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三)
三天後,我出院回家休養。
"老婆,想吃什麽?"楊凱咧着嘴。趴在門上問。
"随便,泡碗面吧。"家裏沒人,一片狼藉。白麗又搬走了。
他沒說話。開門出去。半個小時後,拎了大包小包回來,還捧着一大捧栀子花。
先打掃衛生,部隊訓練出來的生活習慣雷厲風行,一個鐘頭,奶奶的小屋變的一塵不染。
"你先吃點水果,我去做飯。"他塞給我一盤洗好的葡萄。揉揉我的頭。
進了廚房,他叮叮當當的不知切着什麽。一會兒又傳來了炸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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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在部隊是團長,是吹牛騙我的吧?你其實是炊事班的吧?"我望着一桌子的珍馐美馔,流着哈喇子目瞪口呆。
"你老公我四歲就會包馄饨,七歲就會炒菜,家傳的,沒辦法。"做好飯之後,他洗了個澡,刮了胡子,整個人精神煥發。聽我誇他,一雙單眼皮又眯了起來。
"行啊!能文能武的!"我的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的菜,已經到了忘我的地步。
"所以說某些人和我離婚,絕對是損失。"他打開一瓶茅臺,倒了滿滿一杯。
一句話提醒了我,連忙收起笑臉,正襟危坐。
"老婆,嘗嘗這個。"楊凱暗笑,假裝沒看到我假正經的樣子,給我夾了很多菜,自己卻一口沒吃。
"你也吃啊!"我一邊吃,一邊悄悄看他。
"我不餓。"他仰頭幹了一杯酒"你乖,多吃點。不然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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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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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林穆雨,你得洗個澡。"楊凱拿着浴巾,走到床邊。
"你扶我進去,在淋浴下面放一個小凳子,我自己........!"話未說完,就被抱進了浴室。
"擡腿,伸胳膊,摟着我洗洗屁屁......!"浴室裏他像給小狗洗澡一樣,為我打了一身的泡沫。
"洗澡呢,你別勾引我。"洗幹淨,他打開淋浴,沖掉泡沫。
"誰勾引你了?"我抱住前胸,側過身體。
"你!"他笑。
"我可沒有。我們馬上就要離婚了,我以後有大把的時間找男人,勾引你做什麽?"
"你閉嘴!"他沉下臉,用浴巾把我包好"我答應你離婚,可沒答應你離開。想找別人,你就是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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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麗的房間裏,空空如也,這家夥這次溜得徹底,連床都搬走了。
我和楊凱只好躺在一張床上。
"豬,能抱抱麽?"他擺弄着我的頭發問。
"不能!"我打開他的手。
"還敢動手!"他一把摟過我,抱在懷裏。
我知道掙不脫,也懶得掙紮,幹脆就勢躺在他的懷裏。
一直很喜歡楊凱的懷抱,很寬大,很厚實,身上的肌肉一塊一塊的,尤其腹肌,摸起來很有質感。
"豬,能親親麽?"他向下竄了竄,摟着我躺倒。
"不能!"見他得寸進尺,我火冒三丈。沒受傷的腿,一腳踹上去。
他閃身躲過,大笑起來,彈我的腦袋"你這個女人,怎麽這樣啊?我可是剛剛為你洗過澡的哦?"
我氣急,漲紅臉,惱羞成怒的喊"別以為我有傷,打不過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你個大色狼,從前有過那麽多女人,還外帶一個火星來的表妹,還騙我去結婚。你......你不得好......"
"不得好什麽?"他問。"把後面的字說出來。"
"不得......不得好報!"我雖然很生氣,卻怎麽也說不出來那個"死"字。
"接着說,我還有什麽事,是讓你生氣的?"他微笑着低下頭,像看小孩子一樣的看我,為我擦眼淚。
我突然放聲大哭。"婚禮上連個招呼也不打,就抱着如久上了救護車,兩個月電話也不給我打一個!"我越說越委屈,哭得也就越厲害"那個的時候每次都很疼,還非逼着人家和你做。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他撲哧笑出聲,理好我鬓邊的碎發,又凝神注視我。片刻之後,語氣開始變的幽幽的"穆雨,你聽我說,不管你心裏是怎麽想,在我的心裏只有你一個,我知道,我從前背了太重的包袱,也不講原則的維護如久。在你之前,為了償還這筆良心債,我甚至不介意犧牲自己的感情,但現在,我真的很介意犧牲你!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我願意用我下半生的時間和心思來補償我對不起你的所有和你為我所錯失的一切。我可以向你保證,從現在直到永遠,你在我心目中都是第一位的,沒有人會比你更重要!"
