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師父,要下雨了。”餘落煙看着窗外陰沉沉的天空,“師兄還沒回來。”

“是要下雪了。”師父給他拆了胸口的夾板,“你師兄不是說半個月回來嗎,別擔心。”

“可是我有點害怕,”餘落煙胸口有點冷,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總是感覺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山洞深處的冰上長着一株幽藍的草,通體流光。

謝疏雨喜上眉梢:“就是這個了!”說着拉着雲公子就要過去,卻不知踩到了什麽東西,煥顏草旁的一塊黑色巨石緩緩動起來。

一人多高的石頭拱起來,竟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惡獸。

餘落煙在床上打了個滾,壓到還沒痊愈的傷處又開始叫痛。

師父又好氣又好笑地捏住他的鼻子:“鬧什麽呢?”

那獸不理謝疏雨,直接向雲公子撲過去,鋒利的爪子挾着風聲迎頭掠下。

謝疏雨欲攔,被巨獸一爪揮了出去,鋒利的抓住狠狠抓向雲公子,沒進了他腰腹間。

謝疏雨眦目欲裂:“不!!!!!!”他等了幾百年的人就這樣再一次死在他面前。

餘落煙猛的吐出一大口血,身子痛得縮成一團。

師父一掀被子,卻發現他胸腹一片已經俱是血肉模糊。

“師兄……”餘落煙急促地說,“師兄出事了,師兄出事了!”

師父看着他這詭異又慘烈的傷口,哪還不知道這傻孩子又幹了什麽蠢事:“別動!我先給你看傷。”

餘落煙匆匆忙忙地扯了一條白布就要給自己包紮,身形一晃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巨獸一擊得手正得意,那個該被他重傷的人卻身手靈活地竄上了它的頭頂,一劍插管了巨獸的頭蓋骨。巨獸咆哮着掙紮了一會兒,最後重重地倒在地上不動了。

謝疏雨眼前一片血霧,半晌才看見雲公子毫發無損的模樣,心放下來:“小雲……你沒事吧。”

雲公子低頭看向胸口,輕聲道:“可是你的平安符碎了。”

“沒事,沒事。”謝疏雨高興得不得了,“只要你沒事就好。”

“師兄……師兄……”餘落煙昏迷中也不安地皺着眉,青白的唇吐出模糊的呓語。

他傷口太大血流不止,五髒六腑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像被一只巨大的獸爪掏了過去。師父看着這可怖的傷口簡直無從下手。

“我沒事了,去采煥顏草吧。”雲公子莞爾一笑,“帶上煥顏草,我們回去。”

謝疏雨咽下喉嚨裏的血沫,興奮地采下那株草:“小雲,我們回……”他話未說完就一頭栽了下去。

雲公子皺眉,一手拎起他一手拿起煥顏草,大步出了山洞。他這時候目光清明沒有半點失明的樣子。

山洞外站着一隊人,領頭人的看到雲公子出來,笑道:“恭喜小師弟立下大功。”

雲公子微微皺眉:“可是煥顏草還是沒有開花。”

那人擺擺手:“小師弟莫急,既然只有鲛人能采下煥顏草,那開不開花肯定也和鲛人有關系。留着這個人,師尊自然有辦法讓花開了。”

雲公子把謝疏雨扔給他:“我累了想歇歇,你把他帶回去向師尊複命吧。”

餘落煙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紅梅落了一地,師兄站在白茫茫大雪裏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那時他還小,哭是唯一的表達方式,嗓門嘹亮的小崽子把師兄折磨得一個頭兩個大,本就缺少表情的臉幾乎繃成了石頭。

師父笑吟吟地洗着尿布,冷眼旁觀大徒弟渾身僵硬地抱着哭鬧不止的嬰兒手足無措的樣子。

餘落煙在夢裏笑出來,一直笑到師兄毫不留情地踢向他的胸口:“你發什麽瘋!”

餘落煙猛的從夢裏驚醒:“師兄!!!”

冷汗浸濕了後背,胸腹間的大片傷口火辣辣地疼着。

下雪了。

師兄還沒有回來……

這場雪下了七天還沒有停,餘落煙的傷已經好了大半。謝疏雨沒有回來,倒是來了一隊馬車送來大批金銀奇藥,請老神醫出山救一個人。

師父其實不老,收拾利索了也能騙騙小姑娘,但是他總喜歡把自己打扮成老态龍鐘的模樣,不知道是在和誰過不去。

餘落煙從窗縫裏看被師父拒之門外的車隊,好奇地問:“師父,這是些什麽人?”

“多半是宮裏來的。”師父在泥爐旁邊磕瓜子,“看到這天了嗎,皇宮裏那位到了壽終正寝的時候了,可是有人不想讓他安安穩穩地死。”

皇宮裏……

餘落煙隐約感覺好像抓住了一個線頭,可是那團線太亂,怎麽也梳理不開。

“師父,我替你去吧!”

師父吐出一片瓜子皮:“你去幹什麽?”

“師兄出事了,”餘落煙放下窗扇,“我總覺得,和這些人有關系。”

國師的弟子親自出手,相府公子被封口,這些事……只有龍椅上那人做得到。

師父拿掃帚攏了攏地上的瓜子皮:“小煙,那裏面的水太深。”

“師父在皇宮外面等我,”餘落煙翻出師父的破襖裹上,“我吸引別有用心之人的注意,師父就可以暗中查探師兄的消息。”

謝疏雨就躺在蟠龍殿下面的暗室裏。

那日昏迷之後他就再也沒醒過來,宮中禦醫只說他胸口傷處有毒,那毒詭異得很,短時間內找不到解法。

可是謝疏雨不醒,沒有人知道怎麽讓煥顏草開花。

皇上的病情拖不得了,只能派人請謝疏雨的師父來。不管威逼利誘還是坑蒙拐騙,總能有點用吧。

沒有人知道老神醫長什麽像,既然是神醫,也就沒人覺得餘落煙一張嫩出水的小臉有什麽不對。

餘落煙面無表情地跟着領路的人走,其實心裏早就緊張得快趴下了。如果遇到那個國師的弟子可就完蛋了。

還好一路都沒碰到他,就被人引入一條長長的暗道,走了好久才看到一點微光。

這是一處暗室,但是建得極其精致。

有人在裏面等他:“沒想到老神醫看上去竟然這般年輕。”

餘落煙冷哼了一聲,力足做穩冷漠孤僻老前輩之态。

那人也不生氣,側身把床上的人讓出來:“我有一個朋友受了重傷至今未醒,這才冒昧請老神醫來。”

床上躺着他的師兄謝疏雨。

餘落煙幾乎撲了上去,硬生生咽下那聲師兄,冷冰冰地探了探脈,臉色更加陰郁地沉下去。

師兄的脈象太奇怪,只能隐約判斷出是中了毒,連他也從未聽說過的毒。

那人眼力極好,頓時跟着皺起了眉,但沒有開口問。

這毒并不烈,他可以試着慢慢解,但是餘落煙不知道這群人要幹什麽。等他把師兄治好了之後,會不會反而帶來更大的危險。

他沉默不語,身後那人的耐心便一點點耗盡了:“老神醫可有辦法?”

餘落煙沉默許久,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若有奇草仙藥,或許有辦法。”

那人聞言卻神情變得有點詭異,沉吟了半晌才道:“奇藥仙草雖然少,但也并不是找不到。老神醫需要什麽盡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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