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因為京城的特殊原因, 皇宮內由玄雀谷精通奇門陣法的弟子親設防禦陣, 隐藏了身形的修士在這陣法面前也是無所遁形。

然而早些年白忌和那國師大人交好的時候,卻是得知了這個陣法的缺陷, 也是那國師大人最終的保命之法。

他挖了一條從國師府一直到城外的暗道。

堪稱費時費力耗盡心血, 每到雨雪季節還要去加固松散的四壁,天災地動的時候更是要謹防坍塌。為此聽說這國師大人還收了一位專門去給他看守暗道的單靈根天才徒弟。

只不過今天他這個徒弟可能是玩忽職守了。

白忌四處觀察沒人,便也沒深究原因,握緊了手上的枯骨劍彎腰鑽進了暗道。

不得不說這個暗道很寬,白忌在彎腰走過前面狹窄的地方後便可直起身子正常行走。暗道兩旁點着憑借靈石燃燒的不滅燈, 在視線越來越廣闊的時候,那不滅燈的光芒照射着四周奢侈的碧玉牆磚,也照亮暗道盡頭宛若寝宮的布置,已經坐在書桌前正在讀着山野雜談的男人。

男人大概是剛沐浴完, 散着發,發絲處還沾染着水汽。一身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白色衣袍自然垂下, 頂端接近喉結的扣子也扣得嚴嚴實實。兩手腕間鎖着一根拇指粗細的玄鐵鐵鏈, 此時正随着男人翻動書頁的動作輕輕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

到有點兒像是那頗具風骨的階下囚。

讓白忌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應不應該去打擾他。

這時候這位國師大人又翻過了一頁, 也不知道是想到什麽, 把書倒扣在桌上, 手肘抵在桌上輕聲嘆氣,非常不經意的轉頭, 正好對上單手握着劍面無表情的白忌。

那一刻白忌清楚的聽到了他的呼吸停滞,也看到了他緊握着椅背的手,指尖過度用力泛着無血色的慘白。

這副吓慘了的模樣一直到白忌不耐煩地上前一步才有了變化——

比如國師大人猛地起身後退順便帶倒了身下的椅子。

用具體行動展示了什麽叫做膽小如鼠。

白忌除了用一貫的冷臉來表現自己并沒有嘲笑他之外, 一句話都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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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有些尴尬地捋了下頭發,若無其事的把椅子扶起來,面對白忌露出一個淺淡的驚喜微笑:“當日一別,還真是許久未見。”

白忌卻并沒有和他客套:“出什麽事了?”

“大概會要了命的事。”國師輕描淡寫地說,一邊給白忌倒了一杯白水,“此地簡陋,貴客遠道而來望不要嫌棄。”

那杯白水倒得太滿,溢出在杯邊,而這看似雲淡風輕的國師卻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剛才倒水的手都在顫顫巍巍地發抖。

白忌看了一眼,但此時可真沒有喝水的興致。

“若這次兇多吉少。”國師勉強讓自己的聲音冷靜下來,然而說起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聲音中的顫抖,“從今以後,我那煩人的徒弟也就多勞你照顧了。”

提起徒弟,白忌倒是想到進來時發現周圍并沒有人。

“我在門口沒看到你徒弟守着。”

“那是自然,”國師一臉了然地點點頭,“皇帝駕崩之後,我就讓我徒弟去臨北城找你……什麽!”

看着終于面露驚訝的國師,白忌也疑惑道:“沒有人去找過我。”

國師擰着眉,在原地緊張地踱步,也忘了維持自己的國師架子,“我給臨北城去過禮之後,皇帝駕崩太子預謀篡位,當時我便算到會有大災,就讓我徒弟去找你們來保住一命,也是保我一線生機。”

“但是沒有人找過我。”白忌确定地說。

只從白忌的語氣上,國師便知道他并沒有說謊,自己那個傻徒弟恐怕是不知道走到哪裏和他恰巧岔開了。

那這下……

“完了。”之前還一臉無所畏懼大義淩然的國師這下卻癱軟在椅子上,“這次我恐怕真是難逃一劫了。”

太子所謂的囚禁,對于國師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他要是想走自然随時都能夠離開。

“但是我走不了,”國師把之前給白忌倒的那杯水一口喝幹,無奈道,“太子是皇帝的長子,也的确有政幹之能,卻野心太大,多年來更是一直處心積慮的籌謀,到現在若不是我攔下,他要即位恐怕就是一呼百應,朝堂之上無人反對。到時候這方龍脈沒有真龍紫氣的鎮壓,生靈塗炭的後果我自然要承擔,千千萬的百姓冤氣,我走到哪,那功德簿上難道還能放過我這一筆?”

國師雙手捂臉嘆氣:“比起被天雷劈死,我還不如被太子一刀斬首給個痛快。”

“那誰有真龍紫氣?”

