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靈府空間是在出竅期後自發形成的一處不被人發現的秘境, 而修士飛升之後不得帶走, 留下來的便是人人趨之若鹜的仙人秘境,仙人傳承之類。

當然胡遲要帶白忌去的并不是這所謂的靈府空間, 而是他在上重天的随身府邸, 但是那又有什麽關系,反正白忌信。

哪怕白忌不信,他也會裝作自己相信。

免得胡遲自己去找借口,真體貼。

不過無論是靈府空間還是随身府邸都是自己保命的東西,尋常時候不能給外人看去的常識沒人不知道。然而白忌跟在胡遲身後眼睜睜看着胡遲進了那被他随手打開的空間, 反倒是不知如何是好。

無論是胡遲之前坦然的邀請還是現在毫無防備的舉動,都讓他感覺太過于理所當然了。

白忌想,自己如果這時候問胡遲為什麽這麽信任他,胡遲會對他說出夢中紅衣男人的真相嗎?

而胡遲又為什麽要對他隐瞞?

“怎麽了?”已經進去的胡遲注意到身後的人沒有跟上來, 疑惑地挑眉。

算了。

追究這些東西又有什麽意義?

白忌把自己之前的考慮放到一邊,平靜地走進去。

反正胡遲始終信任他, 而他也永遠不會去傷害胡遲。

上重天。

這上重天少了一位掌緣仙君, 對于衆多的仙侍來說卻并沒有什麽不同。在仙侍們互相的交流小聚中, 唯一能提起掌緣仙君的恐怕就只剩下他離開前引入的這一批。

姚筠, 墨昙, 何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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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能見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姚筠給墨昙斟上一杯酒,笑道, “我們三人中也就只有你最得帝君的看重。”

墨昙忙擺手,“哪有什麽看重,兩位前輩才是身處重位。”

“謙虛有禮, 我們之中果然只有你性子最好。”姚筠看向何不知,“你說是不是啊老何?”

何不知似在發呆,姚筠叫了他兩聲之後,他才仿佛剛聽到一樣臉色發白地點頭:“墨昙這性子倒是從未變過。”

“你身子沒事吧?”姚筠皺眉看着何不知的臉色,“怎麽連絲血色都沒有?”

“昨晚南邊好像是有鐘聲,”何不知淺笑,“沒怎麽睡好。”

“有鐘聲?”姚筠和墨昙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我沒聽到有鐘聲啊。”

墨昙也搖搖頭,“我也沒聽到什麽鐘聲。”

“大概是我最近沒休息好,聽錯了。”何不知不太想提起這個話題,“最近新煉的丹在丹爐裏一直敲着內壁,就像是鐘聲一樣,我可能是聽錯了。”

“那倒是也有可能。”墨昙點頭,沒有去細想追究,“那既然如此前輩你好好回去休息吧,別太累了。”

何不知并沒有推就,笑着起身,“這次到是我掃了大家的興致。”

“我們三人随便聚一聚還說什麽掃興,”姚筠擺擺手,“你要真覺得愧疚還不如等身體好了之後再給我們買上好酒好菜賠禮。”

“一定。”何不知拱手道,“那我便先走一步。”

