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當汽車駛入了縣道後，郝箋忍着強烈的嘔意将手機和指南針往旁邊一扔，而後靠在椅背上阖眼歇息。在車上長時間盯着某件東西看就會帶來不适，她能忍着沒吐，已經夠堅強的了。
練如檸一邊留意路面情況一邊摸出一瓶水給郝箋，頗為不好意思：“你喝一口水吧，別待會兒吐了。”
郝箋應了一聲卻沒動。等她掀開眼簾的時候，天色已經如濃墨渲染過般烏黑，車窗外成片的黑影一閃而過。
她搖下車窗，熱氣頓時灌湧而入，冷氣和熱氣相互碰撞，而呼啦啦的風吹得臉發麻。車載廣播裏傳出很小的說話聲，練如檸見她的動作便關了冷氣，又說：“電臺說高速公路堵塞情況嚴重，路面交通也基本上癱瘓了。”
“這邊沒問題吧？”
“我避開了好幾段堵塞的路段，不過在這麽下去我怕會迷路，就不敢開那麽快。而且天色晚了，我想，我們需要找個地方休息一晚。”
郝箋放開頭發，而後捋了一下，将它重新束好後說：“我開車，你休息。”
“你才睡了三個小時，小心疲勞駕駛！”
“那總比你連續開車超過四個小時要好。現在這種狀況，除非是在荒山野嶺停車休息，否則在哪裏都不安全。而且縣道也癱瘓了的話就免不了要走鄉道，本來九個小時的車程可能要走兩天。你若是等得了那麽久，我也無所謂的。”
練如檸的心裏稍微掙紮了一下，最終覺得她已經沒辦法再等多兩天了。和家人失去聯系一天，她就多一份焦慮。而且回到南方城，她還得往不同的地方去找人，想必會更加艱險。
“那聽你的。”
練如檸在邊上慢慢停車，郝箋下車運動了一會兒，又看了一眼周圍的情況。筆直的同方向道上有幾輛車正在行駛，而這一點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反方向的車同樣很少。
“對面的車什麽時候少的？”郝箋一邊開車一邊問。
練如檸聞言扭頭看去，發現果然很少車。一般情況下在城市的人都會想盡辦法往郊區跑才是，而不僅是高速公路、國道、省道，連縣道都少不了車和人的，可現在的車流少的有點可怕。
她回想了一下，說：“我沒怎麽留意，車流都是慢慢地變少的。之前也有車逆向行駛搶了這邊的車道，我都是靠右行駛的，所以具體是什麽時候變少的，也不大清楚了。這怎麽了嗎？”
郝箋只是隐約有個想法，但是又摸不透。開了半個小時後，她看着指示牌，将車駛入了離南方城較近的那個方向的縣道。而她猛地捉住了那一閃而過的想法：往外的車流減少了，是否說明，混亂期已經漸漸地接近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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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喪屍爆發等級三已經過去了七天，從一開始的恐慌到逃離城市，七日已經足夠讓事件從高潮走向尾聲了。尤其是消息靈通的大城市，他們最早得到消息，而後才傳達到縣鄉裏去。
所以郝箋在縣市裏所經歷的混亂期，實際上已經是大城市裏的冷卻期了。而這種混亂之後，想必越接近南方城，危險系數便會成倍地加大。與此同時，幸存下來的人要面臨的問題便是如果躲避喪屍、找到安全的地方進行轉移。
想到這裏，她擰了一下眉毛，又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練如檸：如果事情如我所想，那不排除她的家人已經遇難或者進行了轉移，尋找他們的難度如同大海撈針。
“去哪裏，你有了具體的目标了嗎？”郝箋問，又補充了一句，“不是‘南方城’這樣的大目标，最好細化到地點。”
練如檸心中有幾個地點，分別是家、父母任職的學校以及妹妹就讀的學校。
她的父親是南海大學教授，在大學城工作，她的母親是南方城大學的教授，在南校區。她的妹妹雖然是南海大學的學生，不過校區卻在她母親的校區附近。
現在是暑期，所以她的父母多數會在家或去學校開研讨會，而弟弟練如基剛高考結束，依照他的性格也不會去做暑期工的，所以範圍還是在家、父母任職的學校之間。
至于妹妹練如檬則讓她有些捉摸不準，畢竟練如檬雖和她是雙胞胎，但脾性卻大相徑庭，她絕不是那種熱衷于呆在家裏的人。在她們不曾聯系的這些天裏，她興許在做暑期工，也可能外出寫生，甚至可能在遠方旅游。
“先去大學城。”練如檸捏了捏掌心，決定道。
郝箋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不先回家？”
一般人遇到這樣的狀況，想的都會是回家呆着，所以她的家人在家的概率十分大。
“我家在偏市區的地方，而且過去要橫貫市中心，危險性很大。我爸任教的學校在大學城，而且大學城又在郊區，所以我想先去那裏看看。如果在那裏找不到他們，屆時我會自己回家。”
對于練如檸這麽怕麻煩到自己，郝箋嘴角動了動：“我住的地方也在偏市中心的地方。”
練如檸心裏嘀咕：哪裏會有這麽順路的？
