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相邀]
[風飄絮的回憶]
還是淩晨三四點鐘的樣子,我就聽見了客棧周圍有聲音。大軍馬調動的聲音!迅疾起床,抓起寶劍,微微打開窗戶,就看見窗外不遠處,有無數士兵,刀尖閃着寒光!
客棧周圍,殺氣已經一陣濃過一陣。
曹操,竟然如此對待我!
輕輕摸了摸手中的劍。劍是石景天送的那一把。一把好劍。
我不覺苦笑。我的确是夠笨的;自己跑到許都找麻煩!還夢想去投靠曹操呢;看樣子,今天我是很難不殺人了。
便聽見樓下有非常威嚴的聲音:“來福客棧衆人聽着!官家在此公幹,捉拿飛天大盜!自己呆在自己房間裏,不得妄動!否則弓箭無眼,後果自負!”
真是有趣,我倒成為飛天大盜了。鬧這麽一出,究竟是什麽意思?曹操郭嘉一夥子,到底玩什麽把戲?
有些無聊地坐在房間裏,我點亮松明,等待着士兵們沖進房門。士兵們來抓,我是不打算抵抗的。等見到大官僚再說。
那些士兵們正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搜索着呢,真夠笨的。我想我該不該走出房門,招呼他們一聲“我在這裏,你們不要浪費時間”?免得影響其他客人休息。
正這麽無聊地想着,卻聽見有兵刃格鬥的聲音;有人呼叫:“飛天大盜在這裏!”我一怔,随即就感受到一個強大的氣場!高手才有的氣場!
難道真有飛天大盜?難道真有什麽案件?我不覺站了起來,推開門。還沒有等我邁開腳步,就聽見有小兵在呼叫:“就是他!就是他!是他刺殺了大人!”
刺殺了哪位大人?又發生了什麽案件?
走出房門,看見天井裏,火把閃耀下,重重的兵士手中的兵器吞吐着不定的寒光。重重包圍下,我看見了內中的一條漢子。虎背熊腰,的确是好漢子。不過他的行為卻不怎麽光彩:手中挾持着一個胖子,兵器就擱在那胖子的脖子上;雖然看比見那胖子的臉色,我卻可以想像,因為他的聲音發着哆嗦:“好……好漢,有話好好說……官爺……小的可沒有做犯法的事情啊……”
那漢子對面,站着兩個人。依稀認得,一個好像是許楮。還有一個不認得。看他的站立的姿勢和氣勢,我知道也是一個不遜于許楮的高手。兩人已經形成了合圍;只不過形勢如此尴尬,兩人不能輕易出手。
好武的人總是很容易見獵心喜。何況我對這個掌櫃的印象不錯。雖然知道插手很不明智,我還是躍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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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躍,就激起了一片驚呼。除了場中的四個人,絕大多數人倒是都将眼睛轉了過來。
在欄杆上一借力,身子斜飛出去,正落在場子正中,那個漢子——飛天大盜的身邊。許楮終于看見了我,大喜,叫道:“風飄絮!”
我點了點頭,慢慢将自己的氣勢釋放出來:“你放開他。他與事情無涉,何況如果真要打鬥,這樣的小民性命是沒有人在乎的。”
那漢子看着我:“你果然就是風飄絮?”
在火把的照耀下,我仔細地端詳着這個人:約莫三十多歲年紀,方臉,劍眉插鬓,倒是很俊朗的一副形貌。先有了幾分好感,聲音上卻不動聲色:“正是。你又是何人?”
那漢子一笑,道:“我是何人,你自會知曉。久聞風飄絮大名,如今能得一鬥,足慰平生。”
這倒是個好武的性子。我一笑,道:“便如你所願。”
那漢子将那掌櫃放開。那掌櫃卻已經吓得稀軟,站也站不直,更走不動了。許楮一邊叫了兩個士兵,将他架了下去。一邊又對我說:“風俠客,這人着實要緊,不能夠傷他性命!”
