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普通凡人這邊的京城, 也別有一番風味, 甚至比起對面專門為修真者分出來的領域,這裏反而更要奢華。

“這位公子是第一次來咱們紅碎樓吧。”

胡遲看着身邊面容嬌美的粉裙女子, 姿态并沒有刻意放低, 也沒有顯得過分清高,倒是維持了一個令人覺得舒服的距離。

他笑着點頭,這紅碎樓裏的老鸨都快比得上對面花街裏的花魁了。

看到胡遲的笑容,那女子卻也微微晃神,她出生在紅碎樓自幼跟着樓裏的老媽媽見識了不少的客人, 也不是沒接待過王公貴族,卻沒有一人能有這位公子的風姿。

尤其是一笑起來,簡直像是要把人魂魄都勾走了。

“柳葉姑姑,這又是哪家的公子爺啊?”柳葉擡頭, 胡遲也順着聲音看過去。

面前的女子眉角用朱砂畫着紅梅,身上一席紫色繡牡丹長裙, 裸|露的半截肩膀上披着一件白色薄紗衣, 走動時那紗衣輕薄晃動, 瑩白的肩頭若隐若現。從上層走下來的時候, 輕而易舉便奪得了樓下所有人的視線。

大約是看到了胡遲的目光, 那女子本就豔麗奪目的面容更是笑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真是位可愛的公子爺,”女子笑着走上前, “也不知道公子是想看舞還是聽曲,或者做些風雅之事?”

胡遲笑了,他搖頭說:“我找人。”

“找人啊。”那女子仿若沒看到柳葉姑姑發青的臉色, 徑直走到了胡遲身邊,不着痕跡擠開了柳葉的身子,輕笑道,“是找女人吧。”

“我找八月姑娘。”

胡遲話一落,整個紅碎樓仿佛都安靜下來。

其實也不是,周圍彈琴說笑的都在繼續,只是柳葉仿佛什麽都聽不見了。

八月姑娘。

她已經太久,太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你來花樓找姑娘?”那紫衣女人一愣之後笑出了聲,“我們這個樓裏可沒什麽清倌大姑娘。”

“有沒有,還是要這位姐姐說了算。”胡遲同樣笑着,卻是看向被那紫衣女人不知道是否有意擋住一半的柳葉,“柳葉姐姐,我想問一下紅碎樓裏面有沒有過一位八月姑娘。”

“紅碎樓有沒有我還不知道啊,”紫衣女人分毫不讓地擋在中間,“這位公子真是外地人啊。”

“小九。”柳葉輕斥了個那紫衣女人一句,在小九心不甘情不願讓開之後,柳葉向前一步,對着胡遲的态度也比他剛進來的時候疏遠了不少,“不好意思這位公子,紅碎樓裏沒有這位八月姑娘。”

“柳葉姐姐說沒有那就沒有了。”胡遲滿不在意的笑了笑,就好像他不過是随口一問,“那我和這位姐姐說會兒話吧。”

原本滿臉憤懑的小九突然看到胡遲的視線轉向她,勾着嘴角看似十分友好地笑了笑。

小九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的時候惱羞成怒的哼了一聲:“公子要是想找人陪,這裏這麽多漂亮姐姐排隊等着你,小女子病了,咳咳,不見客。”

胡遲咧着嘴笑了:“我覺得姐姐你邊裝病邊翻白眼的模樣都特別迷人。”

“你——”小九羞紅了臉瞪着他。

“好了,公子若是來找樂子我們紅碎樓自然歡迎,”柳葉勉強提起笑臉,“但若是找麻煩也就別怪我們不留情面了。”

“哦。”胡遲摸出來一粒金豆子放在柳葉手心,“給姐姐的見面禮。”

然後又同樣把一粒拇指大小的金豆子遞給小九,“唱首歌吧,花魁姐姐。”

哄女人的伎倆對胡遲可謂是信手拈來了,姻緣簿裏面要是認真看過去,那學習到的知識可謂是無窮無盡應有盡有。

胡遲坐在桌邊吃花生,含含糊糊地對着另一邊舉着酒壺的小九說:“你和柳葉關系不錯?”

“套我話呢?”小九和胡遲上了船進了頂層沒一盞茶的功夫,她之前對着胡遲的滿腔惱怒早就煙消雲散,這時候毫不顧忌地舉着酒壺往嘴裏灌,“你這酒味道不錯。”

胡遲往嘴裏扔了幾顆花生,也沒再追問,只懶洋洋地說:“慢點兒喝,這東西你要是喝了延年益壽得道飛升了怎麽辦?”

小九嗤笑,更是猛灌了一大口,用帕子抹了抹嘴唇有些挑釁地說道:“一壺酒罷了,小氣。”

“這可不是尋常的酒,千金難求。”

胡遲嘆氣,這都是好不容易從老毛家廚房裏搬出來的呢,喝一壺少一壺。

這麽想着,他伸手把酒壺從小九的手上奪下來,抱怨道:“一句實話都沒有還想喝我的酒。”

“你知道我是誰?”小九去夠,大概是喝得有些迷糊了撲過去的時候差點兒栽倒在桌子上,胡遲忙抱着花生捧着酒壺向後挪了挪。

幸好小九一手扶着桌子又搖搖晃晃地坐起來。

胡遲沒理她,随口問:“柳葉是不是認識八月姑娘?”

“你真以為我喝醉了就能口吐真言了,”小九眯着眼睛口齒含糊地笑道,“我告訴你整個京城,還沒有人能把我灌醉的。八月姑娘,八月姑娘那個大美人可不是你們這種凡夫俗子能見識到的。”

啧啧啧,胡遲配着花生米喝了一口酒,這老毛釀的酒怪不得起名叫神仙醉。

“八月姑娘美嗎?”