一開始的時候郝箋說她在南方城工作，她也有事要回來一趟，所以她并不懷疑。只是如今她住的地方也偏市中心，也未免太巧了！
她倒不是懷疑郝箋別有用心，不過是她擔心會連累郝箋。郝箋的家明明在鄉村裏，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卻偏偏跟她跑回到最危險的地方來……
“難道她的表白是真心實意的？”練如檸又在心裏暗暗地想。
也不能怪她會往這方面想，只因郝箋的行為實在是太古怪了，讓人想忘記都忘不了。而經歷了這二十多個小時的生死與共，她也不得不去猜測郝箋是否在哪裏見過她，從而開始暗戀她。
郝箋發現練如檸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暧昧，她回想一下是否是自己剛才的話有什麽不妥的，否則她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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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現在從城市離開的車流減少了，是不是說明能逃的都已經逃了，而不能逃的，也留在了城市裏？”
練如檸忽然的發問讓郝箋怔了一瞬，她剛才有這樣的猜測卻沒有跟練如檸說就是覺得即使她知道了也只會徒添焦慮。不過好像有點小看她了。
“哦？為什麽這麽猜？”郝箋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
“我是覺得如同一個遭遇了事故的人，它有救援的最佳時間，等時間一過，那這個人就基本可以宣告死亡了一樣，喪屍病毒爆發後也是有最佳的逃離時間的。如同超市會被人搶奪一樣，等超市的東西被掠奪得一幹二淨了，也就不會有人再去超市，而是選擇躲在家中。我這麽說，你能理解嗎？”
“很直觀。”
練如檸松了一口氣，她發現跟郝箋交流真是省心省力，于是又說：“所以說，最佳的逃離時間已經過去了，所以往外逃的人少了。而現在還留在城市裏的，要麽是家在那裏，要麽是無法逃離。”
郝箋“嗯”了一聲，練如檸安靜了下來，她其實也有猜測，只是她也沒直接說出來。
前方縣道兩旁的路燈忽然暗了下來，練如檸回過頭去，身後的燈也都漸漸地暗了下來，直至那點點星光也湮滅了。她心中一提，連忙盯着黑暗深處看，仿佛要在裏面看出什麽情況來。
郝箋開了照明，而前方并沒什麽不妥的，不過悄無一人的縣道，連一輛車也沒有。這種狀況任誰看來都有些瘆人，練如檸問：“是不是連供電局都支撐不下去了？”
沒有了電，那她們又得從電力時代回到靠火照明的時代了？！
“或許只是發電廠暫時停止供電吧，只要有人在，而機器沒有失靈，那總會有再恢複供電的時候。”
“那為什麽通信部分卻不能恢複信號呢？”練如檸揚了揚手機。
“這方面我倒是不意外，要知道一旦爆發出嚴重的事件時，相關部門會采取有效的措施來遏制事件繼續發酵。這種時候屏蔽民用通信信號，就是必須的了。”
練如檸放下手機，有一絲絲的失望。
透過車燈的照明，前方的道路出現了一些歪七扭八停在路面上的車輛，而看情況是因為有車輛逆向行駛霸占了往城市去的方向的車道，導致發生了交通事故。沒有交通部門來處理這些車，它們就堆積在此處，将兩個方向的路都堵塞住了。
郝箋不得不将車速減低，環顧四周後她打了一個方向盤，将車往田邊開去。田埂的盡頭是一座座矗立的樓房，俨然已經到了鎮子的中心地帶了。
“啊——”練如檸看着車燈照到的朝這邊奔來的幾道身影，吓得發出了一聲輕呼。
郝箋擰眉，一邊小心翼翼地駕駛，一邊打反向盤避開這些身影。只是它們如影随形，一個兩個不要命地撲過來。
“砰——”一下猛烈的撞擊，傳來肉體倒地的聲音。郝箋踩住了剎車，擡起頭來又看見那身影爬了起來，朝她們奔來。
“那、那是喪屍！”練如檸道，在黑夜之中靠車燈很難判斷那是人還是喪屍，只是遭受了撞擊後仍舊跟沒事人一樣站起來的，除了喪屍，也沒別的了。
“砰——”的又一聲，練如檸這回是尖叫了出來，只見一張青白的臉貼在車窗，雙手扒着車窗朝她叫。她下意識地往後躲，可是安全帶限制了她的行動，她直接松開安全帶往郝箋的身邊靠攏。
她整個人都靠進了郝箋的懷中，郝箋右手握着變速杆深吸一口氣，艱難地換擋，猛踩油門，再度撞飛了那擋在前面的喪屍，往前面開了去。
喪屍扒拉着車門把手，在汽車開動時忽然開了一條縫。練如檸更加驚恐，緊緊地抓着門把手不敢松開，直到那喪屍被汽車甩開，遠遠地抛在後頭，她才心有餘悸地靠着椅背歇着。
“連鎮子裏都這麽驚險。”練如檸掬了一把汗水。
郝箋将車開回到道上，發生意外造成堵塞的也只是一小段路，繞過那段路後，經過縣鎮的民居前的公路時，情況反而比那邊要好。許多車都停在了家門前，路面反而很幹淨。
不過看見在路面上游蕩的喪屍時，她們可不敢放松警惕。
車裏忽然發出了一些異響，就像汽車的地盤被東西刮響一般。看着那群正向她們靠攏的喪屍群，練如檸忙問：“什麽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