他走得很快,幾乎是說轉身後便馭起了飛行法器離開,留下的那兩位并沒有看到他臉色陰沉的模樣,只以為他真是身子不舒服。

何不知現在在丹房也算是占據了一席之位,原本可以從藥山後面的那個小窩棚裏換個住所,但他卻是說喜歡這個地方,也就一直沒走。

而此時他降到那窩棚外,還未走到門口便吐出了那口一直悶在胸口處的濁血。

血液濺到了藥草上,瞬間便被吸收,不留一絲痕跡。

何不知的臉色卻絲毫沒有好轉。

他直起身子,面無表情地看向南邊,那處昨夜又響了鐘聲,那些仙君們疾馳而去面上帶着喜色而歸,怕是又不知道哪個尊者歸位了。

帝君龍歸輪回七世不曾接回一位尊者,這不過幾千年的小狐貍卻是個有本事的。

也是個手段狠辣的。

何不知嘴角勾起了一個笑容,整理了一下衣裳,推門進了屋。他看似雲淡風輕,手指卻是緊握成拳。剛才那一縷神魂被硬生生燒灼灰飛煙滅,可真是疼。

倒是他考慮不周,白白地把一位尊者送到了天生仙體面前。

天、生、仙、體。

何不知的手按在桌子上,卻硬生生把那桌子按出了一條裂縫。

上重天的日子乏味得很,胡遲在這下界風生水起的,還真對那上面沒什麽想念。更何況上重天上若是有誰想要找他,就在上重天的姻緣樹上挂封信,每次他回來胡因就雙手捧着信讨好地看着他。

說起來他也是很久沒回來了。可能是因為他長相變了的原因,胡因也從三四歲的孩童變成了十二三歲的少年模樣,性子卻沒怎麽大變,看到胡遲回來了忙張開雙手跑過來。

卻是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氣息猛地停住腳步。

而剛邁步進來的白忌,卻也在看到面前少年的時候愣在原地。

這張和胡遲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蛋,穿着個華麗的金色衣服和迎上去的胡遲就好像是父子倆。

父子?

白忌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最近倒是挺乖。”胡遲摸了摸胡因的臉,臉頰上的金色花紋還在,但是卻似乎因為長大了而沒有曾經那麽看起來蠱惑人心。

胡遲現在已經知道了這個金色花紋就是從前他鎖在了姻緣樹裏面的六世記憶,在胡因化形之後便留在了胡因臉上。

胡因看了眼胡遲身後那個陌生人,又看了看胡遲,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胡遲的袖子。卻感覺手背被什麽滑溜溜的東西擦過去——

被那種觸感吓了一跳的胡因猛地松開手跑到了胡遲身後,閉上眼睛尖叫:“哥哥!蟲子!”

不管怎麽說胡因都是樹,哪怕他不是普通的樹,身邊也沒有蟲子,但是在他還是一棵樹的時候就跟着胡遲看那些雜七雜八的話本,對這種能咬他的東西都抱有一種要命的妄想恐懼。

而現在,他就覺得自己剛才被一條蟲子咬了。

又涼又癢。

他肯定是被咬了啊嗚!

“沒事沒事沒事。”胡因這麽一喊,胡遲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跟着抖了抖,他一邊引着阿真爬出來,一邊安慰地揉着胡因的頭。“摸毛不吓不吓不吓。”

胡因委屈地眨眼看着他,小聲說:“哥哥你拿蟲子吓唬我。”

“那不是蟲子。”胡遲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耐心都送給了胡因,他蹲下身子讓阿真從他手臂上下來,示意胡因去看,“這是條蛇,他叫阿真,他受傷了,要住在這裏養傷。”

胡因對于蛇倒是聽說過,上重天上化為人形的蛇類妖獸也有,但是他從來沒見過蛇的原形。

明明就是條小蟲子的樣子。

胡因蹲下身,低頭湊近了這條藍色小蟲子。

好像是不會咬樹的樣子,胡因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你不咬我嗎?”

剛剛化作原形的阿真勉強擡頭看了他一眼,吐了信子。

“啊!”胡因忙把手收回來。

胡遲看着這兩個大齡兒童的相親相愛,揉了揉額頭,攤手放棄了。

“阿真,這是我弟弟胡因。”胡遲摸了摸阿真的頭。

阿真轉頭看着他,慢慢點點頭,然後轉過頭用尾巴尖輕輕點了點胡因的手背,被胡因躲開了。

這才是別人家的乖巧孩子和自己家的傻孩子。

“等他傷養好了就可以陪你說話了。”胡遲拍了拍胡因的腦袋,“阿真不咬你,你不能欺負阿他。”