耳邊仿佛有人在輕聲問,小九眯着眼睛只能看到一抹亮眼的紅。

八月姑娘美不美,她是沒見過的,只不過她母親從前倒是一直把八月姑娘挂在嘴邊。

那是紅碎樓的第一個花魁,一支舞能跳得人神魂俱滅,也是因為八月姑娘,她們這些紅碎樓的花魁都穿紫衣,戴牡丹。

她也是唯一的一個清倌花魁,卻沒想到……

“怎麽了?”

怎麽了?

是啊,一個清倌還怎麽能有了孩子?

胡遲剝着花生的手一頓,看向醉醺醺的小九。

只聽小九的口中還含糊道:“怎麽就有了孩子呢?”

哪怕是要入夏了,這夜裏也依舊這麽冷。

柳葉站在紅碎樓的花船前,看着遠方一片漆黑的湖水,雙手抱着胳膊打了一個寒顫。

腦中似乎還是那個俊美公子說過的話:“你認識八月姑娘嗎?”

八月姑娘。

她都快忘了這個名字了。

“白忌,胡遲說不定已經回去了。”

柳葉擡頭,看着不遠處的岸邊有一人在說話。

“我都陪你把整個京城的花街都走遍了,你說你現在……好好好,胡遲他自己有主意,再說了血氣方剛的大好——好了,還是回去吧?”

整個岸邊只能聽到他一個人說話,也似乎只有他一個人的樣子。

不過這世上哪有這種自言自語的人?

柳葉搖搖頭,便想進船艙裏。

轉頭的時候,對面的人也正好走出了灌木叢來到了空曠的地方,柳葉也就無意間看到了和那個人對話的人。

竟然是一個兩三歲的孩子?

那孩子也剛巧看到了她,冷着臉指過來,沉聲道:“這是哪?”

路子宣應聲看過去。

只覺得晴天霹靂。

“帶孩子來花船?”柳葉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白忌,在被忽略了之後又看着路子宣。

“我們來找人。”路子宣平靜地說,只是眼神不自覺得看向白忌,仿佛看着這麽一個孩子能給他多大勇氣一樣,“紅衣,留着兩撇胡子,長得很好看的男人。”

路子宣這句話說完,多想聽到對面這個女人能像是之前去過的那些花樓裏面的老鸨一樣,諷刺地說‘找男人您可應該去小倌館’之類的話。

然而天不遂人願。

柳葉一臉平靜地說:“我要知道你們是什麽身份,才能帶你們去見我的客人。”

不知者無畏啊,路子宣只覺得自己有些腿軟,卻因為白忌還站在面前不得不提起精神說:“我們是他的朋……”

“兒子。”白忌冷硬地打斷,“我是他兒子。”

“……他是那客人的兒子,我是他朋友。”路子宣瞬間變了要說的話,面上也沒有一分一毫的尴尬。

比起死,尴尬算什麽,他尴尬了難道就不會被打嗎?

這對父子簡直太欺負人了!

太欺負人了!

門被敲響的時候胡遲剛把醉倒的小九放到床榻上,聽到敲門他還以為是柳葉不放心,也就沒怎麽在意地說了一聲:“進。”

柳葉讓開門口的位置,白忌絲毫沒有猶豫地推開了門。

就看到胡遲在床邊俯低着身子不知道幹什麽。

那天那些人給他手帕香囊他都來者不拒,這時候和花樓裏的花魁在一個房間他怎麽就不能順勢幹點兒什麽?

白忌周身的氣勢愈發冰冷,甚至到了連柳葉都有些察覺到的地步。

“你在幹什麽?”白忌開口的時候,路子宣十分有先見之明的和他保持了距離。

“嗯?”胡遲卻絲毫都沒有察覺到地起身回頭,在看到白忌的時候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白忌身後恨不得連一個衣角都沒露出來的路子宣。

這個眼神在白忌看來那就是典型的做賊心虛。

“這麽晚還不回去你在這幹什麽?”白忌一邊往裏走,一邊又重新問了一遍。

擡腳卻踩到了什麽東西。

白忌低頭看過去,才發現是一個薄到不能遮住什麽的白色紗衣。

胡遲也順着他的動作看過去,白忌再擡頭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些恐慌。

吓死人了板着臉。

明明自己對這些胭脂水粉過敏還非要過來。

還擺什麽臉色啊?

胡遲走過去,先是把掉在地上的紗衣撿起來搭在了椅子上,然後蹲下身看着白忌:“回家?”

白忌平靜地說:“你的事情做完了?”

然而那也是奶聲奶氣的。

胡遲笑着把他抱起來:“你都來了,沒做完也要回家啊。”

不然你再打噴嚏紅鼻子的。

“哦。”白忌點點頭,伸手主動環住了胡遲肩膀,“那是我打擾你了嗎?”

……有些聽不懂。

胡遲扭頭和白忌對視,白忌精致可愛的小臉蛋幾乎蹭到了他的鼻尖。

可能還是因為胭脂味道讓他情緒不太好。

自我确定了這個原因,胡遲笑着把白忌抱得緊了一點兒:“好了,我們現在就回去。”

白忌皺着眉還沒來得及說話,胡遲就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也就是單純表示友好安慰的唇碰臉。

然而三百歲的白忌卻被親得忘了自己本來是應該生氣的。

險些把手擋在了臉上避免血腥戰場的路子宣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以後應該重新找一條大腿抱了。

胡遲真厲害。

他看着就這麽呆傻地被胡遲抱出門的白忌,再次确定。

果然還是胡遲更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 啊,莫名心疼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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