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月亮開門
重慶,解放碑,步行街,火鍋店裏人聲鼎沸。
衛意穿着短袖短褲,胸前印一只卡通小老虎頭,腳上踩着涼鞋,從額角到腳尖都在冒汗。
他被火鍋辣得眼睛嘴巴都緋紅,白淨的額前流着汗珠,劉海被夾子掀起來夾在頭上,面前冰啤酒罐對了半桌。
陳紀鋒坐在他對面,同款大碼短袖短褲,胸前印一只卡通豹子頭,慢條斯理涮着毛肚,一手點開手機翻了翻,說,“沙發到了。”
他把手機遞給衛意看,衛意喝了口啤酒解辣,點點頭:“正好合适。”
陳紀鋒和工人通電話,叮囑了幾句後挂斷,抽出餐巾紙給衛意擦下巴:“沒形象,都吃到下巴上去了。”
衛意吃得頭頂冒煙:“辣。”
陳紀鋒擡手又叫了壺酸梅汁,給衛意倒了一碗,繼續給他涮肉。
兩人商量在重慶買房的時候合計過預算。陳紀鋒賣了在吳河的房和車,把從前攢下的老婆本拿出來一加,又撒潑打滾朝事務所預支了三個月工資,好歹能在江北定下一套一百多平的房。
衛意蹲在一旁和他一起算賬,說:“要不要再買大一點?我可以加錢。”
“你喜歡大房子?”陳紀鋒托着下巴想了想,“要不你給咱們家買個車吧,媳婦。”
“好的。”衛意點頭,他倒沒有喜歡大房子,要說的話,他反而更喜歡和陳紀鋒在吳河的那個九十平小房間裏窩着。
衛意想起舅舅經常坐的那輛車,問:“賓利可以嗎?”
“......”陳紀鋒表情微妙:“要麽還是低調點?”
最後定下來陳紀鋒買房,衛意買車,衛意不會看房也不會看車,就幹脆全權交給陳紀鋒打理,自己只成天跟在陳紀鋒屁股後面看這看那,有忙幫忙,沒忙晃達,白天精力充沛地跟着陳紀鋒從房地産中介公司轉到建材城,晚上就和陳紀鋒牽着手在這座燈火不熄的山城裏吃吃吃,玩玩玩。
他們自打到重慶以後就住在成山的家。成山老家在重慶,進入事務所工作後常年居住吳河,房子便空了下來。陳紀鋒半點沒和這位老友客氣,拎着行李箱和衛意就住進了他家。
Advertisement
夏末的山城還是熱。衛意和陳紀鋒趁上午有空去看過車,最後定下一款黑色奧迪。
兩人在外面解決了午飯,回家後熱得什麽都不想幹,幹脆開了空調在卧室裏睡午覺。
房間落地窗外是一個窄窄的小陽臺,熱烈的陽光像凝滞的水波,風停,偶爾有鳥雀忽然飛過,翅膀掠起空氣鳴動,汽車鳴笛遙遠稀疏。
衛意在睡夢裏滾了一圈,頂着一頭亂毛從床上坐起來。
白天睡覺通常更精神恍惚。衛意摸了摸旁邊空空的位置,迷糊嘟囔一聲,“哥哥。”
他從床上爬起來,剛推開卧室的門就迎面一陣悶熱的氣息。家裏只有卧室開了空調,衛意走到客廳,見陳紀鋒穿着黑色背心,短褲,在墊子上做俯卧撐。
陳紀鋒從五年前開始就養成了每天大運動量的健身習慣,至今依舊如此。他每天至少抽出三個小時在家鍛煉,或者出門跑步。反倒是衛意從前還有晨跑的習慣,回到英國後出于種種原因荒廢了鍛煉,直到和陳紀鋒重新在一起後,才慢慢把晨跑的習慣撿回來。
成山家沒什麽器材,陳紀鋒就大多時候選擇跑步。他們的新家還特地空出一個房間,專門作陳紀鋒的健身房。
