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個揍過樊山的“大佬”,其實也就是名高中生,不過接近一米九的個頭看起來很吓人。

據說那家夥在學校橫行霸道,樊山也是受高二堂弟的拜托,帶了兩個人去收教訓教訓他,沒想到反被收拾了一頓。

這事他當然沒臉和堂弟說,只是告訴徐子衿了而已。

“大佬”也住在這一片,徐子衿經常被他逮着,使喚着跑腿買煙買燒烤,徐子衿迫于淫威給他當小弟,跑了兩趟下來還有小費拿,他這種沒出息的小孩,看了錢就眉開眼笑的,漸漸也變得樂意。

一來二去的,和“大佬”熟了起來,也改口叫哥了。

“大佬”叫翟陽,朋友都叫他“阿陽”,徐子衿就叫他“阿陽哥”。

可能是年齡的差距,樊山是二十歲的大人了,和他相比較起來,徐子衿和翟陽更玩得來。

樊山對此表示深惡痛絕,“你別和那種小混混學壞了!”

其實翟陽并不壞,也沒有誰很壞。

徐子衿埋怨着生活不公,因貧困氣得天崩地裂,也發自內心的感謝着,他遇到的人都很好。

徐子佩性子冷淡,對他卻是好的;樊山會給堂弟出頭,對他也會伸把手;翟陽标準的校園霸王,外表兇神惡煞內心卻是稚氣。

翟陽幼稚起來真的沒誰了,從來都記不住徐子衿的名字,開口就是“小朋友”或者“小孩”的喊,特愛在朋友面前逗他學貓叫,然後兩只手揉着他的臉,“怎麽這麽可愛呀。”

徐子衿臉都被搓胖了兩圈,但看在“小費”的份上忍了。

他把那些錢叫做“小費”,翟陽可不按小費給的,也不會在朋友面前給他錢,經常就是私底下的,心血來潮找個理由,把他“欺負”一頓後往兜裏塞錢,“這是給我們小朋友買糖吃的。”

翟陽家裏非常有錢,但也不是多得欠燒,沒事就愛給社會貢獻“愛心”,他是知道徐子衿的情況的,所以才對他這麽好。

徐子衿有種“認識新的人就把自己苦難複述一遍”的毛病,說福利院的小孩聒噪又讨人厭,罵不知道長相的父母沒責任心,把自己講得慘兮兮博得他人同情,以到達索求的目的。

Advertisement

在這點上,徐子佩和他完全相反,徐子佩恨不得把所有苦難藏起來,不祈求多餘的關心目光。

徐子衿和徐子佩想要的東西是相同的,有吃有喝有落腳的地方有錢花,但是徐子佩想僅靠自己去努力,不放棄上學也是為了更好的生活。

而徐子衿呢,有點走歪門邪道的感覺,他靠“乞讨關愛”活着。

他也鄙夷這種行為,但下次依舊會“伸手”。

自我安慰的想,我沒有的東西太多了,拜托上天對我寬容一點吧。

“我只是小學生呀。”

——他可以把這事拿出來說,再表露出對校園的向往,好像被金錢困足深受其害,沒有人會不同情他。

翟陽對他上學的事挺上心,而且在教育局有點關系,問他是“檔案上不了”還是“沒有學校收”,似乎想要給他解決上學的問題。

徐子衿又不是真的熱愛學校,只能找借口說,“上學太貴了,我沒有那麽多錢。”

翟陽很認真,“沒事,你的情況可以免學費,再給你弄個貧困生,生活費也解決了。”

說得就像明天就要把徐子衿塞學校去一樣。

徐子衿也急了,“我腦袋笨,成績不好,我哥哥很聰明,我供他讀書就行了。”

翟陽驚訝,“你供你哥哥上學嗎?”

他支支吾吾的點了頭,雖然徐子佩從來不要他的錢,為了圓謊也只能這麽承認了。

翟陽對徐子佩來了興趣,問起來才知道兩人同校,高興的說道,“徐子佩我知道,一年級第一名嘛,那我給他弄個貧困生名額,你們日子也好過一點。”

徐子衿急得滿頭大汗,生怕翟陽繼續問下去,畢竟他和徐子佩好久沒見面了,所以就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

然後才有了一系列的麻煩事情。

徐子佩屬于特殊情況入校,他和老師說希望把情況保密,所以也沒人知道他家境怎麽樣,只知道他成績好性格冷淡。

可貧困生這事,全校師生都很關注,每年度的資助名單都會公布出來,徐子佩壓根就沒有遞申請書,可他的名字出現在了名單上。

這下全校都知道他的情況了,同情的憐憫的關愛的視線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院裏剛知道情況的老師們上趕着關愛他,說“你有什麽困難和老師說老師給你想辦法”,還讓他作為貧困生代表在全校大會上發言。

