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杜闵行出差去了北京。讓我的相親計劃得以順利進行。

"真的能放下了?"下班前,蔣蕭很小聲的問。

"當然啦。不然怎麽會去相親。"我站在鏡子前,仔細的化着妝。

"不信。"他撇嘴。"每次他來找你,我看你心裏其實都是很高興的。"

"閉嘴。不說話你能死啊!"我氣急敗壞的打斷他。

"啧,啧,被人說穿了就惱羞成怒,沒風度。"蔣蕭小聲嘀咕着。

懶得理他,抓起手袋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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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風塘茶樓。古筝聲聲,中國名曲<高山流水>。

我故意提前一個小時到達,為的是熟悉環境。這是本人第一次相親,成不成的不說,可不能丢人。

找了一個僻靜處坐下來,我開始四處打量。茶樓的裝修很別致,有些明清時的古風,又不失現代的時尚感。最吸引人的是桌椅,粗粗的原木制成,故意做了舊,顯得油漆斑駁。

此時正是下班高峰,透過玻璃窗向外望,路人行色匆匆。偶爾也有一兩個漫無目的的閑逛。看來應該是和我一樣的單身。

今天要見的人叫鄭能亮。陝西人,25歲。據嬸嬸介紹是個擺手起家的建築承包商。

"是.......是........穆雨小.......小姐麽.......?"

觀街景的我心裏一抽,咬着嘴唇,轉過身。

黝黑的皮膚,厚厚的嘴唇,一雙小眼睛,澄淨樸實,通身上下山寨版的LV。看起來很像電影<泰囧>裏的王寶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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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坐下麽?"來人笑嘻嘻的看着我。

"當然可以。"我拿起茶杯喝茶,掩飾突襲而來的心裏落差。

"堵......堵車。來......晚了.....不好意.....意......"坐下後,他憨厚的道歉。

"沒關系。"我快速的回應,讓他的嘴,我的心都喘口氣。

"穆雨.......你.....多.....大.....了?"無奈,越是結巴,越是話多。

"二十三,你呢?二十五?"黑了吧唧的,真的看不出年齡。

"十......十九歲。"

"什麽?"我撲哧一口茶噴到他臉上。

"怎.....怎麽了嘛?"他一臉無辜加不解的望向我。

"哦,對不起,對不起。"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我連忙拿着紙巾為他擦幹。

"沒.......事兒,我自己來。"說話,他從随身的包裏掏出一條毛巾。隐隐約約的瞧着,包裏還有一塊透明皂。

"你出來相親,還帶着毛巾?"我更加崩潰。

"對......對啊。幹我們這行,随身都......都帶着這個。"

"你幹哪行的啊?"

"高空作業擦玻璃。"他擦淨臉,把毛巾放進包裏。問了一個思維很跳躍的問題"穆雨,你......最喜歡哪個明星,說.....說男的。"

我想了想"徐铮。"

"诶呀,咱倆一樣。哈哈"他開心地笑起來。"那你猜我......最喜歡哪個......女明星。"

"範冰冰。"我沉着臉一面說一面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他忽然一躍而起,猛地拍響桌子。

我本能的抱住手袋,壯起膽子,瞪着眼睛,大聲問"你想幹什麽。"

"穆雨,你就是我的知音哪,我們心有靈犀啊。"他一激動,說話竟都不結巴了。

我被他的一驚一乍弄的無可奈何,捂住胸口"不好意思,小鄭先生,我還有事,就先失陪了。"說着,抓起手袋就向外跑。

"穆.......穆雨,你別......別走啊.......我.....我還打算.......請你吃.......吃烤山雞呢。"

正推門而出的我不由怔住,我真的很喜歡吃烤山雞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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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76997基地。

彩旗飛舞,鑼鼓齊鳴。

一輛軍用卡車前。楊凱帶着士兵們整裝待發。戰士們每個人胸前都帶着一朵大紅花。

政委清清嗓子,神情嚴肅的踱到隊伍前站定。

"同志們,大家知道,這次全軍比武大賽其實是一次諸兵種合同協作的登陸作戰演習,做為我軍老牌的鋼刀師,我們能否做到投到下、攻得上、站得牢,直接關系到我們在這次比武大賽上的成敗,這一點,希望同志們有足夠的熟悉。同時,我要提醒大家,在這樣一次規模宏大,參賽部隊衆多的比賽中,你們在整個過程中的表現,絕不僅僅關系到你們個人的形象,更關系到我們整個海軍基地的聲譽,基地首長把這項任務交給你們,是對我們"常勝模範師"的信任,希望同志們在比賽中,以尚佳的表現,回報首長的期望,同時,向友鄰部隊展示我們海軍健兒的風采!"

熱烈的掌聲後,戰士們井然有序的開始登車。政委走到楊凱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幹!不要辜負大家對你的期望!"

"是!"楊凱立正,敬禮!

卡車在一片歡送聲中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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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上班,蔣蕭就開始打聽我相親的事,我一概緘口不談。

無奈之下,他不得不收起沸騰的好奇心,打發我去醫院送花。

"別忘了結帳。"出門前,他囑咐。這個人哪都好,就是太小氣。

我沒理他,抱着花,戴好頭盔,騎着電動自行車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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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女孩子依舊在看書。見我進來,還是很友好的笑。

換好水,插好花,我在牛仔褲上擦擦手"嘿嘿,那個......你表哥今天來麽?"

她擡起頭,有些不解。旋即又笑"不來。他去了青島。"

"啊???"我咧嘴。"怎麽會這樣?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他沒說。我估計怎麽也要一個月吧。"

我轉過身,掰掰手指頭,暗自嗟舌。每天一百五十塊,一個月就是四千五百塊,差不多是我兩個月的薪水了。

女孩子放下書,眼神中現出微微的惶惑。"怎麽了?你有事?"