我轉過頭,抽抽嗒嗒的哭的更傷心。
他轉過我的臉,重新摟在懷裏,吻幹我的淚。又看看傷口。"已經愈合的差不多了,我的小胖豬真壯實,像小老虎一樣。"
"到底是豬,還是老虎?"
"都好,你說什麽都好!"他将我放倒,俯身吻上來"好想你.......!"
"我也是!"我摟着他,意識開始迷離,剛剛的一頓哭天抹淚似是放出去很多委屈。此刻心裏竟然不那麽別扭了。
"老婆.......這次,我一定輕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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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最恨自己的時刻,莫過于在某個清晨醒來,發現自己昨晚和準備離婚的準前夫上了床。尤其是被狗咬過負了傷的女人。
我坐起身,望了身邊赤身裸體的型男一眼,費盡千辛萬苦下了床,單腿蹦到廚房。
"菜刀明明就放在這裏啊?"我找了一周,沒有看到菜刀,于是開始找剪刀"剪刀怎麽也不見了?"我又蹦到浴室"拖把呢?拖把也沒有了。"
半個鐘頭後,我精疲力盡的回到床上,瞪着因為裝睡單眼皮不斷抖動的楊凱。撲上去,想咬死他。"你早有預謀的,是不是?"
他沒躲,閉着眼睛竊笑,任我咬"不疼,再用點力!"
我再用力,被他趁勢摟進懷裏,又占了便宜。"大寶貝,再來一次!"
"不要臉,你個流氓......!"我雖奮力抵抗,無奈敵強我弱,敵衆我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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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月後。夏天到了。我的傷也好了。
"今天是最後一次複查,如果沒事,我們明天就去把手續辦了吧?"我躺在後座上看電影,吃薯片,對開車的楊凱說。
"好!你說什麽都好!"他叼着一根沒點燃的煙,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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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我病情的老醫生拿着我的血液檢驗單走進來"不錯,一切正常。"
"太好了!謝謝您!"楊凱起身和醫生握手。
"回去還要注意休息,加強營養,最好少做劇烈運動!再說她剛剛懷孕,多休息對胎兒也有好處。"
"什麽??"我把一整片薯片,囫囵的咽了下去 。
楊凱也怔在那裏,愣愣的望着醫生。
"你們怎麽了?"醫生詫異的望着我們"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楊凱先回過神兒,激動的舔舔嘴唇,走過去一把摟住老醫生"謝謝,謝謝.....您真是醫者父母心,您就是菩薩,最善的菩薩,您就是天使,是他媽最美的天使,我得給您送錦旗,送牌匾,不行,錦旗,牌匾都不行,我得給您刻個紀念碑...... !"最後,他将老醫生抱起來,在地上轉了好幾個圈。
我看着他的樣子,含着一嘴嚼碎了,還未下咽的薯片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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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都打算跟他離婚了,還和他上什麽床?"隔天中午,我約了白麗喝咖啡。
"我也沒想到嘛,那天他為我做了很多好吃的,又幫我洗澡,還很真誠的道了歉,你也知道的,那種事......很受氛圍影響的。"我低着頭,搓着手"你表姐不是在婦産醫院麽?你幫我找找她。"
"傻吧你,打胎很傷身體的。我說你呀,就是個吃貨,以前我就知道你早晚得上吃當!"白麗瞪我,隔着小圓桌,用手指頭點我的腦袋。又向四周望望,探過腦袋小聲說"我三年前做的那個,到現在還沒恢複過來呢。"
"那個是誰的來着?"受意外懷孕的打擊,本人的思維變的很跳躍。再加上女人躺在棺材裏也要八卦的天性,我興致勃勃的向白麗打聽。
"啧。向建輝嘛!"白麗剜了我一眼,似是嗔怪我怎麽能把這麽重要的人物都忘了"就是那個每天送我一百支玫瑰的那個。"
"哦。"我想起來。大學時,在學生會舉辦的那次活動上,我認識了老杜,白麗認識了向建輝。初戀,初吻,初夜,都給了他。"你們分開後還有聯系麽?"