我沒有回答。右手握住了劍,平舉在胸前;左手卻垂放在身側。這是最嚴謹的姿勢。
他右手握劍,垂放在身側,左手捏了個劍訣,平端在胸前。看起來似乎比我輕松。我知道,這樣做,貌似輕松,其實這個姿勢也可以引發千萬個變化。他選擇這樣的姿勢,目的,是為了造成我的心理壓力。
兩人的氣場已經完全散開;士兵們紛紛後退,連許楮二人,也後退了兩步。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壓力。一種非常中正平和的氣息,卻讓人喘不過氣來。
我沒有動。氣場已經形成非常嚴密的保護;只要我一動,就有可能造成破綻。
他也沒有動。只要他一動,我就能從他的氣場中找到攻擊點。
後發制人!
弱者交手,講究的是先發制人;而強者交手,在雙方都有準備的情況下,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後發制人!看誰先不耐煩,先露出破綻!
我們都沒有動。周圍的士兵被籠罩在這一種強大的壓迫力下,他們也沒有說話。
人人都在等待。
等待石破天驚的一剎那。
……
也不知道對峙了多久。我的手心,已經沁出汗水。劍柄已經在打滑。我依舊不敢動。
“你輸了。”他微笑起來,“你的劍已經把握不住。”突然出手。那是閃電一般的一劍。
我突然微笑:“不見得。”話還沒有落下,我已經出動。
出動的不是我握劍的右手,而是左手。
右手的劍已經被磕飛,他的确好大的氣力。
但是他沒有動。因為,我左手的的兵器已經插在了他的頭發上。他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如果我不是手下留情,那麽刀刺中的,就不會僅僅是頭發。
咣當一聲,劍已經被抛在地上。漢子說道:“風飄絮的飛刀,果然是天下無雙。”
我微笑:“承讓。不過那不是飛刀,那只是一段樹枝而已。你上當了。”
漢子道:“我輸得心服口服。因為你不但懂得示弱,還知道如何舍棄,更知道如何隐藏實力,抓住戰機。有你在,我已經沒有機會。”
許楮對我說道:“雨萍,今日之事,還需麻煩你一起走一趟,有些小手續。”
我點頭。自有士兵來将那漢子綁上。一群人簇擁着我和那漢子出了客棧。
可是走了幾步路,我就發覺不對!
因為他們去的方向,不是別的地方,而是——郭嘉的府第!
或者,遇刺的是郭嘉?或者。幹脆就是昨日呆在郭家的人?
或者,幹脆,沒有任何人遇刺?因為曹操到處,守衛重重,眼前這個人雖然武藝高超,也不見得能夠成功!
還有,最使人懷疑的地方,是這個人的武藝——幾乎可以與我相抗衡的武藝!根本沒有挾持人質的必要!
我很可能已經掉進坑裏了。這個挖坑的人,多半就是曹操與郭嘉。
[夏侯擎天的回憶]
走了幾步,我就發覺他的腳步有些凝滞了。他已經發覺了其中的奧秘。
可是,他已經沒有脫身的機會。三大高手已經形成合圍。
進門,主公迫不及待地來了一句:“你們都沒有事情吧?”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風飄絮就長長嘆了口氣:“果然這樣!曹公,你完全沒有必要這麽大動幹戈的。”
郭嘉笑嘻嘻地作了一揖:“雨萍!這不怪主公,這要怪你!誰叫你讓我們主公這麽心神不定呢?”
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個浪子的風度。眼睛餘光看見,主公正笑眯眯地聽着郭嘉說話。主公對郭嘉相當縱容。在座還有一些人,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
風飄絮嘆氣:“我說過,今天早上我會來找你的。等我自己上門來時候再計較也可以,為什麽一定要鬧得整個許都雞飛狗跳呢?”
郭嘉笑道:“因為時間上來不及了,我們等會就要出發,不帶你同行,主公着實不放心。而你脾氣又太倔強,生怕好生相請,你會拒絕。到時我們想要再找你,就難了。而且你昨天的話已經關系到我軍目前制定的基本戰略。”郭嘉神色很是誠懇,“我們不放心這樣一個人游離于我們營帳之外。”
風飄絮的眼睛變得冰冷:“原來你們擔心我會被他人所用!”
“不,我從來也不擔心你會被他人所用。”說話的是主公,“我說過,我也收服不了是人才,天下也沒有人能夠收服。”
“那為什麽?”
“因為我需要你幫助。”主公站了起來,神色非常真誠。
“我還是理會不了。”風飄絮神色很是冷淡,“曹公或者也有用我的意思,但是一定非帶上我嗎?曹公帳下謀士猛将如雲,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為什麽這麽急切?”
