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十八)
第二天,巴厘島警署通知我去錄第二次筆錄。
警長是個華裔的中年人,四十多歲,黝黑的皮膚,笑容可掬。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精明幹練。辦公室牆上的獎牌,文檔架上的獎杯都說明他是個敬業的好警察。
他告訴我,經過昨晚的突審,刀疤臉已經交待了全部的事實經過。
原來,幾年前,刀疤臉原本是上海弄堂裏一個游手好閑的小地痞,每天混跡在一些高檔社區周邊的菜市場裏,幹些小偷小摸的勾當。
那時楊凱的爺爺還健在,老爺子做得一手好菜,解放前是大戶人家的廚師,解放後又歷任錦江飯店的廚師長和上海市食品公司的顧問。老爺子退休後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逛菜市場,買那些做美食的原料,有一天,在和小販讨價還價的過程中,由于情緒過于激動,忽然心髒病發作,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被刀疤誤打誤撞救了下來。
當時剛剛入伍的楊凱為了感激他,留給他一張名片。
沒多久,刀疤就因為盜竊自行車被派出所抓了,交罰款時,他給楊凱打了電話。
後來,楊凱安排他進了凱悅集團,當了一名保安,希望他從此可以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哪知,刀疤在一次集團的酒會上遇到了如久。命運再次發生了逆轉。
那時的楊凱,更換女朋友的頻率就像走馬燈一樣,刀疤也就忙的跟走馬燈一樣。
随着越來越駕輕就熟,刀疤幫如久辦事的加碼也水漲船高。這幾年,他用在如久那裏賺的錢買了房,買了車,娶了老婆。
本來在海南時,他就想對我下手,奈何楊凱每天跟在我身邊,他一直沒得逞。讓刀疤和如久沒想到的是,我們會再那麽短的時間內結婚。
"怪不得楊凱在海南時老是跟着我!"出了警署,我悻悻的對白麗說。"原來是怕如久害我。"
"這麽說,如久的所做所為,他早就心裏有數!"白麗倒吸一口涼氣"我說穆穆,咱倆怎麽回事呀,是不是中邪啦,我總是遇見已婚的,你總是遇見這種不清不楚的!"
我沒說話,心裏難過的要死。
"我們去拜佛吧!求佛祖保佑!"說完,白麗抓起我的手,奔了普濟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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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厘島的原住民主要信仰印度教,所以普濟寺是島上僅有的佛教廟宇,是近些年來這裏做生意的華僑集資興建的。
我和白麗都是虔誠的佛教徒,進了廟宇,心情就會好。
東南亞的佛教屬于小乘,出家人可以結婚,飲食也不用忌口。據說這一點是從遠古時期傳下來的,那時的僧侶是靠化緣為生的,化到什麽就要吃什麽。
小乘佛教渡自己,大乘佛教度衆生,為了有所區別,小乘從寺廟的構造到佛祖的形象和我們的都不盡相同。
大雄寶殿後面,是文殊殿。我每次去寺廟,除了本尊之外,必拜的就是文殊菩薩。
原因是在我高考前,奶奶和佛友結伴坐着火車,去了成都的文殊院為我祈福。奶奶的虔心焚香,三拜九叩,讓三次模拟都三百分整的她孫女,我!居然打了四百一十分。
"求佛祖保佑,求佛祖保佑,讓宋啓新回來找我,讓宋啓新回來找我,讓宋啓新回來求我,讓宋啓新回來求我,求佛祖保佑!求佛祖保佑.......!"一旁的白麗舉着一捧香,叨叨咕咕的向佛祖提着無理要求。
"宋啓新是有老婆的,你在佛祖面前是不可以求這個的!"我小聲制止她。
"我樂意!"白麗因為我直白的勸阻而傷了面子,瞬間翻臉,大聲吼我"佛祖明事理,知道哪些婚姻是無藥可救的,比如你和楊凱,佛祖一定會保佑你們離婚順利的!"
"我說你這人講不講理呀,不知好歹!"我生氣地站起身走出去。
白麗性格一向刁歪,我也懶得理她。只是聽到她在佛祖面前這樣說我和楊凱,還是很生氣。有人說過,生氣是因為還在乎。愛情面前,我們僞裝的再好,也終究騙不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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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上,我們啓程回上海。
飛機降落時,白白知道我因為拜佛的事,還在生她的氣,欠兒欠兒的轉過身陪笑讨好。"林穆雨小姐,請你談談榮貴故裏的感想!"
我想了想,起身去拿包"寧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男人的嘴。"
白麗點頭"太對了!"
蔣摳門起身接過我們手裏的包,反駁"再不相信,你們也要從我們男人這兒得到肯定、贊許、支持、關注才能找到自我。"
結果自然是引來我和白麗的一頓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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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蔣蕭以忘了帶鑰匙的低級理由,賴在我家不走。
三個人洗了澡坐在露臺上聊天。
"穆雨,不開玩笑,和楊凱的事,你究竟怎麽想的?"蔣蕭問。
我擺弄着啤酒罐,苦笑"我也不知道,順其自然,随心而定吧!"