一時間,他成了勵志的教科書,又窮又苦還努力學習,老師批評不上進的學生,都把他挂嘴邊誇一番。

可是,他并不想這種誇贊。

他竭力想要擺脫“孤兒”的身份,卻被這種誇贊上了枷鎖。

他倍受煎熬幾乎快瘋掉,而徐子衿毫不知情。

徐子衿以為他會開心,不用放學去做兼職,可以輕松一點生活了,甚至還等着被感謝,然後就可以毫無嫌隙的和好。

他抱着這種美好的期待,翹首以待的等在學校門口,見到徐子佩出來就撲了上去,“哥哥。”

徐子佩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被他撲了個滿懷,徐子衿還沒細想哪裏不對,旁邊徐子佩的同學說了句,“哎呀,子佩你還有弟弟呀,你不是孤兒嗎?”

徐子衿渾身血液都冷了下來,他大腦“嗡”的發懵沒辦法思考了,雖然他曾毫不在意說自己命苦,卻是第一次對“孤兒”這次感到惡寒。

更別說徐子佩了,他從小就反感這身份。

那人還好奇的打量起徐子衿來,用沒有惡意的語氣問道,“你也是孤兒嗎?”

徐子衿瞪了他一眼,那瞬間把他臉記住了。

隔天就拿背包套着他腦袋,拉進巷子裏揍了一頓。

徐子衿的業務不熟練,是翟陽的狗腿子們幹的,把他騙到了人少的地方,蒙着腦袋按着手腳給徐子衿打。

氣到沒地方排解的時候,就會想到用暴力解決,看見對方實打實的受到傷害,心裏那口惡氣才能抒發出來。

徐子衿像只發狂的小獸似的,手腳并用毫無章法的往他身上招呼,看着是來勢兇猛實則沒多大殺傷力。

翟陽咬着根沒點燃的煙,倚着牆在旁邊看,見他氣消得差不多,兩指折斷了香煙,彎腰把他抱起來,扛在肩上往外走,“好了好了,消氣了消氣了。”

等他們走了之後,腦袋上套着背包的人,才從旁邊兩人的禁锢中解脫。

翟陽聽徐子衿說被人欺負了,當即表示要給他出氣,可是沒打算讓他動手,但不知道他受了多大刺激,哼哼唧唧的不肯罷休,翟陽只能想了這個法子,既讓他揍了一頓出氣,也不能讓對方知道他是誰,以免日後被找上麻煩。

翟陽不想教壞小孩,還特別是徐子衿。

徐子衿被他這麽慣着,也快給慣出毛病來了,怎麽問都不說原因,說不清怎麽欺負他了,反正就是要報複那人。

那是因為他沒被誰欺負,只是想到徐子佩受委屈了,被人用同情又憐憫的神态看待,就氣得毫無理智了,雖然他本來也沒有,他從來就是意氣用事,永遠都長不大的小孩。

他也不能把所有議論徐子佩的人嘴巴縫上,正巧撞上了那麽一個就當“代表”打一頓出出氣。

如今在學校沒有人不認識徐子佩,不知道誰胡編亂造出一些悲慘事跡,說得有模有樣跟真知情人似的。

他工作的奶茶店也被八卦出來了,絡繹不絕的同學的過來光顧,他只能躲到後廚去煮珍珠,而店長似乎不想放棄這麽好的“招牌”,非讓他在前臺收銀招攬顧客。

徐子佩想也沒想的提出辭職,店長愣了一下問道,“怎麽了?工作太累了嗎?我和領導說一下,給你漲工資。”

他聲音沒什麽起伏,“作業太多了,沒時間兼職。”

店長又問,“那你怎麽生活,吃飯怎麽辦?”

可見得,店長已經聽說了很多他的事情,并且想身體力行的表達同情和關愛。

他最反感這種了,當下摘了圍裙,拿了背包走了。

徐子衿聽說他辭了工作,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感受,他能想到辭職的原因,卻想不到徐子佩也是沖動的人,沒了經濟來源他還要不要上學了,以後的日子都不過了?

他還從翟陽的狗腿子那裏聽說了,徐子佩在學校都是吃最便宜的飯菜,有時候連着吃半個月的饅頭,再一想他住院那幾天的花費,給徐子佩留了錢也沒動過,可想而知過得多拮據了。

那時候已經入了冬月,他穿了件灰色的帽子,板鞋上都是汽油污垢,眼睛盯着腳尖站在樓下,等徐子佩放學回來。

徐子佩拎着書包出現在拐角,腳步放緩慢慢走了過來,問道,“有事嗎?”

“哥哥。”他嗓子一啞,眼底都紅了,“樊老板不要我了,我沒地去了。”

他賣可憐賣得太順手了,被翟陽和樊山慣得很了,卻忘了徐子佩不吃這一套。

徐子佩說,“所以呢,關我什麽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