“如果是原來,應該是皇帝未滿周歲的長皇孫。”國師說到這裏的時候,倒也把自己從要死的恐懼中勉強脫離出來,“其實最近的帝王命相我有些看不清了,在老皇帝出生的時候,我算出他身具真龍紫氣是能夠活到八十八歲的長壽帝王,在他駕崩之後便會傳位給已經年至三十的長皇孫。”

“而皇帝真實上卻只活了五十八歲,便是提早了三十年離世,這時的長皇孫還是個襁褓裏面的娃娃。”國師嘆氣,“帝王天相在皇帝寵信杜家,沉迷于長生不老的時候就變得混亂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能在那逆轉天命順便要了我的命。”

白忌對于誰要了他的命暫時并不關心,既然太子已經把他囚禁了,那現在或許已經在商讨登基的事宜,最要緊的是應該找出這時期究竟誰身具真龍紫氣。

“原來你算出是長皇孫,那現在是誰?”

“此事僅有一個轉機,”國師看向白忌,“我那徒弟,算起來是慶安帝的侄子,本來就是一根骨極佳的修煉奇才,然而待他此行遇到貴客之後,便是身具真龍紫氣的真龍天子。”

慶安帝。

這個名號白忌在和師傅離開走向修真這條路之後,就再也不曾聽到過了。哪怕這世間流傳下來對慶安帝的記載也不過寥寥幾句。開國皇帝慶安帝在人們眼中就像是個迷。

大家只知道他年剛三十便力竭而死,後宮虛空只有體弱早亡的皇後一人,皇後曾為他誕下一位皇子,但似乎未能養大便夭折了。

甚至連這位皇子的名姓都不曾留下。

久而久之,若非有人提起,白忌自己恐怕都不記得他還是個皇親國戚。

不過這都是些太久遠的往事,白忌也只是想想就算了。至少在他開口的時候國師不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來分毫的情緒。

“你和你徒弟互相怎麽聯絡?”

“我讓他子時前必須回來。”

國師微微閉上眼,臉色蒼白。

“現在距離子時還有不到兩個時辰。”

他還是第一次把生命全部托付給自己那個小徒弟身上,然而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覺得自己離死亡如此接近。

白忌回到客棧的時候京城的明燈花火已經點燃,好一片繁華世界,誰也不知道這繁華還能維持多久。

走之前他已經打聽出來太子将在三日後正式登基即位,國師準備在太子這邊拖延時間,而這三天中白忌卻要找到他徒弟并要提防那背後的大能在此時出手抽出龍脈。

更困難的是要在太子即位之前,擁護國師的徒弟上位。

這麽算起來,國師的徒弟恐怕還是他的弟弟。

知道在這個世間還有另外的一個親人,白忌卻發現自己沒有多大的感慨。

可能是因為,他身邊已經有胡遲這個陪伴幾生幾世親人了吧。

想到了胡遲,白忌面上的表情似乎都顯得柔和了一些。

也不知道這一下午胡遲沒在他身邊有多無聊。

結果他一腳剛邁進了客棧的門,眼尖的掌櫃就忙喊道。

“這位客官,和您一起的那位公子讓我給您捎句話,”掌櫃賠笑道,“他和之前那兩位小姐公子出去逛夜市了,讓您回來去找他們。”

明明是自己外出,卻感覺被所有人抛下的白忌沉聲道:“……夜市在哪?”

掌櫃忙說道:“不遠不遠,就是傳送陣旁邊的那條街,夜裏很是熱……”

他話還沒說完,白忌便轉頭匆匆而去。

“……鬧。”

眨眼就沒了人影。

這京城的夜市,比起白日的熱鬧喧嚣絲毫不減。

甚至還有另外一種別致。

“連花樓的姑娘都比北陽城熱情幾分,”胡遲從那一條熱鬧的花街出來時,身上已經挂着七八位姑娘的硬塞給他的香囊和手帕,“小師弟,你說是不是?”

早就面紅耳赤的羅信正狠狠擦着臉上被強蹭上去的胭脂,聽到這句話恨不得捂住耳朵,“胡大師,秀秀還在這呢!”

“羅秀秀可比你要鎮定的多,”胡遲嗤笑道,“你那樣看起來就是個沒開葷的毛頭小子,也不怪這些姑娘一個個都愛耍弄你。”

羅秀秀也在一旁掩着唇輕笑。

“……我年紀還小呢,不及大師你見多識廣。”羅信低聲抱怨着,“再說我大師兄也還沒那什麽呢。”

這話題扯上了白忌,胡遲就反駁了:“你大師兄那是潔身自好,再說了,你大師兄什麽修為,他整天修煉哪有時間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男人應該以事業為重,你知道些啥?”

“我知道胡大師你的心都要偏到天門外去了。”

這個現實版的差別待遇讓羅信翻了個白眼。

“我還真是對你好了是吧,讓你這麽和我沒大沒小的,”胡遲作勢就要去踹他,羅信忙躲到了羅秀秀身後。

然而胡遲這一腳到底沒踹下去。

羅信弓着身子從自己表妹肩膀上露出來了個腦袋,胡遲卻是略微有些疑惑地看向前方。

那地方站了一位有些臉熟的娃娃臉。

這人不是剛去臨北城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慶安帝是帝君的最後一次輪回的身份,之前有說過哦。

還有一個提示,胡遲可真的不是單純去逛花街的。

大家元宵節快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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