有時候陳紀鋒在客廳裏鍛煉,衛意看他的鍛煉強度大,每次結束後整個人都和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想起陳紀鋒從前沒有這個習慣,便好奇問他。
“堅持鍛煉是加強自律的一種方式。”陳紀鋒這樣回答他,“那段時間,我需要時刻保持自律的心态。”
衛意想了一會兒,明白過來。
卧底是一個在黑暗中行走的工作,腳邊陷阱重重,紙醉金迷,陳紀鋒是在用這種方式搶播自己與“正常”的生活接上一個不着痕跡的軌道。
他一個人在黑暗裏走,就只能自己給自己掌燈。
衛意看着陳紀鋒的背影。他的背心已經濕透了,健壯的手臂繃起,從肩背到腳跟抻得筆直,汗水覆在緊致皮膚上,将他脖頸上的短刺發尾沾濕,一滴一滴落在墊子上。
衛意走過去,往陳紀鋒背上一趴,手臂枕着陳紀鋒的肩膀,腳尖踩在他的腳腕,聞到陳紀鋒身上濕淋淋的汗味。
陳紀鋒被他一壓,微微的喘息聲一停,動作卻沒變,笑着說:“又折騰你哥。”
他說完繼續做俯卧撐,衛意趴在他身上,聽着他略顯沉重的呼吸和穩定的心跳,喊了一聲:“哥哥。”
“嗯。”
“你真好。”衛意側過臉貼在陳紀鋒的背上,停頓半晌,喃喃換上俄語說道,“你不再是一個人了,我也不是。我們一輩子都在一起,我愛你。”
陳紀鋒停住動作。他緩慢平複呼吸,低聲用俄語說:“知道,我也愛你。”
衛意一愣:“你會說俄語?”
“不行?”陳紀鋒幹脆反手把人從背上撈下來抱在墊子上,“哥哥不能有文化?”
“......好吧。”衛意躺在陳紀鋒身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本來我怕自己說太多次會顯得膩味,就想着換一種語言,沒想到你能聽懂。”
陳紀鋒笑他:“換一種語言還不是一個意思?”
他說完低頭去吻衛意,“沒關系,我不介意你說很多很多次。”
兩人吻了一會兒,衛意的喘息漸漸急促起來。然而沒到一刻鐘,衛意就開始叫喚。
“好熱。”衛意苦兮兮推開陳紀鋒,“去卧室吧。”
陳紀鋒捏着他的腰,“就是要讓你出出汗,成天吹空調,濕氣堆在身體裏都出不去。”
“不要不要,熱。”衛意推着陳紀鋒汗津津的手臂,“哎呀,熱嘛——”
自從來了重慶,衛意成天跟着陳紀鋒大街小巷到處竄找好吃的,連口音也被帶偏了,短短一個月不到就領略到重慶話的精髓,說話時不時拖個又皮又脆的小調,仿佛火鍋吃多了的後遺症。
“熱啊。”陳紀鋒捏捏他的臉,說,“那就都脫了。”
兩人在客廳折騰一個多小時,到後來衛意整個人像是被水浸得透濕,暈頭轉向地被陳紀鋒抱進浴室沖澡。
衛意有氣無力伸手去擰調節溫度的轉頭,“要沖冷水。”
陳紀鋒把他的爪子抓回來,洗貓似的按着人繼續用熱水沖。
第二天早上陳紀鋒照常起來做早飯,衛意坐在沙發上用筆電看郵件。
他似乎收到什麽重要的郵件,認真看了很久,随後把電腦啪的一聲合上。
“吃飯了。”陳紀鋒端着早飯出來。
衛意啪嗒啪嗒跑過來坐下開吃,他吃得很快,一個包子幾口就咽了下去,陳紀鋒說:“吃慢點,急什麽呢。”
衛意飛快吃完早飯,抹抹嘴,對陳紀鋒說:“哥哥,我回英國一趟。”
陳紀鋒:“??”
他拿起手機看一眼日期,疑惑道:“還沒到時候吧,公司提前讓你回去了?”