“可是他有牙。”胡因還是離阿真遠遠的,指着阿真的嘴,“我看到了。”

“我也有牙,我也不吃你。”胡遲忙招手讓白忌過來,“這位哥哥也有牙,他也不咬你。”

白忌慢慢走過來,對着蹲在地上仰頭看他的胡因,輕微點了點頭。

這位之前讓他覺得警惕的哥哥在他發現胡遲帶過來的蟲子之後已經完全被胡因忘到了腦後,這時候不過擡頭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和阿真對視。

仿佛是費盡力氣,胡因才小心的把手伸過去,輕聲說:“你好。”

阿真的回答是把頭放到了他的手心蹭了蹭。

胡因咬着牙閉上眼睛,确定手上只是有些涼涼的麻癢感覺,并沒有被咬斷樹枝的疼痛。這才小心翼翼睜開眼,對上了阿真泛藍的眼睛,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意。

而終于看到他笑起來的胡遲,這時也松了一口氣。

他向後退去和白忌站在一起,面露欣慰。

“這是你……弟弟?”白忌側頭輕聲問他,“簡直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胡遲笑着說:“是吧,還挺可愛的。”

大概是這頗有迷惑性的長相,白忌并沒有注意到胡遲其實根本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

他只是有一種愛屋及烏似的感覺看着面前小心翼翼和阿真相處的胡因。

這大概是一只像是胡遲一樣可愛的小狐貍。

“藍紋毒蟒是世間至毒,你弟弟這樣沒事嗎?”白忌有些擔心,雖然從他語氣中只能聽出來疑問。

“他百毒不侵。”胡遲滿不在意的回答,把視線從和一條蛇玩的一棵樹上收回來,看向白忌,“我們也走吧。”

“現在?”白忌覺得有些突然,“不和你弟弟說一聲嗎?”

“和他說了他該不開心了。”胡遲擺擺手,轉身往外走,“還是沒長大,粘人。”

他這話卻是讓白忌停下腳步。

胡遲這話明顯是真心話,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弟弟粘人起來讓他不耐煩。

那是不是說明胡遲從前養大他的過程中,也曾經覺得他不耐煩過。

“你……”

白忌看着胡遲轉頭疑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突然開口。

“怎麽了?”胡遲露出一個笑容。

看着這個笑容,白忌面上卻平靜的問道:“你喜歡孩子嗎?”

“孩子?”胡遲向後看了眼還未察覺到他離開的胡因,認為白忌這不過是随口一問。他既然随口一問,那胡遲也就随口一答,“乖巧懂事長得好看活得長的,自然喜歡啊。”

……活得長?

夢中那個小白忌,可不是活得長的命。

而胡遲會把這一點提出來,那恐怕也是因為之前發生的事情直到現在都讓他不開心。

算了,果然不提起前世是正确的。

“你和羅秀秀說了嗎?”胡遲一腳邁出了自己的随身府邸,并沒有注意到白忌的情緒變化。當然,白忌的情緒只從面部表情來看恐怕也沒人能看出來,“我們今天去京城。”

“她早上和羅信一起走的,這時候恐怕已經到了。”白忌說着從袖口裏拿出三枚靈石,放到了傳送陣那綠匣子裏面。只見綠匣子泛着淺綠色的光芒上升到空中,與地面形成了一個綠色的圓陣。

胡遲邁進傳送陣的時候,看到被白忌打暈的那個人還躺在原地,不由低聲說:“他怎麽還沒醒?”

“我有分寸。”白忌也同時邁進傳送陣裏,“最遲晚上就醒了。”

“感覺他有點兒無辜。”胡遲看着躺在地上的人,他身上衣着幹淨精致,長了一張很顯小的娃娃臉。這張臉顯得他整個人‘大’字型躺在那處反而更可憐了一些。

白忌只是簡單說了一個事實:“那是化神初期的修為。”

然而化神初期的修為被人一劍鞘打暈,也還是挺可憐的。

作者有話要說: 達成雙更成就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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