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除夕夜,楊絨已經回京多日,住在三環的一套公寓裏,公寓窗幾明亮,布局合理。

若是在五六年前,她和楊思住在七八平米的地下室,旁邊就是帶着惡臭味道的廁所,她們是斷然不敢想會住進上千萬的房子裏。

她回來這幾天,魂不守舍,楊思罵了兩句,給她安排了年後的實習,讓她安分些。

楊思習慣用當年父親的嚴厲磋磨她,但可能可憐兩人年幼喪母,對楊絨其他方面可謂是寵溺了。

書房檀香繞繞,靜人心神。

楊絨跟着楊思在練小楷,但比起楊思的書法差得太多,但确實讓心境涼了下來,那灼熱煎熬的48小時也淡去了。

楊絨現在古井無波,只是回來時在機場的那個偶遇還是撩動了她的心弦。

抵達北京機場時,已是淩晨兩點,楊思在外地工作,但也安排了車來接。

一般這個時候機場比白日安靜不少,但她出了關口,看到粉絲們舉着燈牌,那上面熟悉的字,讓她躲閃不及。

賀朝。

他快到了嗎?

楊絨加快了腳步,不要與他碰面。

那些閃亮的燈牌如利刃在半年前把她捅了個稀巴爛,讓她倉皇出逃,如今,她見到依然懼怕。

可能是他快到了,粉絲團們開始練起了口號。

“威風赫赫,朝朝暮暮。”

他的粉絲名叫“照片”,當初經濟團隊選了幾個名字,讓他挑,他拿不定主意,楊絨一眼看到照片,他就定了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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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他還籍籍無名,出門不用戴帽衫,還可以摟着她在大街上壓馬路,拉過她在小巷裏接吻。

楊絨跟司機聯系上,在地下停車場找車牌號,突然被人捂住口鼻。

帽衫、口罩,只露出一雙春雨般的明眸,他粉絲的最愛。

賀朝下飛機後走的特殊通道。

他握着楊絨的手,“聽你姐說你是這班飛機,二十幾個小時,累壞了吧。”他說時有些緊張,磕磕巴巴。

楊絨掙脫了手,楊思怎麽會告訴他,她恨不得兩人分隔十萬八千裏,永遠見不到。

“有司機接我,我先走了。”楊絨不想再與他有瓜葛。

既然他前程似錦,就此別過了吧。

有一個粉絲驚叫一聲,發現了賀朝。

楊絨逃出去,找到司機,高架上車水馬龍,回憶似水流年。

她打開手機裏的音樂APP,在她喜歡的歌單裏循環。

好死不死,就是那一首《真相是真》。

“換別人就失去結局,沒繁花紅毯的少年時代裏

若不是他我怎麽走過,籍籍無名

我真的陪他淋過大雨,真陪他冬季夏季

真的與他擁抱黑暗裏,真牽過他的手臂

我共他飛過地球萬裏,也一起熬夢想朝不保夕

曾躲進了長街寂靜,承諾只去有對方的前程似錦”

楊絨聽完整首歌,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抽泣聲驚動了司機,手忙腳亂地趕緊換了歌曲。

賀朝是楊思就職的影視公司簽約的藝人,但是那個影視公司當時還是初創,簽了一堆外表靓麗的男孩女孩,卻沒有資源,也不知道怎麽培養。

楊思彼時工作忙碌,只是一個普通的幕後工作人員,暑期讓楊絨去公司實習,賺筆小錢。

她和賀朝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

賀朝并不會跳舞,他是學音樂的,只是韓國愛豆潮流時代,公司也聘請了幾位老師教他們跳舞而已。

第一次見到賀朝就是這種境況,他在被老師壓着開腿。

舞蹈老師有些累了,便招手讓楊絨過去按着少年。

他T恤已經濕透,臉上也都是汗珠,楊絨替了老師壓在賀朝身上。

年輕的身體在初次接觸時十分異樣,像是有毛絨在心頭掃來掃去,癢癢的。

“輕點。”她聽到他小小的聲音。

楊絨悄悄地松了幾分力氣。

他們看着鏡中的彼此,相視一笑,達成了默契。

鏡中的姿勢太過暧昧,讓二人紅了耳朵。

那天他練舞到淩晨,在她買水回來突然關了練習室的燈,一室黑暗中把她壓在牆上。

“你跟人接吻過嗎?”賀朝的聲線隐隐發抖。

“沒,沒有。”

“我也沒有,那我們試試?”

這是詢問嗎?明明下一秒他溫熱的嘴唇就貼了上來。

兩瓶礦泉水“嘭”地掉落在地上,滾得越來越遠。

她能聽到他的呼吸聲,甚至胸腔裏有力的心跳。

夏天那麽熱,他們的T恤那麽單薄,怎麽能隔開青春熾烈的感情呢。

在那個舞蹈室裏,整整一個夏季,其他男孩們的暧昧眼光裏,他們兩個明目張膽地動情。

七點多鐘,楊思煮了餃子,兩人一人端了一碗,放在父母的照片前,照例,彙報兩人的近況。

楊思雙手合十,看着父親母親的黑白照,“爸媽,絨絨明年就大學畢業了,你們安排給我的任務我完成了。

今天是除夕夜,不知道你們在那邊吃不吃得上餃子,這兩碗是韭菜雞蛋餡兒的,絨絨已經會擀餃子皮了,您二老吃吧。

別擔心我們,我們倆過得好着呢。”

楊思眼裏噙淚,楊絨亦是淚光閃閃。

“爸媽你們別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以後也會照顧好姐姐。”楊絨哽咽地說道。

二人又絮絮在相片前說了許久,才去吃餃子。

春晚已經開始了,楊思端了醋碟,放到楊絨面前,感嘆道:“欸,趙本山不上了,後來宋丹丹也不上了,小時候巴巴地等着的小品演員一個熟悉的都沒了。”

下一秒,年輕明星的合唱出來。

熟悉的臉龐就出現在電視機上。

他登上春晚了。

氣氛突然安靜下來,楊思看了眼楊絨的表情,淡淡的,呼,還好。

“賀朝今年特別火,但是上春晚也是一步上天了。”楊思不屑地說道,自那件事後她就一直看不上賀朝。

賀朝是踩着她妹妹的名聲往上走的。

楊絨擡頭看着他拿着話筒,臺風也很穩,表情游刃有餘,早不是當年那個緊張出汗的少年了。

熱搜上賀朝的名字快速上升,攀到了第一位。

這不是當初他們在失眠的夜裏暢想的美夢嗎,如今實現了。

分手是楊絨提的,她說自己要出國,她接受不了異地。

這麽拙劣的借口,可是那麽有用,他當時就那麽答應了。

對了,那種境況下,她找什麽理由,他都會答應吧,她知道他不願意,可是不得不,這是成年人的選擇,事業至上。

過了那陣子,粉絲被安撫,他打來電話問她近況。

她清楚一切道理,以事業為重,暫且放下他們的感情,可是她就是那麽氣,氣他們的愛情不值一文。

于是那晚她放縱享樂,沉溺于□□。

楊絨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向外望去,北京城燈火通明。明年她也要過全新的生活了,與過去的自己做割裂。

那麽,賀朝,祝你除夕快樂。

新的一年,也祝賀我不再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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