"哦,沒有,沒有。"我連忙擺手搖頭。向一個病人開口要錢,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沒什麽事,我先走了,明天見。"

"拜!"女孩子半躺在病床上和我告別。"穆雨小姐,順便說一句,我很喜歡你插的花。有了它們陪着我,每天好過多了。"

"謝謝。很高興你能喜歡。"望着她慘白的臉色,我心頭掠過一絲難過。和我一樣的年紀,大好的青春,卻要在病房裏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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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辦呢?蔣蕭那種財迷,要是知道一個月都結不了帳,會停止送花的。"出了醫院,我騎着電動腳踏車,在馬路上呼吸着汽車尾氣犯了難。

想來想去,我撅着嘴從包裏掏出我存了很久的小金庫銀行卡,那上面有兩千塊,應該夠頂一陣了。

"奶奶說過好人有好報,多做好事會遇好事。"我一面安慰着自己,一面兩只腳支在地上調轉車頭去銀行。卻發現車胎又癟了。

"倒黴。"我叨咕着,從車座下解下打氣筒"死蔣蕭真是摳門,車胎壞成這個樣子,也舍不得換,寧願帶着打氣筒滿街跑。"我氣鼓鼓的當街一上一下,一蹲一起的給自行車打起氣來。

"嘀.......嘀.......!"一輛豪華的賓利轎車在我身邊停住,車窗徐徐落下,是杜闵行的好朋友宋啓新。"孩兒,幹嘛呢?"老宋一臉戲虐,明知故問。

"車胎壞了,打氣呢。"我松松下颚上安全帽的松緊帶。

"唉喲,這老杜真不懂得憐香惜玉。來,上車。去哪兒,叔送你。"他皺着眉毛,佯作心生憐憫狀。

"不用,不用。"望着副駕駛座位上美女臉上呈現的愠色,我連忙擺手拒絕。

"诶,上來吧。"他依然堅持。

"不用,真不用。"我低下頭繼續給自行車打氣。

"你可真倔,女孩子像你這樣,哪個男人敢要啊?"

我不理他。

"老杜什麽時候回來呀?"

"我怎麽會知道。我又不是他女朋友。"我打好氣,收拾好打氣筒,騎上自行車準備離去。

"诶,別走啊。"宋啓新微微挪了一下車,擋住我的路。顯然他對糗我和杜闵行意猶未盡。

這家夥當年和杜闵行在大學同時追過一個女孩子,也就是杜闵行的前妻,沒得手,成了杜闵行的手下敗将。之後,他就一直對老杜耿耿于懷,以致于我和杜闵行在一起時,每次見到他,都要為難我們兩句。

我摘下安全帽正要發火,一個交警走了過來。立在宋啓新車前禮貌的敬了一個禮"您好,請出示駕駛證。"

"嘿嘿,壞人有壞報!"我重新騎上車,沖宋啓新做了個鬼臉,得意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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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幻想着逃跑新郎會提前出現,我每天只從自己的小金庫裏取一百五十塊。可是十天過去了,那個人依然還是沒有動靜。

這段日子裏,我知道了那個女孩兒叫如久。患有先天性地中海貧血。是逃跑新郎的遠房表妹。父母早逝,一直寄養在這個表哥家中。兩人的感情可以說,不是親兄妹,勝似親兄妹。

可是,不是就是不是。慢慢的,楊凱對如久無微不至的關心,引來了女朋友玉曉的不滿。

于是結婚前,玉曉跑到醫院,用自己在娛樂圈打拼多年的三寸不爛之舌,說的如久生不如死,只想一了百了。

好在一整瓶的安眠藥她只吃了一半,就被護士發現,搶救過來。

再于是,就有了婚禮上的那一幕。

當然,這都是她們之間的恩怨。和我無關。我關心的是,她表哥什麽時候回來還我錢。

又過了三天,還是沒有動靜。我卡上的那兩千塊錢已經用沒了。

"算了,好人做到底吧。"銀行門口,我拿着奶奶的退休工資卡無奈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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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久,我今天給你的栀子花配了相思豆,你喜歡麽?"早起,我自作主張為如久帶去了一把紅紅的相思豆。

"還好吧。"她淡淡的回答。

我不解的轉過身"不喜歡啊?那我等下帶回去好了。"

"不用了,就放在那裏吧。"如久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連忙抱歉的阻止我。"穆雨,謝謝你。其實,我并不喜歡栀子花,我只喜歡露子花。"

"什麽??"我瞪大眼睛"可你表哥說你喜歡啊?"

"那是因為他喜歡栀子花,所以我也就喜歡了。"如久低頭微笑"你能明白我的話麽?"

我微微點頭"明白。你喜歡你表哥,對吧?"

如久沉吟,一臉幸福的默認。

"可是你這樣不喜歡裝喜歡,慢慢會很累的。"聽着一個體弱多病的女孩兒對自己敞開心扉,我心裏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絲同情。

"不會的。"她轉而苦澀的笑笑"他不喜歡我,他真的只把我當妹妹。"

"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去喜歡你的露子花。"我小心翼翼的勸她。

"不,我就要和他一樣喜歡栀子花。"如久身體雖弱,骨子裏卻有一股倔強。"看見栀子花就像看到他一樣。"

"好吧,那我就天天給你送栀子花。讓你天天都能見到他。"因為實在不忍心奪走她唯一的幸福,我連忙止住心裏想說的話,随聲附和,哄她開心。

第二天,我在栀子花束中,加了兩朵露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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