“對于這一場戰争,我們都沒有絕對我把握。”主公說,“我記得,你早在一年前就說過,我能夠打贏這一仗。那時你似乎有絕對的把握。而且你還告訴我,留下《農田水利法》的目的,是為了讓我日後少殺俘虜。”
“我是一個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人,有什麽能耐?”風飄絮的聲音很是淡漠,“我原先只是想投你所願而已。以少勝多雖然不是不可能,但是誰有絕對的把握?曹公這一番作為可真是急病亂投醫了,會惹人笑話的。”
主公的眼神也變得淩厲:“風飄絮,撒謊不是你的風格。”
“同樣,受人脅迫也不是我的風格。風飄絮只做自己願意做的事情。”風飄絮絲毫不畏懼,針鋒相對,“在場有幾位高手?四位?不錯,這樣安排,我的确沒有離開的機會。但是不說明我就沒有出手傷人的機會!傷了任何一個人,都足以讓曹公心痛!”
我也不由心中一震!在我們都認為風飄絮只有俯首服從的時候,風飄絮竟然對主公發出兩敗俱傷的威脅!我們這個計劃,什麽都考慮到了,唯一沒有考慮到的,是風飄絮的驕傲!這樣做法,竟然适得其反!
“雨萍,你真的願意傷人嗎?”說話的竟然是滿寵,“你知道,只要你一出手,這許都就有許多人将會因為你而死!我們知道,昨天你還去了以前你呆過的酒樓!你是一個念舊的人,所以,我們有把握,不到萬不得已,你不會殺人!”
“你與我有交情嗎?”風飄絮冷冷地問。
“但是,主公對你有恩!當初如此形勢,他寧願背負懷疑與罵名,放你離開,這是何等的胸襟與膽魄!對你又是何等的器重!”
“滿先生似乎忘記了徐州的事情。風飄絮有恩報恩,此事已經兩清。”風飄絮淡淡地說着,只不過口氣好像有一絲松軟。似乎有機會了。
“雨萍,你跟随在我們軍中,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情。”主公再次說話,聲音非常誠懇,“你說過,你不願意殺人,但是,戰争已經不能避免。假如我失敗,這許都就将血流成河,你的朋友也不能幸免;你所開辟的田地,都将再次變成草莽山澤。我知道,這些都是你所不願意的。還有,如果能夠如你所說,我取勝的話,依據我現在的能力,也不可能養活太多的俘虜。盡管有你的《農田水利法》,許多地方今年的産量将大增,但是還是不能夠解決問題。你應該清楚這一點。”
風飄絮的眼神逐漸平和:“絮知道,有時候,殺俘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但是絮總希望殺人少一些。”
“你為什麽不參與呢。如果你有好的建議和方法,随時都可以找主公實施。也許有你的插手,我們可以保全更多的俘虜。”适時說話的是文若。
風飄絮眼睛轉了過來,長長嘆了口氣:“我這樣一個不願意服從的人留在軍中,你們不擔心麽?而且,你們這幾個高手不可能時刻盯着我。”
主公大笑起來:“風雨萍是什麽人?你既然答應留下幾天,那麽就不會變更。如果你突然改變主意想對我不利,那就不叫風飄絮!”
風飄絮也大笑起來:“曹公果然知我。既然如此,我便留曹公帳中。不過等官渡事了,我還是要走的。需要隐瞞風飄絮的事情,曹公還需自己謹慎。”轉過頭來,向郭嘉道:“你還欠我一筆交易。”
郭嘉一笑:“等上了路,自有時間分析。不過還是暫緩吧,我擔心你聽了分析之後會迫不及待離開。那我這一場設計就落空了。”
風飄絮淡淡一笑,“你非常聰明,但是卻不是真正知我的人。待人以誠,你不如曹公。”轉向我:“這位兄臺,武藝高絕,不知姓名是否可以相告?如有時間,風飄絮還要請教。”
我笑:“敗軍之将,不敢言勇。君若為同僚,姓名自有相告之時。”
風飄絮笑:“你果然敗了麽?曹公有你這等人才,還要那關羽之流何用!”
我躬身:“承蒙誇獎,不勝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