“嗯嗯。”衛意點頭,低頭在手機上迅速點着,那樣子分明有些敷衍,“有些急事要處理。”
他起身就跑回卧室,陳紀鋒跟過去,見他已經開始興沖沖地收拾背包,有些傻眼了:“現在就走?”
衛意把抽屜裏的證件和桌上的充電線一股腦塞進背包,說:“急事!”
“什麽事這麽着急?”陳紀鋒已經懵了,“機票買了嗎?我陪你一起去吧,等等,衣服什麽的都不帶嗎?就這麽走了?!”
“買了,不帶!”衛意背着包跑到玄關換鞋,陳紀鋒忙牽住他,“什麽時候回?我送你吧,不對,你到底要做什麽......”
衛意穿好鞋,直起身捧着陳紀鋒的臉用力親了一大口,“我走了,我愛你哥哥!”
衛意一陣風似的撒開陳紀鋒,推開門,“砰”的一聲,把他哥關在門後,跑了。
三天後,陳紀鋒收到一份快遞。
快遞拆開,抖出一張機票,一張字條。
機票:中國飛塞班島;字條:帶護照就好了,快來!
字跡一看就是衛意的,靈動好看,又帶一點幼稚可愛。
陳紀鋒把機票和字條往口袋裏一塞,樂了。
小朋友別的東西都不愛理會,就愛在他身上折騰,和他玩呢。
陳紀鋒幹脆也什麽都不問,簡單收拾過後便踏上了前往塞班島的飛機。衛意財大氣粗地訂的頭等艙,陳紀鋒也心安理得享受了一回貴賓待遇,在飛機上吃好喝好一番,抵達了這個被大海環繞的亞熱帶小島。
他沒想到來機場接他的人竟然是本。
“陳先生,您好。”本沒有穿西服,而是一身旅游的襯衫短褲,頭發也随意梳着,看上去比平時要悠閑許多。他放下牌子朝陳紀鋒過來,“希望您的旅途還算愉快。”
陳紀鋒點頭:“就是有點太驚喜了。”
本笑着給他帶路:“請跟我來。”
本帶着陳紀鋒來到一個海邊的酒店,房間落地窗面朝大海,蔚藍無際的天空和海水相連,亞熱帶的陽光落滿房間。
本把他送進房間,說:“那麽我先離開了,陳先生。”
陳紀鋒問:“他人呢?”
本笑着一攤手,離開之前替他關上了門。
陳紀鋒叉着腰在房間裏站了一會兒,心想行吧,接着玩。
除了那張故作神秘的紙條外,衛意這幾天一直沒有聯系他。陳紀鋒也不着急,酒店裏的娛樂設施都對他免費開放,餐廳的海蝦和意面随便吃,陳紀鋒在酒店裏吃吃喝喝玩了一圈,回到房間已是晚上。
電話響起,陳紀鋒一看,成山打來的。
成山在電話那頭無語地問:“大哥,有單任務準備派你,到處都找不着你的人。您莫不是又去追媳婦了?”
陳紀鋒答:“沒有,被拐賣到大西洋了。”
成山:“??”
陳紀鋒挂掉電話,洗澡,安心睡大覺。
第二天早上,陳紀鋒坐在餐廳裏吃早飯。
早餐是牛排,面包和酸奶,陳紀鋒沒吃飽,又叫了一份炸魚。窗邊天空碧藍如洗,海岸線綿延沒有盡頭,椰子樹樹葉在陽光下點點發光。
一個人坐到他對面。
陳紀鋒擡頭一看,差點被炸魚卡住喉嚨:“怎麽是你?”
趙英博穿着五彩缤紛的短袖,大褲衩,腳上夾個人字拖,手搭在椅背上,腿翹着。在世界各地跑了幾年,富地痞氣質淡了,變成糙地痞。
趙英博一臉乏味:“天南地北當免費勞工。”
陳紀鋒憋着笑:“辛苦辛苦。”
“吃完沒。”趙英博叩叩椅背,說,“吃完跟我走。”
陳紀鋒把餐巾放到桌上,起身悠閑跟着趙英博,打趣他:“要跟我發任務了?”
