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胡旦面無表情地将監控和竊聽器給關了, 身旁的隊員已經忍不住咂舌:“搞、搞同性戀的啊?啧, 太可惜了吧!”
胡旦瞥了他一眼:“還不快去把東西還給她們?”
那隊員回過神, 連忙提着東西就跑了。
胡旦從身上摸出了一包煙,又從中抽出一根, 右手摸出一個打火機,想了想,他又把打火機塞回了兜裏,只叼着一根煙,臉色微沉,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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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練如檸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到嗓子口了。
她有時候很讨厭這樣的自己, 在她人生的前二十年裏,她不曾談過戀愛, 雖然青春期時也曾對他人産生過朦胧的情愫, 可她的重心還是放在了學習上, 以至于現在這種感情愈發熾熱時, 她竟有些無措。
郝箋忽然輕輕地将她摟入懷中, 聲音平緩而帶着一絲缱绻:“在遇到小師妹以前, 我已經沒有了可以在意的人,所以如果不是小師妹, 我或許不會回南方城, 也不會走到這兒來。”
練如檸擡手抓着郝箋腰際的衣服,她的氣息有些不穩,從語調中便能聽出她內心起了波瀾。
“所以你說你要回南方城拿重要的東西是假的嗎?你對我——”郝箋曾經表白的事情卡在喉嚨裏,因為她怎麽想都覺得郝箋對她“一見鐘情”的可能性太低了。
郝箋一時無言, 她知道練如檸想問什麽,然而顯然現在不适宜說實話,而且她也沒想到為了任務而綁定的情緣,自己竟然真的動心了。
也不知道該不該懷疑是否是系統動了手腳。
系統很是委屈:“系統編號2018最後再重申一遍,系統無法幹涉宿主的行為,無法改變宿主的思維,更加無法調節宿主的激素,使宿主産生對他人的愛慕心理、行為。”
“好好好,我承認是因為她産生的信息素吸引了我,所以我才動心的。”郝箋第一次不想在這些事情上跟系統糾纏。
“倒也不算是假話,只是想着,前進的道路上,又多了一個支撐我堅定地走下去的理由。”
練如檸伸手抱住郝箋,剛想說什麽,卻感覺到郝箋的唇幾乎觸碰到她的耳朵,她下意識地要跳開,卻猛地想起自己被郝箋抱得緊緊得,她無法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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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們被監視了,也知道這裏藏着竊聽器,有什麽話,我們到外面再說。”
郝箋的話瞬間将練如檸剛生出來的旖旎心思弄得煙消雲散,她迅速地回過神來,也明白郝箋過來必然不只是為了跟她說這些感情上的事。甚至可以說,她先前說的話,都只是為了麻痹監視她們的人?
想到這裏,她拽着郝箋的衣服的手更加用力了。
郝箋察覺到衣服上的那雙手的力道,輕笑一聲:“小師妹,我以我這顆跳動的心發誓,我剛才所說都是發自肺腑的真話,絕無存在戲弄你的成分。”
練如檸的心被撫慰了,然而也沒了剛才的激情,她從郝箋的懷裏掙脫出來。看着這張算不上絕色,但絕對可以說走在街上也會有人忍不住多瞧幾眼的臉蛋,她辨不清郝箋是否在裝傻充愣。
“至于辛婷那兒,你也不用操心,我把話跟她說清楚就行了。”
練如檸琢磨着這話,若放在平常,任誰聽了都會覺得是标準的“三角戀”中出現的臺詞。不過她知道郝箋不是指感情上的事,她甚至會覺得郝箋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
“你要跟她說什麽?”
郝箋漫不經心地說:“自然是要讓她明白,她只是因為膽怯所以才會一直依賴我們,這種依賴最後會使她産生一種錯誤的感情。她一天沒有認識到她對他人的依賴,那她就不可能有獨自行動的勇氣。因為沒有自信以及過于依賴他人,所以才會喜歡成群結隊,才會在意別人對她的想法。”
練如檸驚詫道:“我好像沒跟你說過她的心思。”
“你讓我考慮她的心情時,不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嗎?”
