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七）
夜裏，醒來，肚子餓。
不想吵醒楊凱卻忍不住翻來覆去。
＂怎麽了？＂他閉着眼睛湊過來，摟過我親了一下。聲音是從夢中忽然醒來的那種沙啞。
＂餓了！＂
＂我記得你晚飯吃很多啊！＂楊凱仍閉着眼睛，臉頰貼上我的。
＂太素了，消化的快。＂
＂你吃了整整一只烤山雞。＂
＂哪有，兩個雞爪子不是被爸爸下酒了麽？＂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那你想吃什麽？＂
＂什麽都行，吃飽就行！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一點不麻煩的。＂
他沉默的更久。擡手看了一下OMEGA軍用表，夜明指針在淩晨一點的位置。
＂去泸沽湖吧。那裏有吃的。＂他坐起來，開始穿衣服。訓練有素的軍人很快清醒。
反倒是我暈暈乎乎的坐在床上等着他為我穿。
＂為什麽不去酒吧街，這麽晚了，那裏荒郊野外的，吃什麽啊？＂
＂那裏可不荒，熱鬧着呢。＂他揉揉我的腦袋＂我們開爸爸的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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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沽湖是麗江的著名的風景區。
也是摩梭族和納西族的愛情聖地，開始走婚的男女青年第一個月都要在這裏。确認彼此合适後，再去女方家裏。表面上是說掌管泸沽湖的女神會保佑他們的愛情天長地久，實則有點＂試婚＂的意味，很人性化。旅游業興起之後，全國各地好多情侶都慕名前來，希望自己的愛情也可以天長地久。
湖邊的露營區有好多星星點點的燈火。透過帳篷，暧昧的歡跳着。隔着一條小路，有好多小吃車停在那裏。
楊爸的車上有帳篷，楊凱拿出來支好。＂進去等我。＂
＂嗯。還要啤酒。＂我表情很認真。想和他一起喝醉，說些心裏話。
＂好。＂他轉身離開，又回來囑咐＂不要搭理陌生人。我很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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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帳篷，在獵奇心理的驅使下，我透過帳篷上的小紗窗向外張望，希望可以看到走婚的摩梭人。
還真幸運，楊凱離開五分鐘，就有一個摩梭打扮的男人笑着走過來。
不知道是我的東張西望給了他某種不良暗示還是他真的看上我了，反正是杵在那裏不走了，還拿出一個類似埙的東西吹起來。
＂去，去，走開。＂我拉開紗窗，揮手趕他走＂快走開。＂
哪知這哥不但不走，還越來越靠近。
我掏出手機，打給楊凱。發現楊凱的電話落在了帳篷裏。
＂快走開！＂我一氣之下拉開帳篷，沖了出去。
他一臉懵懂的看着我，顯然聽不懂漢語。
我轉身上了河堤，來的時候看到一輛110報警車停在那裏。
兩個警察跟着我過來，其中一個對那個男人不知說了什麽，男人悻悻的離開。
另一個走過來對我說＂你不用害怕，他沒有惡意。＂
＂被他那樣看着很不舒服，惡心。＂我抱着肩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泸沽湖就是這樣的地方，你不知道麽？＂警察大叔的表情裏對我沒有一絲同情。倒好像是我小題大作，甚至耍了那個無辜的摩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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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給你壓驚！＂帳篷裏，楊凱聽完我的敘述，大笑。舉起啤酒罐敬我。
＂其實那男人看起來不像壞人。＂想起男人被警察趕走時失望的眼神，我憋不住笑＂他們對那種欲望一點都不掩飾诶。＂
＂純樸嘛。他們遇到喜歡的人，就要跟那個人在一起，沒有那些衍生出來的想法。大家都不用去想什麽汽車，房子，銀行存款。多純粹的感情。＂
＂我想要這種感情。＂我靠在他懷裏，向往的看着夜空中的月亮＂你回上海時，有沒有對你媽媽說我們結婚的事？＂
＂說了。＂他抱緊我，嘴唇貼在我的額頭上＂所以回了上海，你就要搬到我們家來，而且我們還要籌備擺喜酒的事。＂
＂跟我說說你媽當時什麽反應？＂我仰起頭，輕輕撫摸他一側的臉頰。如果是好的，他來麗江當天就會對我說，如果不好，我不問，他一輩子也不會說。
＂開始很生氣，覺得我欺騙她。後來又很傷心，覺得白養了我。再後來，又很興奮，特別想馬上看到你！再再後來，又很失落，覺得我最愛的女人不是她了。＂楊凱無奈的撇撇嘴，顯然對自己的媽媽也是束手無策。