白麗搭茬"順其自然是最消極的詞,說這個詞的人一定是迷茫的,鄙視你,已經變的不是你!"
我低下頭,不置可否。
"穆雨,我們是好朋友,不管怎麽樣,你聽我說一句!"蔣蕭探身,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夫妻也好,戀人也罷,感情是解決一切問題的動力。如果你還愛他,就別輕言放棄!"
我點點頭,給他一個感激的微笑"我知道!"
"你們男人都一個德行,沒得到的時候,像狗一樣,得到了,就開始裝逼。"白麗仰頭喝光啤酒,捏扁啤酒罐。
"你別受點刺激,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不好?"蔣蕭知道她又想起了宋啓新,撂下臉。
白麗冷笑"當然除了你這樣的!因為你根本就沒得到過!"
"你什麽意思啊?"
"你說我什麽意思啊?"
話不投機,兩人又吵了起來,我逃進房間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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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蔣蕭說他有事要辦,讓我一個人先去花店。
花店門口,楊爸等在那裏。"您怎麽來啦?"
楊爸和藹的笑笑,擡起手裏提的保溫飯盒"也沒什麽事,給你炖了點湯。"
我一邊開門,一邊轉身和他說話"我的意思是,您怎麽知道我回上海啦?"
"我不知道啊!"楊爸的額頭挂着細細的汗珠,顯然走得很急。"這些日子你一直沒回家,我心裏惦記,每天早晨都會過來這裏看一下你回來沒有。"
我感動,鼻子發酸,遞給楊爸一杯水"爸爸,讓您為我們操心,真是對不起!"
"诶,你們是我的孩子,哪家老人不操心?"楊爸一口氣喝光杯子裏的水。
"為什麽不讓司機送您來呢?"
"走路過來挺好的,就當遛彎鍛煉身體了。"楊爸笑起來。
"老實交代,您是不是瞞着皇太後偷偷跑來的?"我在他對面坐下,手肘支着桌子,眯起眼睛問老爺子。
楊爸略微點了點頭。
"她一定很生我的氣吧?"根據我對楊媽的了解,她一定會認為,錯全部在我。
楊爸很無奈的嘆口氣。"你媽媽就是那個脾氣,什麽事都認為是別人的錯。你別和她一般見識。不過,她心裏是很惦記你的,只不過不願說出來而已。"
"您回去替我和媽媽說聲對不起!"我請楊爸替我轉達歉意,是出于大體。畢竟我叫過她媽媽!
婆媳關系向來如此,宜遠不宜近,彼此有了距離,才會有位置意識,才會知道你是婆婆,我是媳婦,太近,就變成了争奪一個男人的兩個女人。
"你為什麽不親自去和她說?"楊爸用充滿期待的眼神望向我"楊凱沒在家,去了東南亞,你回家住吧,等他回來,你再走也可以的!"
"不用了,我在奶奶家住着也挺好的。您就別費心啦"我委婉的拒絕,又于心不忍"有時間我會回去看您和媽媽的。"
"那好吧,自己一個人一定要注意身體,你趁熱快把湯喝了,明天我再過來!"楊爸見說不動我,無奈的起身告辭,又把保溫瓶的遞到我面前"你每天不吃早飯是不行的!"
我忍着心酸,送老爺子出門。這一刻,我忽然明白,楊凱帶給我的不止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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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蕭西裝筆挺的走進市醫院。先在大廳的提款機裏取了些錢,裝進一個信封,又徑直上樓去了醫生辦公室。
"你好,請問常紅醫生在麽?"他敲敲門,彬彬有禮地問。
"我就是!"一位站在窗邊喝咖啡的氣質型美女,優雅的轉過身。
蔣蕭眼前一亮"我是楊凱的朋友。"
常紅點點頭"請坐!"
蔣蕭把信封遞給常紅"這是楊凱讓我交給你的感謝費!"
常紅接過來,神情有些落寞"他終于下決心啦!看來他妻子才是他的真愛。"
"嗯!"蔣蕭點點頭"楊凱臨走時交待,只要如久再鬧,就送她走!"
常紅回過神思"我知道啦,什麽時候送她走?"
蔣蕭想了想"越快越好,一周之內吧,意大利那邊楊凱早就已經做了安排,不過,楊太太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讓她也知道這件事,不然她會怪我!"
