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興許是沒人管着了,徐子佩的脾氣逐漸顯露出來。
而徐子衿賴在他的地盤,也不敢出聲說什麽,老老實實的按照他的規定辦事。
物品用後放回原位,垃圾滿了立刻去倒,脫下的衣服洗幹淨放着,床單鋪平看不見皺褶,最重要的一點是,絕對不能在床上吃東西。
徐子衿以前也是和他住,但他沒有這麽多毛病,因為那房間屬于公共區域,而且兩人分了上下鋪,他管不着徐子衿怎麽做,把自己的收拾平整就行了。
現在徐子衿住在他家睡他的床,拖鞋并排擺在門口的鞋架上,牙刷插在同一個漱口杯,有時候還會穿同一件衣服。
通常情況下,是徐子衿穿他的衣服。
徐子衿比較随便,懶得洗衣服就用腳踩,油濺在胸口也不在意,穿不下來幾次,就弄得皺巴巴了。
徐子佩的衣服幹淨整齊,他就去拿徐子佩的穿。
在以前,徐子佩肯定不會說什麽,畢竟在福利院裏,他永遠都是脾氣好的模樣,可這次他朝徐子衿發脾氣了。
他說,“你什麽時候搬走?”
對,他就是直接這樣說的。
雖然徐子衿說的是,“我不會麻煩你的”,但就是來拖累他的,而且他也是知道的,他把徐子衿從福利院接回來,對這事也是閉口不提,有意放水。
徐子衿心裏還小小感動了一下,哪想到沒兩個星期就開始趕人了。
好在他臉皮夠厚,連忙道歉說,“好了,我以後不穿你的了。”
徐子佩沒什麽好說的,這事就算是完了。
他也不是真的趕徐子衿走,這點徐子衿還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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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從福利院出來那天,坐了十幾站的公交,兩人提着行李袋下來,在公交站牌前發了好一會呆。
徐子衿也不是沒出來過,但這次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他完全離開了福利院,再也不需要回去了。
他甚至能預料到,往後日子鐵定比在福利院過得還糟,卻仍舊有一種獲得新生的感覺。
內心感慨了一番後,他指了指對面的西餐廳招牌,對徐子佩說,“哥哥,我想吃那個。”
那一頓,花掉了徐子佩三天的工資。
雖然他也不知道徐子佩為什麽會答應他心血來潮的“願望”,但也由此看出了徐子佩對他還是挺好的。
徐子佩的奶茶店分早中晚班,每次上晚班都會喊徐子衿過去,在打烊後給他打兩個冰淇淋。
冰淇淋機每天都要清洗,剩下的不吃也是浪費了,所以每次都給徐子衿吃到飽。
徐子衿也知道那是不要錢的,吃得特別開心,還要求說,“哥哥,能不能給我撒點奧利奧?”
徐子佩說,“不行。”因為那個是要錢的。
徐子衿覺得他是死腦筋,他就不能趁店長去後廚時,偷偷給他撒點奧利奧嘛,不然澆點藍莓醬也行。
一直到夏天快要結束了,徐子衿也沒能吃到免費的奧利奧冰淇淋。
而且,徐子佩還催着他找工作了。
九月後,徐子佩要去上學,工作只能改成兼職,五點下學做到十一點,六個小時四十八塊錢,完全不夠兩個人日常生活。
這樣算并不準确,還有學習資料的花費,以及做功課的時間,他總不可能上完課去工作六小時,回來淩晨還要寫作業吧?
徐子衿說他,“你讀書有什麽用,要我說退學算了,過不久也要升店長了吧。”
徐子佩眼神冷漠的看他,“你沒讀書,也沒見你多大用處?”
徐子衿是被他給激的,隔天就開始溜達着謀差事了。
徐子佩住的這地方,房屋密集的老城區,頂樓都是加蓋的違章建築,巷子十繞八彎頗有港味,也的确是滋生惡事的地方。
好巧不巧的,被徐子衿給撞上了。
他還沒來得及掉頭,“大佬”朝他勾了勾的手指頭,饒有興致的問道,“你這小身板,來送死還是逞能呀?”
徐子衿看着牆角被揍得稀巴爛的三個人,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忙撇清關系,“我不認識他們,我只是剛好路過!”
“大佬”說,“那你得證明一下。我要是放你走了,你回去叫人,那不是麻煩大了。”
這“大佬”挺厲害的,一個人幹翻三個人,感覺再來三個也不再話下。
徐子衿慫包一個,問道,“怎麽證明?”