＂哥，不知為什麽，我有種預感！＂我動動身體，摟緊他，想從他身上獲取适應未來生活的勇氣＂我覺得我和你媽媽不會相處得很好。＂不要說之前楊爸喝醉酒時的痛訴，就是之前不認識楊凱時我也聽說過＂老楊太太＂的威名。
＂肯定不會。＂他微微笑笑，親親我＂媽媽太要強，沒有女人可以跟她相處得好。＂
＂那你以前那些女朋友呢？她們怎麽和你媽相處的啊？＂一舉兩得，既是借鑒經驗，又能打探他的情史。
＂你之前，我只帶過陳玉曉回家。＂楊凱沉下臉。
玉曉肚子裏的孩子已經确認是向建輝的。這說明楊凱之前曾經戴過一段時間的綠帽子。所以這個名字對他來說是個雷區。
＂她.......們相處得好麽？＂
＂還可以吧，陳玉曉很會做人，待人接物圓滑得很，老太太對她還算滿意。但我知道那都是假的。＂楊凱點燃一支煙，顯然還在為那件事生氣。
＂那我怎麽辦啊？你知道我的性格大大咧咧的，根本也不會讨喜......＂我的意思是想和他商量自己單住。
＂老婆，爸爸媽媽只有我一個孩子，咱們不可能單住，而且，偷偷登記這件事已經傷了老太太的心，所以回到上海，你要馬上住到我家來！＂他猜到我的小心思，立即打斷。
＂哦。＂我無奈的嘆氣。有些事，即使你一萬個不願意，也是沒辦法。譬如老公的孝心。有些人即使你一萬個不願意見，也是沒辦法。譬如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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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确定你要自己開車回上海？＂機場，我趁楊凱不在，偷偷問楊爸。
＂是啊。我還沒玩夠呢。＂楊爸笑着幫我拿行李。
＂是沒玩兒夠還是害怕？＂我狡黠的一笑＂我看您是怕被當成同謀一并論罪。＂
＂嘿嘿。＂楊爸被我識破，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這種風口浪尖上擋子彈的事當然要你們年輕人來做。＂
＂哼，不夠意思。＂我撇撇嘴，湊過腦袋＂爸爸，等危險過去，我給你打電話，你就回家好不好？不然我一個人孤軍奮戰很可憐的。＂
＂好！好！＂楊爸連聲答應。一副送我送戰場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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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飛機，我還是堅持先回了奶奶家。
第二天晚上，楊凱在酒店訂好位子，我和婆婆在那兒見面。
這是我們在回上海的飛機上商量好的，給彼此一個緩沖。
酒店定在凱悅天荟，是凱悅集團旗下的超豪華私人會所。
進了包房，母子倆已經早到。
婆婆坐在正中，楊凱坐在她身邊。
和我想象中的她完全不一樣。根本不符合＂老楊太太＂這個稱呼。
五十歲上下的年紀，濃密油亮的大波浪短發，仍是那麽烏黑。眼睛雖是單眼皮，但秀氣、明亮。冷峻中透着精明，幹練。皮膚很白，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邊的眼鏡，緊抿着的嘴唇得體的塗了一些透明的唇彩，一身淡綠色的CHANEL新款西裝套裙，脖子上系着一條白底綠花的Dior絲巾，雍容華貴，儀态端莊。
偷偷想起白色短袖襯衫裏套着跨欄背心，褲腰帶系到前胸，洗起臉來噗哧噗哧的楊爸。頓覺無望。原本指着他翻身的機會基本變為零。
＂過來，老婆！＂楊凱起身牽過我的手。他新作了發型，一身ARMANI的瘦版西裝，帥的爆棚。＂這是媽媽！＂
＂阿姨好！＂也是精心打扮過的我，禮貌地打招呼。不敢太唐突，只叫了阿姨。
老太太擡起頭，仔仔細細的把我打量一遍，我和楊凱越過了談戀愛的環節，直接結了婚，她的眼神也直接跟着升級到婆婆看兒媳婦＂坐吧。＂
我拘禁的坐下。緊張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老婆，你想吃什麽？＂楊凱湊過身體，借着給我看菜牌的機會摟緊我，我知道他是在示意我放松。
＂什麽都好，讓阿姨點吧。＂他湊到我這邊，老太太單獨坐在另一邊顯得很冷清。
＂老媽吃什麽？＂楊凱又笑嘻嘻的湊到另一邊。
＂随便點吧，咱們凱悅的菜品都是一流的。＂老太太一邊翻着菜牌，一邊看似不經意地問我＂穆雨，你多高？＂
＂一.......一米六五。＂其實我只有一米六三，但是按照一米五六到一米五九都可以劃歸到一米六，一米六到一米六一一般都說自己一米六二，一米六二到一米六.四都屬于一米六五的＜女孩忽悠＞法則，我報了一米六五。
＂矮點兒，我們楊凱一米八五。＂她挑挑眉毛，望着自己的帥兒子笑了笑。
＂得，這就開始了。＂我小聲嘀咕。暗自後悔沒有穿高跟鞋。
＂你大學讀的什麽？＂老太太仍在翻着菜牌，但是顯然她的心思根本沒在菜牌上。
＂花卉養殖與景觀搭配。＂
＂哪間大學？居然教這個？＂
＂西南農大。＂
