意拉了進去。

酒吧裏人很多,音樂聲充盈柔和,人們只是或坐或站地聊天,大笑,沒有人唱歌跳舞。屋頂只寥寥挂上幾個搖搖欲墜的照燈,光線勉強停在人們頭頂,再往下則是模糊不清的黑暗。

陳紀鋒走到吧臺前,放下一張紙幣,“兩杯威士忌。”

酒杯很快遞來,陳紀鋒随手拖到面前,腳下一勾,從衛意身後勾過來一只高腳椅。

“走累了吧。”陳紀鋒看着衛意,“坐。”

衛意幾乎是被陳紀鋒托着腰坐上高腳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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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甩掉你家司機可真不是件容易事。”陳紀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接着低頭看了眼,笑着問:“抓着我衣服做什麽?”

衛意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緊緊攥着陳紀鋒的衣角不放了。

他燙到一般縮回手,陳紀鋒的襯衫都被他從褲子邊緣拽出來,陳紀鋒也不介意,只随手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問:“怎麽一直不說話?”

他一直看着衛意,目光在黑暗中深不見底,面色卻十分溫柔,“生哥哥的氣了?”

衛意被他看得大腦一片空白,半晌才慢慢開口:“你怎麽在這裏?”

陳紀鋒說:“來找你。”

“找我做什麽?”衛意茫然問,“有什麽事嗎?”

陳紀鋒頓住,半晌露出一點無奈的表情,“沒有什麽事。”

他站在衛意面前,說:“只是來找你而已。”

衛意腦子裏的火車終于開始艱難前行,他被抛向空中的心髒直至此刻才重重落回胸腔,驟然開始無規律加速,運送着體內血液四處奔湧,連帶引發指尖都細微發抖。

酒吧裏的人摩肩接踵,衛意不防被經過的人輕輕撞到了背,陳紀鋒看見,便擡手扣住凳面邊緣,将衛意連凳子帶人往自己的方向又拖過來一點。

衛意被慣性一帶,本能擡手扶住了陳紀鋒的肩膀。

兩人的距離變得極近。衛意可以在昏暗的光線中清清楚楚地看進陳紀鋒的眼睛,看到他薄削的眼睑,暗如深海的漆黑眼珠。

衛意顫抖着手指揪住陳紀鋒的衣領,他松不開手,反而越抓越緊,像是猛然間抓住了什麽求而不得的寶貝。在血液流速加快的眩暈和不真實感中,衛意不敢相信地念出了那個五年沒有說出口、掩埋在內心深處不敢撿起的稱呼,“……哥哥。”

溫熱的呼吸交錯,陳紀鋒低聲應道:“我在。”

他的視線落在衛意的嘴唇上,忽然擡起手,在他的嘴角邊輕輕一抹。

“口紅。”陳紀鋒聲音微啞,“有點花了。”

他們不知何時近到鼻尖相碰,呼吸糾纏重疊的程度高到令人驚心,衛意頭暈目眩,渾身發軟,音樂與人潮全部成為背後幻覺,他哆嗦着手指撫上陳紀鋒的臉,身體不由自主前傾——

下一秒陳紀鋒按住他的腰,偏頭吻了過來。

高熱的情緒催化下一切流逝的時光和掙紮不得的思念與困苦砰然化為齑粉,衛意跌跌撞撞離開高腳凳,陳紀鋒力氣大到幾乎把他的腰勒斷。吻只溫柔了一瞬,緊接着所有理智抽離,火星爆起燎原熱焰。

陳紀鋒的吻太兇,幾乎要将他咬碎入腹。衛意張開嘴任他闖入自己的口腔,直到咬得自己嘴唇發疼麻木。火熱的舌尖每一次舔過上颌的觸感都引得衛意渾身戰栗,難以呼吸。

黑暗中無數人身體相觸,傳情調情,他們不過是其中的一對。陳紀鋒箍着衛意吻了很久,直到懷裏的人喘息急促,才慢慢放緩節奏,溫柔地将衛意唇上殘存的唇釉一點點吃進嘴裏。

陳紀鋒的嘴也沾上了唇釉,舌尖嘗到水果香的味道。他低頭在衛意的嘴上輕輕一吻,拉開一點距離。

衛意擡頭怔怔看着他,嘴唇被親得水潤通紅,眼中盛着情|欲的水光還未完全消散,在晦暗光線下浸透出幹淨誘人的意味。

陳紀鋒目光不明,他依舊摟着衛意的腰,另一只手擡起來輕輕一捏他的臉,“怎麽還是傻乎乎的。”

接着又說,“手機一直在響。”

衛意緩慢地反應過來,這才感到口袋裏的手機一直震着他的大腿,但他竟然完全沒有感覺。他稍微松開陳紀鋒的肩膀,陳紀鋒卻已經探手從他的口袋裏拿出手機,低頭看了眼,這才遞過來,“家裏人找你。”

衛意接過來一看,司機,本,克裏斯,還有幾個樂團認識的人給他發消息,打電話,但是他統統沒接。

衛意這才意識到問題好像有點嚴重。他從音樂會上下來,原本是要去接受采訪和拍照的,卻在上了個衛生間後徹底沒了蹤影,現在所有人都在找他。

“……怎麽辦?”今晚的突發事件實在太過爆炸性,衛意已經徹底陷入混亂。

陳紀鋒卻似乎游刃有餘,一副全然不在意這些事情的樣子。他随意理了理衛意有些淩亂的頭發,說:“你想要怎麽辦?我都聽你的。”

手機再次響起,衛意慌亂拿起來,這回是克裏斯打過來的。

鈴聲一刻不停,像一道催命符打進衛意的大腦。他看着克裏斯的名字不斷閃着,有些無助地看向陳紀鋒。

陳紀鋒也看着他,說:“想接就接,不想接就挂掉。”

衛意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在鈴聲快結束的時候咬牙接起了電話。

“威廉·埃文斯!”克裏斯的怒火幾乎隔着屏幕沖出來,“你跑到哪裏去了?!”

“我,我在……”衛意努力平緩情緒,說,“我在……街上。”

“你一個人在街上做什麽?為什麽沒有等司機一起走?”

“我……”

克裏斯的聲音猛地提高:“那個姓陳的警察是不是在你身邊?”

衛意一頓。

只不過是一個短暫的停頓,克裏斯就得出了答案:“他果然找到你了,那混蛋——你現在立刻聯系司機,讓司機送你回家。”

衛意驚疑不定:“‘果然’找到我了?”

他握着手機,再次看向陳紀鋒。高大的男人始終靜靜站在他的面前,黑發,黑衣,連眼睛都黑得驚心,他像一只沉默蟄伏在夜裏的黑色獵豹,耐心守在唯一的獵物面前一動不動。衛意看向他的時候,他甚至回報了一個笑容。

克裏斯在電話那頭一字一句地命令:“我讓你立刻、馬上、離開那個男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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