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五)
第一次對麗江感興趣是因為<一米陽光>。被性格偏激的川夏和執着深情的正武之間的愛情所吸引。
唯一不理解的就是他們初相識的一夜情。直到我從大巴上走下來的那一刻。
在這裏,上天把最珍貴的一切,免費地給予了每一個人。
燦爛的陽光是免費的,蔚藍的天空是免費的,清新的空氣是免費的,美好的微笑是免費的,動人的歌聲是免費的,所以,一閃而過的愛情也該是免費的。
免費的東西總是讓人感到輕松,因為不用負責任。
怪不得到過麗江人都說,沒去過麗江會向往,而去過了就會不可救藥的愛上它。
此時,天空下起了霏霏細雨。
漫步在窄窄的小巷裏,兩邊的民居粉牆黛瓦,古樸中帶着凝重,典雅中透着清幽。偶爾“嘎吱”一聲響,從屋內探頭向外張望的納西族主人,對我們這些外地人總是報以一絲友善的微笑。
腳下的路很濕滑,石板上的苔藓蘸了雨水,一片嫩綠。偶有的幾塊千瘡百孔,透露出歲月留下的痕跡。
這裏的每家每戶門前都有一條水渠,用從上游玉龍雪山上引下來的水環繞成一條繞城的小溪。
今天下了雨,小溪蓄足了水。順着地勢,"嘩嘩”地流着。
繞了兩條街,到了麗江花卉養殖基地設在城裏的辦事處。
接待我的是一個長了濃密而長的眼睫毛的納西族帥哥,皮膚黝黑,魁梧結實。
"林密(穆)語!"他拿着我的邀請函很費力的念。
"穆,mu,穆!"我糾正。很耐心的附上漢語拼音。
"密!"他也實誠,一遍接一遍的改!"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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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放棄。鼓掌!"對了!說得太好了!"
他一高興,親自送我去旅館。還幫我拿行李。
"門前有小溪麽?"路上,我啰嗦。
"油(有)啊!"
"窗外有紅杜鵑麽?"
"油啊!"
"有鄉親們和大狼狗麽?"
"油......嗯?"他回頭愣愣的望我。
我笑起來"對不起!"
他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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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先給楊凱發了一條微信。
我穿上一條在旅館門前雜貨店買的蠟染彩條裙,耳朵別上一朵杜鵑花,搔首弄姿照了一張相。
又附上一句話:這裏好多帥哥耶!
不到一分鐘,信息回過來"你個小敵人!"
"哥,我逗你呢,可想你了!這裏好美,好想讓你也看看。"
"知道!"
"..........!"
"我更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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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事處安排兩個女孩子住一間房。我的同屋叫圓圓,早我半個月來到這裏。
圓圓人如其名,除了胳膊腿之外,什麽地方都是圓的。
"我是沈陽人,你呢?"
"上海!"
女孩子之間,總是容易溝通。尤其大家有共同話題的前提下。
"晚上你少吃點兒,等天黑下來,咱們去酒吧,那兒有烤羊肉串的,味道嘎嘎的!"圓圓說着咽了一下口水。
"好啊!"我喜歡她。爽快,直接。和這種人在一起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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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街就在旅館旁邊,白天它是麗江地區的商貿集散中心,很多具有納西族特色的銅器,手工藝品小飾品店鋪都集中在這裏。
到了晚上,它卻又詭異的變成了一條酒吧街。
此時夜已深,卻仍有導游帶着旅行團在游覽。
"四方街的形狀是很像一個官印,靠西有一條河,河上有兩座橋,一座叫買豌豆橋,另外一座是叫買鴨蛋橋,從這兩個名字上,我們就可以知道,當年四方街趕集的時候,這兩座橋周圍聚集的是什麽樣的商品,靠賣鴨蛋橋的下面是可以用木板把水攔起來的,集市散了以後,就放水沖街,既方便又衛生。"導游舉着小旗,拿着喇叭,眉飛色舞的講解。
"胡說八道!"圓圓瞥他一眼。拽着我進了酒吧。
這是一間靜吧。歌手大多是創作型的。也不用樂隊。只一人背着一把吉他。
這裏很有名的,不少當紅的歌手都是從這裏走出去的。和敏姬一樣,圓圓也抽煙。"侃侃的那首<嘀嗒>就是在這兒唱,紅的。"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時針它不停在轉動。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小雨它拍打着水花,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是不是還會牽挂他.......!"
