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死狀(四)
東北下暴雪,他在山區找到了報廢的賓利,張晉謙腹部中彈,血源源不斷地往外流,染紅了半個駕駛座,人已經昏厥。沒看到其他的車,也沒有保镖,估計是在後面攔着那些殺手。
楚非驕當時手都在抖,他控制着自己用盡量不會傷到張晉謙的動作把他移動到自己的跑車後座,然後開着車向着私立醫院飛馳。
他多少也是知道張晉謙在東北的勢力,他知道該把重傷的張晉謙送到哪裏去。他感覺得到危險,一旦保镖攔不住後面的殺手,他無所謂,可是重傷的張晉謙卻耽擱不得。
一旦被殺手纏上,時間拖得過久,張晉謙要麽失血過多而死,要麽就被東北零下二十度的低溫活活凍死,就算有車內的暖氣也頂不住體溫流逝的速度。
鵝毛一樣的大雪中,他開着跑車在盤山公路上飙到一百二十邁。大雪撲在玻璃上,他幾乎看不到路,他就完全是憑着來時的記憶和感覺,在盤山公路上飛馳。
他就是在在玩命。
即使是性能極好的跑車,狹窄的山道上也是不斷的打滑,輪胎和山崖之間不過一尺的距離,随時都會連車帶人甩下山崖。
楚非驕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萬幸的是他成功的開着車下了山,到了山腳下,他狠踩油門,跑車像子彈一樣驟然蹿出。
但是,一聲乍然槍響劃破了寂靜,子彈擊中了車輪,輪胎爆掉,高速行駛的跑車當即失去控制。
楚非驕死死地踩着剎車,摁着方向盤,盡力地控制住車子。
失算了,那些殺手知道張晉謙一定要回城區,居然在山腳下埋伏。
想到後座的張晉謙,楚非驕心裏發狠,直接猛打方向盤,急駛的車輛對着左邊山體狠狠撞了上去。在沉悶的撞擊聲中瑪莎拉蒂猛然撞到山體上,突然地撞擊讓本就失控的瑪莎拉蒂差點翻滾過去。
所幸,性能過硬的跑車對得起它的價錢,這麽激烈地撞擊也沒讓楚非驕和後座的張晉謙受什麽重傷。
後追前堵,這些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是真的想要張晉謙的命。
沒等撞擊山體的瑪莎拉蒂停穩,密集的子彈帶着驚悚的火舌撕裂風雪,對着變形的跑車轟然傾瀉。
這輛瑪莎拉蒂是張晉謙的車,特別改裝過,頂的過子彈,但是頂不過這麽密集的火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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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不了了,楚非驕當即抽出座位底下的機槍對着黑暗無差別的掃射。
楚非驕的果斷,也讓對方兇猛地射擊停頓了一下。
楚非驕清楚,東北沒有他們家的人,他只能指望張晉謙的手下。他出門前,讓阿命通知了張晉謙的手下。如果他不能盡快将張晉謙送到醫院,就只能拖延時間,盡力拖延到他的手下趕來。
但是現在麻煩的是,他只有自己一個人,而黑暗中的對手明顯不止一個。而且,這輛車已經報廢了,楚非驕不能确定它在劇烈撞擊和子彈的掃射之下是不是有爆炸的可能!
而且,楚非驕也不确定,後面到底有沒有殺手!
電光火石,楚非驕要是自己跑,躲進雪夜的山中,很可能那幫人找不到他。可是,張晉謙,張晉謙,張晉謙!
張晉謙不能死!
楚非驕也沒有辦法,咬着牙拿着機槍和黑暗中的對手對峙着。
雙方對峙,風雪卻越來越大了,鵝毛大雪混着朔風,越埋越多,也隔絕了兩方的視線。
在這種天氣,別說開槍,就是能不能看到對方都是個問題。
也許真的是老天開眼,或是張晉謙命不該絕,這場暴風雪救了張晉謙一命。
先前的掃射射傷了楚非驕的左手上臂,他現在也是死撐。
發現對手沒有動作了,楚非驕擔心後座的張晉謙,車子報廢了,暖氣也沒了,這麽冷,張晉謙絕對撐不住。
但是他要是下車,對方如果真的不顧大雪,繼續無差別掃射,楚非驕恐怕就真的只能躺倒在這冰冷的雪夜裏了。
楚非驕咬了咬唇,猛地一拍方向盤,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拎着機槍就下了車。
踉跄幾步,勉強在暴風雪中站穩。他出門走的急,也沒穿多厚,風雪撲面,再加上左手臂上的傷,當即臉色就發青了。
強撐着走到後座,拉開車門爬了上去。
車撞的有些變形,但是張晉謙躺在後座上,楚非驕爬在他身上。兩個人的體溫互相交融,張晉謙失血過多,整個人都是冰的,觸手都幾乎感覺不到體溫!楚非驕咬牙,用力到牙根生疼,他伸手,抱住張晉謙,用自己的體溫幫張晉謙保暖。
在暴風雪肆虐的夜晚,兩個人的體溫太過微不足道,可是抱着昏迷不醒的張晉謙,楚非驕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安靜。
風聲、雪聲、槍聲,都随之遠去了,他胳膊上的血不停的往外暈,暈透了外面的羽絨服。他雙手抱着張晉謙的脖子,血也往張晉謙的身上暈。
也不知道是自己被凍僵了感覺不到溫度,還是懷裏人真的沒氣了,屍體都涼了,楚非驕怎麽都覺得自己懷裏像是抱着一塊冰。
抱着抱着,他有些委屈,他長這麽大,刺殺綁架輪着來,他從來沒怕過。他十五,被一幫亡命的瘾君子綁進銷金窟,那幫家夥見他長得好,想給他紮藥然後輪着爽一爽。
他沒等到他大哥來救他,就直接搶了那幫人手裏的槍,一槍一個,生生把他們全殺。他大哥的人找到他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滿地的屍體和拿着槍紅了眼,跟頭見了血的豹子似的的他。
今天這樣的場面他沒怕,他就是覺得委屈。他懷裏的人是塊冰啊,他用體溫捂不化、用心火融不掉,那他用血能不能暖得了呢?