趙英博沒回答,只領着他走出酒店。酒店坐落在山腰高高矮矮的樓房中,門外一條從上至下彎彎曲曲的石子路。樓房的影子和零碎樹蔭擋住熱烈的陽光,街上游人如織,屋檐上懸挂的風鈴叮鈴撞響,淡黃的雞蛋花從牆上帶着葉子鑽出來,落在人的頭頂。
走到一處拐角時,樹蔭慢悠悠地晃,人比主街上少了些。趙英博四處看了看,說:“就到這,我走了。”
陳紀鋒:“啊?”
趙英博說走就走,手插口袋大搖大擺拐下樓梯走了。陳紀鋒站在石子路上,看了眼牆邊冒出來的野花,又看了眼山下遠處的大海,心想待會兒不會有一群人突然竄出來沖他放煙花禮炮吧。
輕輕一聲細響,頭頂上好像落下什麽東西。陳紀鋒伸手一摸,摸下來一朵雞蛋花。
他剛要擡頭,眼前忽然墜下一個亮晶晶的東西。
一枚戒指在他面前旋轉,戒指上系了一條絲帶。陳紀鋒順着絲帶往上看,一個人站在坡上,身子探出圍欄,輪廓逆着光,淺棕色的發絲在陽光下透着亮。
衛意低頭看着他,晃了晃手裏的戒指,對陳紀鋒露出一個狡猾又羞澀的笑容。
他依舊穿着簡單的白色短袖,淺色短褲,皮膚在光裏暈出雪白無暇的色澤,抿起的嘴唇鮮亮紅潤,垂眸時細密的睫毛落下,黑色瞳孔裏一點綠漆像地球極點自天際降臨的極光帷幕,純粹得驚心動魄。
衛意的背後滿樹雞蛋花盛開,純白花瓣邊緣綴連,陳紀鋒有一瞬間晃神,以為衛意的背後生出了一雙翅膀。
“哥哥。”衛意趴在欄杆上,對他說:“這個送你的。”
陳紀鋒回過神,擡手接下戒指。絲帶滑落,衛意松開手,接着擡腳就翻過欄杆。
“你......”陳紀鋒忙擡起手,“慢點!”
衛意輕巧從山坡上跳下來,轉身就抱住陳紀鋒,“想不想我。”
陳紀鋒摟住他,笑着說:“想,想死你了。”
衛意從他懷裏鑽出來,拿起戒指給他看,“定做的,和你買給我的一模一樣,不過我還在裏面加了字。”
衛意把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取下來,兩個并在一起,就着光看,可以看到兩枚戒指的指環內側都刻着“F&Y”的字母。
“喜不喜歡。”衛意小聲問陳紀鋒。
陳紀鋒攥住他的手,側頭在他耳邊一吻,低聲說,“你說喜不喜歡?”
衛意再次笑起來。他牽起陳紀鋒的手,把戒指套在他的無名指上,然後牽起他的手,“跟我來。”
他牽着陳紀鋒往坡上走,回到街上,穿過來來往往五顏六色的人群,來到一處咖啡廳前。
咖啡廳門口支着陽傘,桌椅純白幹淨,衛意按着陳紀鋒坐下,自己坐在旁邊,從包裏掏出一支筆,又掏出一張疊起的紙,攤開,按在陳紀鋒面前。
陳紀鋒低頭一看,一張英文的結婚申請表。
陳紀鋒失笑:“哪來的?”
“官網下載打印。”衛意把筆塞到他手裏,“快填,我的已經填好了。”
陳紀鋒捏着筆對着一張結婚申請表坐着,忍不住地想笑,“這就要和我結婚了?”
衛意瞪大眼睛:“你答應我了!”
“答應了,答應了。”陳紀鋒舉起雙手,開始乖乖填表。
填着填着想起什麽,又問:“證件你都帶齊了?”