這首歌也是這間酒吧的開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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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坐在吧臺邊上廢棄的一個小舞臺上,不僅可以俯瞰整個酒吧,還能看到窗外那一輪絕美的下弦月。
圓圓點了青梅酒。這種酒是用大理特産的青梅,大火一直熬爛,又密封保存到秋天,再用高原上強烈的陽光,暴曬,發酵,制成的。
推杯換盞間,我和圓圓一見如故。
原來她的經歷和我驚人的相似,大學畢業以後,唯一做過的工作就是花店店員。生活平靜,乏味。性格率直,與世無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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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
一早,鐘點工張姐在小花園裏打掃。
無意間瞥向錦鯉池。頓時大驚失色。整整一池的鯉魚全都翻了白。
楊爸喜歡用鋼筆寫字。那整整一本的鋼筆字,沁了水,變成毒藥。
"怎麽回事?"楊媽拎着手機和電話薄問垂頭喪氣的楊爸。"是不是又背着我和跳廣場舞的老陳太太聯系啦?"
楊爸為了遠在異國的兒子能耳根清靜。只得咬牙承認。
承認的結果就是,一個小時後,楊爸拎着行李離開了家。
在街心花園坐了一會兒後,他叫了出租車,去了機場。
進了候機大廳,他望了機場不停變換的公示欄一會兒,走到服務臺"我要一張去昆明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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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穆雨,誰叫林穆雨?"隔天一大早,旅館潑辣的老板娘,掐着腰站在院子裏喊。
"什麽事?"我穿好裙子,從窗口探出頭去。
"有人找!"老板娘一副愛理不理懶散的模樣。
她的身旁站着一位五十歲開外,笑容可掬的老頭兒。一樣的彎月牙兒告訴我他是楊土改。
"你知道我是誰嘛?"老頭兒顯然還想故弄玄虛一把。
"楊凱爸爸呗!"我被他的樣子逗的笑起來。"眼睛比楊凱還小!"
他一怔,愣在那裏。老板娘低頭咳嗽,"還有一間空房,你們要不要?"
"要,要!"他從白色短袖襯衫上方的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老板娘,又戴上老花鏡拿着一個皺巴巴,似被水淹過的小筆記本找密碼。"這是我的備用卡,很久沒用過了。"
"爸爸,用我的吧!"我過去幫他拎行李。
"那不好,怎麽能用你的錢。"他擺擺手拒絕,執拗的眯着眼睛繼續盯着小本子看。
"是楊凱的卡。"我在他面前晃晃特殊印制的"八一"兩個字。
"哦。"他立刻以極快的速度合上他的小本本。"那爸爸就麻煩你們了!"
我忍着笑,帶他去了房間。看來老爺子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你叫穆雨吧?"老爺子一邊上樓一邊問。
"是啊,你剛才不是在樓下叫我了麽?"木制樓梯被我們踩的嘎吱響。
"确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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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您先休息一下,一會兒我們去吃早餐,我的同屋說這裏有一家牛肉面鋪子,特別飒。一會兒我們去嘗嘗。"我打開箱子,替他收拾東西。被裏面的電磁爐,煲湯鍋吓到。
"出去吃幹什麽,不衛生,想吃牛肉面,一會兒爸爸就給你做。"他脫下襯衫,彎腰洗臉。襯衫裏面居然還套着一件背心。
"好吧。"我點點頭,走出去。"爸爸,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叫我!"我對他揮揮手裏的手機。
"我沒有電話。"老爺子站起來,擦臉。從洗到擦,大幅度的動作保持了勞動人民純樸的本色 。
"那您先用我的,下午我們去街上買一部,在外地沒有手機很不方便的。"
"不用,不用。"他連連擺手。我剛要勸他不要這樣客氣。沒想到卻是會錯了意"咱們現在就去!"老爺子穿好襯衫,拿起他的備用卡和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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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這款不錯哦!"我指着櫃臺裏一款諾基亞。
"不要,不要,要那個大蘋果,金色的那個。我之前用的那部就是,楊凱給我買的。"
"他居然給您買土豪金?"我崩潰。
"嗯,他說拿那個顯得有錢,在廣場上會吸引.......!"說到這兒,老爺子忽然閉上嘴。
"好吧。"我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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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杜闵行坐在諾大的辦公室裏拿着手機翻微信。微信對他來說,只是看某人行蹤的工具 。
"怎麽找不到了?"他把手機遞給小海。
小海接過來翻找一遍"删除了!"