“……你學人類學以前,應該沒這麽可怕吧?”
郝箋定定地看着她,旋即粲然道:“我就當這是小師妹對我的誇獎吧!”
盡管兩人還想說些什麽,不過胡旦派來給郝箋送回裝備的護衛隊隊員過來了。從他徑直地來練如檸的房間找郝箋時,她們都明白了,她們真的被監視了。
所以即使胡旦将裝備還給她們了,卻也不足以說明他完全信任她們。
郝箋也不在意,确認了彈匣裏沒有少一顆子彈後,又将它藏在了身上。
忽略這隊員在她們之間流轉的探究的眼神,郝箋問:“有沒有吃的,我們有些餓了。”
他回過神,眼神有所收斂,神色卻猶豫了起來。直到耳機裏傳來一些聲音,他才道:“一樓就有食堂,這會兒食堂還沒關門,你們去吃吧!”
“謝謝。”郝箋頓了頓,“我想問一下,我們還有一個同行的人,現在怎麽樣了?”
護衛隊隊員反問:“你們真的沒多大關系嗎?那家夥行跡太可疑了,我們還需核查他的身份才能确認他說的是不是真話。”
郝箋和練如檸也沒問怎麽核查,畢竟官方的手段還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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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郝箋、練如檸一起到食堂的還有彭茂和辛婷。他們早就饑腸辘辘了,不過是忌諱監控攝像頭,所以一直忍着沒出門。他們本以為他們是處于被監視的狀态,不可以随意出門,有人給他們送吃的才是,沒想到人家壓根就沒拘着他們,他們為自己鬧出的烏龍而尴尬不已。
食堂裏只有幾個工人以及護衛隊的身影,原本的七八個窗口只開了一個,昔日大桶裝的飯、湯、大盤子裝的菜也都毫無蹤跡,只有蒸籠裏擱着的白面饅頭,跟以前只會做為配菜出現的鹹菜。
每人領到兩個饅頭、一小碟鹹菜,饅頭雖然沒有北方饅頭那麽大,可也有她們的掌心大小。兩個饅頭雖然對于胃口大的人而言,根本吃不飽,可卻也餓不死。
護衛隊隊員解釋道:“我們這裏雖然儲備了一些糧食,不過只夠我們日常飲食以及提供給工人。你們人不多,而且也吃不了多少頓,所以才能有這待遇。”
“你們的人已經這麽少了嗎?”郝箋擡了擡下巴。
“怎麽可能,廠房那邊還有一臺電機組在運作,需要人輪流看守,至于剩下的人,吃完飯都基本上都回去休息了。”
郝箋知道他們派出去運糧的護衛隊失聯的事情,所以猜測這裏的糧食應該也不是很多,幾十張口,能支撐幾個月算是奇跡了。
還有更多關于興華市護衛隊跟“無咎”之間的沖突問題,她也還沒找到一個合适的時機發問。她固然可以現在發問,然而落在對方的耳中,未必不會懷疑她這是在替“無咎”打聽他們的虛實。
等她們吃完了“晚飯”,施龔碓才像脫了一層皮似的出現在他們面前。
郝箋将剩餘的鹹菜推到他面前:“補充一下、體力?”
他看見是鹹菜,更加沒食欲了:“我等會兒吃我的存糧就行了。”
“怎麽這麽沒精打采的,你能出來,不正是說明你洗脫了嫌疑嗎?”練如檸松了一口氣。
“別提了,我被他們訓了好久,說如果不是因為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得背上好幾條罪名,判無期都是輕的了。而且我花這麽多錢買的設備,可能得充公了。”
郝箋并不意外,還難得地安慰了一下他:“你要往好的方面想,就你竊聽到的那麽多機密,人家不把你留在這裏,都已經算是對你的寬容了。”
“……這倒也是。”施龔碓總算是提起了一點精神。
彭茂簡直不敢相信:“就這樣了?”