衛意從包裏拿出自己的護照,結婚申請表,兩個人的出生公證,放在桌上。
“難怪之前要我辦什麽出生公證。”陳紀鋒逗他,“計劃好久了吧。”
衛意有些臉紅,但還是坦然點頭“嗯”了一聲。
陳紀鋒捏着筆填表,寫到最後簽字欄的時候,筆尖在紙上懸停,他挑眉看向衛意,“我簽了?”
衛意被他逗得差點龇牙炸毛,撲上來勒住他的脖子,紅着臉催:“快點簽!”
“簽簽簽......簽了。”
陳紀鋒簽好字,衛意這才放開他,把表和證件往包裏一塞,抱着包站起身,拽着陳紀鋒,“走。”
“又去哪兒?”
“去法院交錢。”衛意說,“交申請費,拿收據,才能舉行婚禮儀式。”
兩人去法院交了錢,換到收據,又去塞班市的市長辦公室把收據交給婚禮負責人,确認好相關信息後,這才回到酒店。
陳紀鋒問:“儀式的舉行時間已經約好了?”
衛意點頭:“約好了。”
“你不會打算就讓我穿着短袖大褲衩去做新郎吧,我可什麽都沒帶來。”
“本都準備好了。”
陳紀鋒笑他:“這次計劃你自己出了多少力?”
衛意被一語戳破,半羞半惱道:“反正,是我組織策劃的。”
陳紀鋒笑得直咳,衛意推了推他,“幹嘛一直笑我。”
“沒有笑你。”陳紀鋒止住笑意,目光靜下來,摸了摸衛意的頭發,表情很認真,“我只是太高興了,衛意。”
他們走進酒店窗邊的一處走廊,走廊盡頭門外是提供住客休閑的草坪。走廊裏陽光靜谧,光影無聲搖曳,陳紀鋒把衛意按到牆上,低頭吻上他的唇。
衛意摟住陳紀鋒的脖子,仰起下巴專心與他接吻。吻如河流下的暗湧無形裹住衛意,拖着他陷入漩渦深處,漩渦盡頭不是黑暗,而是成真的溫柔夢境。
一吻結束,衛意被陳紀鋒抱得微微踮腳,喘息着睜開眼,說,“我還請了證婚人來,哥哥。”
陳紀鋒以指腹輕輕抹掉他嘴唇上的水光,問:“誰?”
衛意推開門,人聲湧進來,草地在海風下拂動,不遠處幾個人圍坐桌前,聞聲看過來。
克裏斯看了他們倆一眼,端着茶杯回過頭去繼續喝茶。
季冰花看到他們,揮了揮手。
陳紀鋒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衛意竟然直接把他老媽請來了塞班島。他愣愣被牽到季冰花面前,望着他媽:“衛意喊你來的?”
季冰花穿着連衣裙,看上去比平時少了些嚴肅的氣質,多了些度假的悠閑,“不然呢。”
本在一旁說,“我們為季女士安排了航班與酒店房間,希望季女士能對我們的安排感到滿意。”
趙英博坐在一旁懶懶玩手機,“也不知道我到底是為什麽會坐在這裏......”
衛意認真說:“你代表奶奶來。”
陳紀鋒往椅子上一坐,稀奇地看着克裏斯:“你來做證婚人?”
克裏斯面無表情:“除了我還能有誰?”
陳紀鋒又轉頭問季冰花:“這小孩怎麽把您給請過來的?”
季冰花說:“他找到我,說要和你結婚,希望我來做證婚人,我就來了。”
陳紀鋒一臉“我可差點就信了”的表情,季冰花卻沒再繼續解釋,她看了眼衛意,衛意也看着她,兩人視線對上,衛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十分感激地對她笑了笑。
衛意找到季冰花的時候,季冰花的确很驚訝,她原本以為衛意會和陳紀鋒一起來。
而衛意也的确沒有多說些什麽廢話,只是認認真真地告訴季冰花,他要和陳紀鋒結婚,希望她來做他們的證婚人。
“希望您能同,同意。”衛意還是年輕藏不住心事,就算再裝得鎮定,話說到最後還是洩露緊張,打了個坎。
季冰花之前花了一點時間消化他家兒子喜歡上一個男性的事實,現在這個孩子又跑過來和她說他們兩個要結婚,得虧季冰花做了十幾年教授見多識廣,沒有當場無語凝噎。
“你們......”她斟酌道,“以後就打算一輩子在一起了?”