“大佬”踢了踢中間那個人,“來,你打他一下,越狠越好。”
他,“……”
雖然他脾氣不好,但是他也沒打過人,福利院那些都是哭包,兇兩下就解決了,要他真動手,他也不敢呀。
可是“大佬”在前,不敢也得上。
他走到中間那人面前,對着臉揚手狠狠扇下去,可最後又收了力氣,只在他臉上摸了一把。
霎時間,巷子裏一片詭異的寂靜。
被摸了一把的那人,“噌”的從臉紅到了脖子根,“大佬”笑得扶牆,拍他腦袋,“你幹嘛呢,我叫你打人,你還調戲上了?”
“我…他…”徐子衿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扭頭就跑了。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
更加巧合的是,徐子佩給他找了個洗車店的差事,而店老板的兒子就是被他摸了臉的“豬頭”。
因為不知道他叫什麽,被揍的挺像豬頭,就叫他豬頭了。
他姓樊,單名一個“山”子,外號叫“大山”。
這名字取的,徐子衿這種小學水平都嫌棄,雖然他成績爛得要死,但是自己名字的出處記得一清二楚。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徐子佩的名字也是這麽來的,自我介紹的時候顯得多有文采。
可樊山那樣,總不能說長得壯所以叫“山”吧,還大山?
雖然名字是很“土氣”,但人長得挺帥的,性格也還不錯。
樊老板喜歡搗騰汽車,樊大山喜歡搗騰摩托,跟寶貝似的擦得油光發亮,在街道“突突”而過留下拉風的身影。
他還喜歡帶徐子衿兜風,那可就是真的兜風了,大晚上不帶頭盔在路上亂飙,下來臉都“兜”大了一圈,四肢發麻沒了知覺,感覺整個人都腫了。
飙車的時候,風呼呼從耳邊刮過,身體輕得飛起來,錯覺要脫離地心引力,那感覺特別爽。
怎麽一下來,整得跟半等殘廢似的。
徐子衿一邊嫌棄,還一邊沉迷其中,在徐子佩發現他晚歸的慣病時,他已經和樊山學會了騎摩托。
那時候徐子佩已經開學了,他視作業量而定兼職時間,回家的時間沒有定數,徐子衿本還打探下情況,在他回家前趕回來,結果玩瘋了,把這事抛在了腦後。
徐子佩在洗車店逮了他兩次,明明是想好好訓他一頓,因為樊山在的緣故說不出口,而且樊山再三保證會看着徐子衿,次數多了他也懶得說了。
九月底,徐子衿飙摩托飙進了醫院,雖然沒斷胳膊斷腿,但也着實花了筆醫藥費,把徐子佩暑假存的點積蓄掏空了。
徐子佩照舊上學,晚上來醫院看他,坐一會也不說話,到點了就走。
徐子衿心裏卻是知道的,徐子佩在怨他。
等他出院那天,徐子佩收拾了他的行李袋,塞得鼓鼓的丢在家門口,人卻已經去學校了。
徐子衿把樊老板給的工資,滿打滿算也不到一千塊錢,因為平時他就和樊山厮混,認真做事的時候很少,而且還管他一天兩頓飯,給了一千塊已經很良心了。
他把那點錢放在了徐子佩的枕頭下,然後把旁邊的枕頭抱走了。
樊山在樓下等他,說道,“你以後住我家吧,我跟我爸說了,包吃包住。”
徐子衿也沒別的去處,所以就住進了樊老板家,不過沒再和樊山騎摩托了,專心專意做個洗車小弟。
那時候,他離開福利院已經三個月了,現實比他預想的情況稍微差了點。
他以為只是窮而已,沒想到徐子佩都不要他了。
一個月後,第二筆薪水到手,他去商場買了兩套衣服,當作是給徐子佩的賠禮。
徐子佩不僅潔癖龜毛,強迫症也很嚴重,物品都是成對的,衣服也一個款式,徐子衿怕買一件單着了,所以就買兩件給他湊一對。
徐子佩連門都沒讓他進,拒絕說,“拿回去吧,我不要。”然後還把他留的錢,塞還給了他。
徐子衿差點直接哭出來,抓着他的手腕,“哥哥,你別生我氣了。”
徐子佩說,“我沒生你氣,懶得管你。”
徐子衿也不知道怎麽辦,那時間點也差不多了,就說,“哥哥,你陪我吃頓飯吧。”
去的是上次花了徐子佩三百塊錢的西餐廳,徐子衿又照着原樣的點了遍。
上次徐子佩給他切牛扒了,這次卻沒有管他,他笨手笨腳的弄出刺耳的聲音,引得周圍人投來嫌棄的眼神。
這種東西他從來都不會,也不知道徐子佩是哪裏學來的,他總有辦法讓自己顯得高級又體面,半點看不出福利院小孩的影子。
徐子衿想,徐子佩的目的大概達到了,因為他深切感受到了,橫在兩人之間的溝壑。
而徐子佩一直想表現的,“我和你們不是一類人”,他也完全體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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