“你這是希望我怎麽樣呢?”
“他們也不擔心放你走,你會洩露那麽多秘密?”
施龔碓冷笑:“我把我聽到的都告訴你們了,我不能走,你們也別想走。”
彭茂啐了他一口:“就知道你這家夥奸詐狡猾。”
話雖這麽說,可彭茂也沒有生氣,大抵是他見護衛隊放了施龔碓,證明施龔碓确實沒問題,所以他從心底裏開始接受了施龔碓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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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旦就是在這個當口走了過來的,他在窗口拿了三個饅頭,一碗粥和一碟鹹菜,就這麽坐到了郝箋幾人的對面。
彭茂摸了摸還沒飽的肚子,知道胡旦這多出來的粥和饅頭,是他們這些外來者羨慕不來的待遇。
“沒飽的話,再去多拿一份吧!雖然我們這裏沒有多少存糧,不過我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群衆挨餓。”胡旦說。
彭茂笑着道了謝,就跑去窗口多領了兩個饅頭,雖然沒有粥,不過好歹多給了一瓶礦泉水。
除了他,另外四人都沒有動作,胡旦看着她們,眼神帶笑:“怎麽?是覺得我們被人民群衆害過一次,就對群衆沒有憐憫之心了?”
胡旦也不過二十多歲,相貌雖然算不得帥氣,可他卻有一張和善的面容,他的臉上總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偶爾還會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不過郝箋知道,笑容可掬也不過是他的表象,在他的笑容之下是他的謹慎、多疑以及敏銳。他憑着外表麻痹他人,瓦解他們的戒心,再以言語套出他想得到的信息。
這樣的人,可比易高那種公正嚴明、安明晖那種不言茍笑的人要難對付多了。
郝箋笑了笑:“胡長官高估我們女生的飯量了,兩個饅頭,我都是秉着不浪費的原則吃完的。”
練如檸點了點頭,雖然還有一個原因是這裏的饅頭跟平常松軟中帶一絲甜味的南方饅頭不一樣,有些難以下咽,不過有糧食給她們吃,她們都該感恩了,又怎麽會去挑剔呢?
“那就好。”胡旦說完,又咬了一口饅頭,細嚼慢咽之時還嘬了口粥。
施龔碓給看餓了,說:“胡長官,我的零食可以還給我嗎?我太餓了。”
“就在你的房間裏,你讓阿信帶你過去拿吧!”
施龔碓覺得待在這裏也沒什麽用,就起身回去了。辛婷看了一眼郝箋跟練如檸,沒有動。
練如檸想了想,問道:“請問這兒有熱水洗澡嗎?”
胡旦擡頭看了她一眼,嘴角依舊挂着笑容:“這裏有興華市最大的水庫,用不着擔心沒有水洗澡。淋浴間就在二樓的盡頭,左邊是男淋浴間,右邊是女淋浴間,不過因為工人和護衛隊隊員都極少女性,所以只有兩間,你們要洗澡最好是錯開來。”
練如檸便也起身先回去洗澡了。雖說中午洗了澡,不過是囫囵洗的,而且經過下午那一遭,身上也流出了不少汗來。唯一該苦惱的問題是,在她将中午換下來的髒衣服洗幹淨之前,她沒有新的換洗衣物了。
辛婷看了自己髒兮兮的衣物一眼,連忙起身跟上練如檸:“我也先回去洗一個澡。”
“你不一起回去嗎?”彭茂問郝箋。
“她們一人一個淋浴間,我回去也只能在房間等。房裏沒有風扇,太悶熱了,我打算出去走一走,消消食。”
胡旦喝完最後一口粥,擦了一下嘴:“要我帶你到處看一看嗎?”
“胡長官有空的話,自然最好。”
倆人起身,彭茂也跟着起身:“我也想看看,我來這兒後,還沒窺過水庫全貌呢!”
胡旦也沒反對,郝箋更沒有找借口将他打發了。三人離開食堂,走向了大壩背後的廠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