衛意點頭。
“你想和他結婚,就是會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意思?”
衛意說:“是的。”
季冰花不知道說什麽,只好點點頭:“好吧。”
“嗯,謝......謝謝。”衛意猶豫站着,最後鼓起勇氣走近季冰花,擡起手臂輕輕摟住她,與她貼了貼臉頰,然後拉開距離,對季冰花說,“我希望我們能一起陪在他身邊,我想......我想與您成為家人。我的家人都走了,我知道那種失去親人後孤獨的滋味,那是愛情和友情都無法替代的孤獨。所以,我希望您可以陪我們很久很久,希望您平安健康,長命百歲。”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陪伴你一生。”
季冰花坐在陽臺上,陳紀鋒坐在她身邊,兩人中間的小桌上擺着飲料和點心,從酒店房間的陽臺看出去,海水在壯麗的夕陽中倒映出絢爛夢幻的色彩。
“但是哪對伴侶不是從年輕時候走過來的呢。”季冰花閑閑坐在椅子上,說,“雖然年紀小,但好在真心實意。婚姻非兒戲,你就多費心經營經營,也好好教教他吧。”
陳紀鋒笑了笑,說:“這任務可夠艱巨的。”
季冰花端着飲料,眼望天邊夕陽,輕聲說:“我說過,你是令我驕傲的孩子,只要你想做的事,從來沒有你做不到的。既然你喜歡小意,就好好愛他,一輩子安安心心,白頭到老。”
“回去吧。”季冰花說,“明天就是結婚儀式,回去好好準備。”
陳紀鋒回到房間。牆邊挂着兩套正裝,衛意趴在陽臺的小桌上,低頭不知道在寫寫畫畫些什麽。
陳紀鋒走過去,拉開落地窗,衛意擡起頭,看向他。
“做什麽?”陳紀鋒走到他身後,一手撐在桌上,低頭看着桌上的紙。
衛意捏着畫筆,讪讪地,“我太緊張了,就坐在這裏畫畫。”
紙上畫着一片天空,只不過不是眼前的夕陽,而是夜晚。一輪大大的圓月,一輛列車哼哧哼哧開過夜空,奔向月亮。
“月亮是哥哥。”衛意指着月亮,又指着列車窗邊坐着的一個人,沖陳紀鋒笑,“這個是我。”
陳紀鋒片頭看了看,“你就是這麽小的一個黑點?”
衛意認真“嗯”了一聲:“坐在火車裏繞着你飛呢。”
陳紀鋒煞有介事點頭:“畫得不錯,就是少了點東西。”
他拿過衛意的筆,在紙上歪歪扭扭加了幾條線。無所不能的哥哥唯獨缺乏藝術細胞,畫畫不像畫畫,像貓爬架上被貓爪子崩出來的線頭。
衛意眼睜睜看着自己好好一幅畫被幾筆糟蹋,敢怒不敢言,“哥哥你......畫的什麽呀。”
陳紀鋒在月亮上畫了一個門,說:“站臺啊。”
他滿意放下筆,低頭注意到衛意糾結的表情,笑着捏過他的下巴,在微濕的海風和将墜欲墜的盛大落日光輝中吻住衛意柔軟的嘴唇。
“不然這位乘客小朋友怎麽進到月亮的心裏呀。”
※※※※※※※※※※※※※※※※※※※※
全文完。感謝所有追文的大大大大大可愛們,很多從一開始追到現在的,我超眼熟你們的!麽麽噠,挨個親,謝謝你們的支持和喜歡,我們下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