＂真不知道國家每年花那麽多錢設置那些沒有用的科目做什麽？＂老太太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嘆氣，菜牌已經被她翻了幾個來回。＂聽說現在還有什麽高粱系。＂
＂怎麽沒有用？大家不用吃糧食的麽？＂楊凱有些生氣了，搶過菜牌，自己點起來＂穆雨插花很棒的，還得過獎呢！＂
老太太立刻不作聲。自己給自己到了一杯茶。原來她唯一忌憚的是她的寶貝兒子。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楊凱氣呼呼的叫過領班，胡亂的在菜牌上亂指一通，又氣哼哼的把菜牌甩給服務員＂現在就上菜。＂
領班接過他點好的菜單，又望了一眼老太太＂董事長，什麽時候起菜？＂
＂我說現在，你沒聽到麽？＂楊凱皺起眉，難以置信的望着那個領班。聲音很輕，語氣卻不友好。
領班依然不敢動。＂他不是告訴你現在就上嘛，快點上吧，他餓了。＂老太太見兒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忙吩咐領班。
＂好！＂領班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楊凱解開襯衫頂端的鈕扣，松了松，又點了一支煙。
＂兒子，你怎麽了？＂老太太心虛的湊過去，小聲地問。
＂沒事！＂楊凱彈彈煙灰，擡起手摸摸我的頭發＂餓了吧？＂
＂沒有。＂我很正常的回答。
楊凱扭過臉繼續抽煙，不再說話。
楊媽有些尴尬，抿抿嘴唇，嘻嘻笑起來＂那個......穆雨呀，你們的房間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你看你什麽時候搬過來呢。＂
＂謝謝阿姨。＂老太太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立刻雷蒙我。＂問楊凱吧，他說的算。＂
＂你自己說的算，你想什麽時候搬過來就什麽時候搬過來。＂他轉過頭，擠出一絲微笑，掐掐我的臉蛋子。＂你不想回來，我就陪你住在奶奶家。＂
＂好！＂我一高興，得意忘形，吐吐舌頭，端端肩膀，做了個鬼臉。
＂那怎麽行，穆雨是咱們楊家的兒媳婦，怎麽能住在他奶奶家，你又經常在部隊，她一個人多孤單啊，誰也不準住外面，都給我回家裏住。＂老太太聽見兒子要離家出走，立刻慌神兒。對我的态度從一百八十度轉到三百六十度。
楊凱依舊冷着臉抽煙，一根抽完又點一根。
楊媽轉轉眼珠，從包裏拿出幾個盒子，叫我過去。
＂這個翡翠玉镯啊，是我婆婆當年給我的，可有些來歷呢......！＂一段介紹後，她替我戴在了手上。＂這塊古董表啊.......！＂＂這條項鏈啊........！＂
過了一會兒，看到我被包裝成了暴發戶，楊凱的臉色終于緩和＂穆雨，還不謝謝媽媽。＂
＂謝謝阿姨！＂我不明所以，莫名奇妙，暈頭轉向。
＂叫媽媽！＂楊凱看着我的樣子笑起來。
＂媽媽！＂我鹦鹉學舌一樣随着他叫了一聲。
＂诶，好閨女。＂楊媽拉着我的手，眼睛卻瞟着自己兒子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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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熬過一頓飯。楊凱先把老太太送回去。又送我。
＂老婆，媽媽年紀大了，又是更年期階段，你要多謙讓她。＂他一邊開車，一邊拽起我的手，吻了一下＂沒有她，就沒有我，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明白，沒有你，我就沒有這麽好的老公！＂我摟着他笑起來。
＂真乖！＂他也笑。＂老婆，媽媽愛吃清淡的菜，睡覺前會偏頭痛，爸爸很寵她，所以她有時會使些小性子.......我是她的驕傲，現在我們結婚了，她很嫉妒你.......！＂
＂好啦，別啰嗦了，我好困。＂我趴在他腿上打了個哈欠＂我睡覺了。＂
＂你餓不餓？＂趁着等紅燈，他把手伸進我的衣服，占便宜。
＂不餓！＂我動動身體，很喜歡他摸小狗一樣的摸我。
＂怎麽會不餓呢？你沒吃什麽呀？＂這家夥起了邪念，違反交通規則把車拐上小路。
＂第一次見你媽媽，我哪好意思多吃，又怕自己餓，就在臨去酒店之前，在我家路口買了五個肉包子。＂我吧唧吧唧嘴，回味好味道。
＂小豬，真聰明！＂他把車在樹後停好，放倒座椅，把我摟進懷裏，壓在身下。
＂你幹什麽啊？＂我踢他。
＂別動，聽話。＂他鉗住我的手腳。用嘴堵上我的。
＂疼！＂我哭哭咧咧的捶他。
＂噓！＂他忽然停下，示意我不要說話。
＂我說老頭子，你看前面那輛吉普車怎麽回事？怎麽抖個不停？＂一對散步的老夫妻路過。＂會不會是地震了........不對呀，樹枝也沒動啊.......電線也沒動啊........！＂
＂嘿嘿.......！＂車裏的我們相擁着竊笑。他用濕呼呼的舌頭撓我的癢，我不敢笑出聲，就咬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