"也好!"常紅回身從檔案櫃裏取出如久的病例"我這就給如久辦手續!開過境醫療介紹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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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蔣蕭對我說了楊凱離開上海前對他的托付,還有他白天去醫院辦的事。并把楊凱給他的銀行卡和如久去意大利治療的手續交到我手上。
我接過來,故作輕松的笑笑。
夜深人靜,我打開電腦,百度:意大利費加羅療養院。
官方網站上,很優美的環境,很熱情的護士,很人性化的服務。
又看了一下如久的簽證,三年長期醫療,後面附着費加羅發過來的邀請函。
思忖片刻,我隐約記起自己有個同學好像在意大利念書。費盡周折,終于要到了她的電話。
上學時,我們關系不錯,經常在一起混吃混喝,有兩小無猜的情誼。所以電話那端的同學很熱情,聽完我的囑托,她很痛快的答應下來。
挂了電話,我撕掉了費加羅的邀請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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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市中心醫院附近的一間咖啡廳裏,我友好的伸出手!"你好,我是林穆雨!"
"你好,我叫常紅!"常醫生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着我。
"我看過你的照片,在我老公的QQ空間裏。"我笑。
"哦,是麽?"察覺到自己的失态,常醫生臉頰微紅,神情有些不自然。
"我找你出來,是為了這個!"我把同學傳真給我的資料遞給她。直奔主題的同時緩和氣氛。
"費紳修道院?你要送如久去那裏?"常紅一驚"據我所知,這是一家主要治療精神疾病的療養院,實行全封閉管理,沒有家人的許可,病人甚至沒有進出的自由!"
"對!"我呷了一口咖啡,雙手交叉,冷靜的看着常紅"我別無選擇,讓她去費加羅只會讓她更嚣張,到時候,我的照片恐怕連進QQ空間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挂上殡儀館的告別廳。"
常紅抿抿嘴唇,點點頭。看來同樣深受其害的她是能理解我的"那楊凱知道麽?"
"知道怎麽樣?不知道又怎麽樣?我得保護我自己!"我嘆口氣,把一張銀行卡放在桌子上推給她"這是我今早取出來的五萬塊,是我自己的錢,我奶奶給的嫁妝,你放心,沒人會知道這件事,我只希望你能幫我!"
"成交!"片刻之後,常紅擡起頭,做了決定"不只因為錢,更因為我和你一樣恨她!"她将銀行卡塞進錢包,快步離開!
整個會面,不到半個鐘頭,出人意料的幹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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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如久背對着門坐在輪椅上,其實她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可她就是不肯自己走路。
"你來幹什麽?"她的聲音很冷,像凍了幾千年的寒冰。
"來看你啊!"我踱到病床對面的桌子旁,從花瓶裏拽出一朵栀子花,自從我和楊凱結婚後,如久就換了送花的花店"栀子花就是栀子花,露子花就是露子花!"
"林穆雨,愛情的路上,從來都是這樣擠,就像趕集一樣,我別無選擇!你不是同樣為了楊凱背叛了前男友麽?"她的語氣坦然的可怕。她的眼神也應該是不屑的。
我望着她贏弱的背影,不寒而栗。"你的選擇,就是殺了我?殺了我,楊凱就會愛你麽?"
"我說了,我別無選擇。我愛他,我不能一直寂寞的守在他身邊,眼睜睜的看着他去趕集。他去愛別人,那樣太痛苦了!"她忽然歇斯底裏的大喊!
"所以你就有了充足的理由讓別人痛苦,是這樣麽?"我冷笑。
"對,誰也不能影響我對哥哥的愛!"她駕着輪椅娴熟的轉過身,我驚訝她的蒼白,柔弱"林穆雨,我恨你!"
"沒有用的。如久,就算你把楊凱身邊的女人全都趕盡殺絕,他也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我直視着這個和我一樣年紀的女孩子,為她殘缺不全的良知和扭曲變形的人格,心底湧上一絲悲涼。
"他會。除了你,他為我放棄了所有的女人!所以我要殺了你!"她舉起一旁的拐杖砸向我。
我一只手擎住,一把甩到一邊,慣力讓她險些摔下輪椅"那是因為你爸爸的命,而不是對你的愛!"
"你胡說!"她哭起來,哭聲裏帶着絕望"一定是你讓他送我去意大利的!一定是你,我不去,我不去那個什麽費加羅療養院。"
"不是費加羅療養院,是費紳修道院,那裏更适合你這個在同情和憐憫下長大的變态!"
"我不去,我要給我哥打電話!讓他和你離婚!"她發了瘋一樣的張牙舞爪向我撲過來。
我用力推開"你随便,只要你能找到他。不過我要告訴你,刀疤一個月後就會被引渡,你如果不抓緊去意大利,就會進監獄。"
"我是病人,沒人敢抓我!"她又拿東西扔我,是一個很可愛的Kitty貓。
我閃身躲過,又撿起來,拍幹淨。"你買兇殺人,是重罪,就算輕判,你也會住進監管醫院,每天穿着囚服,吃着囚飯,打着沒有任何标注的吊針。"
"你給我滾出去!滾!"
"正有此意。"我轉身離開,又回去拿起那只Kitty"你太肮髒,不配擁有這麽美好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有什麽事,也不能誤了給丫頭們更文。哈哈Y(^_^)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