想着,楚非驕伸手細細地摩挲着他的側臉,殷紅的血流到他的指尖,密密麻麻像是在那凝脂的手上沁上血絲。他指尖上的血一滴滴地流到張晉謙的臉上,他心心念念的人确不會睜開眼看看他。
真是,如果你的愛人如同青松一樣堅韌的守護你們之間的愛情,這當然是在讓人羨慕不過的。可是,當你愛的人守的是對別人的感情,還他媽的風吹雪壓都不變,這就太讓人心涼了。
車後忽然傳來踩雪地‘嘎吱’聲,因為風太大了,快要走到車尾楚非驕才聽到。
楚非驕打開車門,拎着機槍,借着車門和暴風雪的掩護,遮蓋住了自己的身影,他一看,後面來人都是一身軍綠的棉服,裹得嚴嚴實實,在泛着雪光的夜晚,那身衣服是明晃晃地乍眼。
是張晉謙的人!
看來是解決了後面的人,追上來了。
至此,楚非驕才終于松了口氣。
他不能讓張晉謙的人發現他,否則他的身份和所作所為根本沒有辦法解釋。那樣,他恐怕就不能留在張晉謙身邊了。
更何況自己的生死狀還在他手裏,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難免拿着生死狀威脅自己的大哥。他不是不信張晉謙,只是見慣了他的薄情,在結合自己家的家世,到底是放人之心不可無。
想着,楚非驕借着風雪,拎着機槍,向着遠處的黑暗轉身而去。
事情過去,張晉謙被手下救了,在醫院裏躺了幾十天養傷,而那個救了他的人,他卻始終都沒有找到。
他原本也懷疑是楚非驕,可是看了別墅裏的監控,确認楚非驕在那個時間段确實在別墅裏,再加上後來別墅的保镖有一個莫名失蹤了。張晉謙就打消了對楚非驕的懷疑,只認為是他失蹤的那個保镖恐怕是隐姓埋名的人物,是他救了自己。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手臂受傷,穿的單薄的楚非驕,在暴風雪中差點活活被凍死。還是阿命派來的人找到他,帶他去了醫院。
楚非驕在張晉謙身邊七年,這樣的事遇到的不少,多多少少,張晉謙七年的順風順水背後,都有楚非驕的影子。
按理來說,張晉謙那樣的人,該說是精明無比的。可是一晃七年,他多次對楚非驕起疑,卻都被如同雙胞胎一樣的阿命和楚非驕聯手騙過去了。
可是就算如此,張晉謙沒有發現,也只能說他對楚非驕是真的沒有上心,連懷疑都懷疑的不走心。
楚非驕瞞着張晉謙自己的身份,原本就是不想兩個人之間感情夾雜着什麽。趙霁陽身後是國家,楚非驕身後也不簡單,肯定不會同意他和張晉謙的。
所以,楚非驕原本想要先讓張晉謙愛上自己,憑着張晉謙那個如松如柏的性格,一定能夠邁過家世的坎。
可是,很多事情都不會如同人們想象的那樣。張晉謙沒有愛上楚非驕,七年,從頭到尾都沒有,楚非驕也只能瞞了他七年。
這七年,他一直不肯死心。他不想承認,自己七年的付出居然比不上從來沒有給過張晉謙回應的趙霁陽!他的驕傲,他的尊嚴都不準他低頭!他打定了主意,只要張晉謙不趕他,他就賴在別墅裏不走。
就算是走腎不走心,七年,日久也該生情了吧!
可是七年後,張晉謙真的拿生死狀打了他的臉!
在張晉謙之前,他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是張晉謙把他所有的真心和驕傲放在泥裏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