"那怎麽辦?"他挑挑眉毛,把問題抛給小海。
小海拿起自己的手機"也删了。"
杜闵行沉下臉,瞪他一眼。
小海渾身一抖,連忙跑出去。
半個鐘頭後,他氣喘籲籲的拿着白麗的手機跑進來。
老杜笑了。
"真能折騰,跑那麽遠。"他望着笑顏如花的那張臉會心一笑。
他是個內斂的人。前一世,這一世,都是。
眼前的笑容掘開了他記憶寶藏中最珍貴的那一部分,喚起了他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那些讓人柔情滿懷,痛不欲生的秘密。
記憶是随着年齡的增長一點點清晰起來的。大學時,他覺得孟向雪真像那個他曾經刻骨銘心愛戀過的女人。但是時間的推移卻告訴他,她不是。
林穆雨才是。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林穆雨喚醒的,不僅是他的記憶,還有那些他曾經有過的清明如水似的單純心境、對人對世界沒有絲毫功利心的信任和熱愛、動不動就要掉眼淚的那種對美和善的敏感。這些東西,随着年齡和閱歷的增長,慢慢消逝了。
他在生意場上打拼得越久,心中的這一部分,就變得越鈍重,也越輕。人也越空洞。也因此,他經常會回憶起上一世在自己身上确确實實存在過的東西,他是那麽懷念這些,有時候想得心都疼。
他非常珍惜這些,他認為這些都可以回來,因為林穆雨還在。
"這是誰?"杜闵行看到林穆雨挽着楊爸跟一頭大水牛合照的照片,皺起眉頭,把手機扔給小海。小海擦擦腦門上的汗,又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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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仁川。
楊凱看着微信也在笑。"這一老一小怎麽湊合的,都這麽自來熟!"笑着,笑着,他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頭兒,你怎麽啦?"木蘭看見他有些泛紅的眼眶,湊過來。"傷心啦?"
"胡說什麽,我這是幸福的!"他雙手抱頭,向後一仰,椅背沒卡住,整個人摔到地上。屋內哄堂大笑。
楊凱也不惱,站起來揉揉屁股"這肯定是林穆雨在麗江罵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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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這該死的單眼皮!"我揉着肩膀,咒罵。為了拍一張納西族婚禮的照片給他看,我從樹上掉了下來。弄的滿身泥。
"你自己笨嘛,罵我兒子做什麽?"楊爸在一旁小聲兒的嘀咕。
"我當然笨,不笨怎麽會嫁給他。"
"那你不喜歡他啊?"楊爸轉身咧着大嘴。
"當然喜歡啦。"我搶過他手裏拎的東西"除了我奶奶,最喜歡的就是他了。"
"他沒有奶奶,所以他最喜歡的一定就是你!"楊爸雙手背後,用極其肯定的語氣說。
"你們真是父子诶。連說的話都一樣!"
"那當然!"楊爸笑笑"不過我更喜歡女兒,你以後在我心裏比他重要!"
"嘿嘿!好啊您,等我告訴楊凱。打您的小報告!"
"我會怕他?他是我生的。"楊爸神氣十足。
"那您怕誰啊?"我拽出小山坡上一棵樹的藤條"您背上的傷是誰撓的啊?"
楊爸幹咳兩聲,擺擺手,"快點回去吧,我都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困了,也沒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