"偶爾吧,我過生日,他過生日,過年。"想起往事,白麗點了一支煙,神色有些黯然,當初,要不是向建輝太花心,背着白麗在外面胡搞,他們也許早就結婚了。
手機響,楊凱發來微信:我在馬路對面,什麽時候可以走?"
我無奈的嘆口氣,回複:還要等一會兒。
他又回過來:不着急,慢慢聊!記得喝果汁,不要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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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楊爸出院的日子。我拿着一堆産科檢驗單,去病房看他。自從皇太後從國外考察回來,我又被狗咬,我們就一直未見面。
"哎喲,雨來啦!"恢複健康的楊爸滿面紅光,看見我進來,很高興的奔過來"快,快坐下,別累着我大孫子!"
我不自然的笑笑"爸爸,媽媽怎麽沒來?"
"一會兒就到,一會兒就到。楊凱沒陪你過來麽?"楊爸誇張的盯着我依然平坦的小腹。
"他上午集訓,下午會回來。"我簡單的回答着。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接起來。
"請問是林穆雨麽?我們是市中心醫院婦産科,你預約的人流手術明天就可以做了,有一個患者臨時有事,你要是方便的話,明天可以過來。"
"好。"我小聲答話。由于平時經常用耳機,卻不戴耳機,只挂在胸前,所以聽筒的聲音調到最大,雖然極力躲避,可楊爸還是聽到了只言片語。
"你不打算要這個孩子?"老爺子聲音顫抖,臉色變的煞白,扶着床坐下。
"爸爸......我.....!"我走過去剛想解釋,不想楊爸捂着胸口,又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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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搞的?本來都可以出院了,怎麽又搞成這個樣子!"楊媽踩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一邊哭一邊奔到手術室門口,用力的向裏面張望"老公,老公啊.......幺妹在這兒呢,你別怕。"
"媽,你冷靜點!"楊凱過去,摟着她到旁邊坐下。"醫生說爸爸這次并不嚴重,只需要做個心髒造影看一下。小手術,沒問題的。"
"聽說你爸爸犯病的時候,只有你在?"楊媽拎着一字包,一步向我跨過來"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你說了什麽,才把你爸爸氣成這個樣子的?"
我剛要說話,卻被楊凱打斷"您怎麽這樣問穆雨?跟她有什麽關系?心髒病本來就容易反複。"楊凱緊緊摟着我,不高興的望了楊媽一眼。
楊媽立刻再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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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加護病房裏,楊爸靜靜的躺在床上,慈祥的望着我給他削蘋果。
"爸爸,對不起。"我低着頭,不敢看他。
"傻孩子,是爸爸不好,不該勉強你!"楊爸拍拍我的手,仰頭望向天花板"你媽媽懷楊凱的時候,我正在中緬邊境執行任務,那時候,沒什麽通信工具,大家都寫信,我接到她的來信,知道自己要當爸爸了,也沒怎麽高興,那時候年輕,對爸爸這個詞沒什麽概念。直到在産房門口,護士把他交到我手上,我才意識到,哦,我當爸爸了。"說到這裏,楊爸笑了"楊凱小時候很胖的,肉呼呼的都摸不到骨頭。"
"那麽胖,眼睛也就更小了吧?"我也笑起來。
"诶,不小,我兒子小時候就是帥哥诶。"楊爸說話,掏出他的錢包,給我看楊凱嬰兒時的照片"你看是不是不小?"
我接過,仔細端詳,不是大,也不是小,是胖的根本就沒眼睛,只有一條縫兒橫在那裏"嘿嘿,是不小。"我咧着嘴,把照片還給楊爸,想象着肚子裏那位會長成什麽樣子。
楊爸得意的接回去,自己又看起來"創造一個生命不容易,養育更不易。人只有做了父母,從而才會更敬畏,更愛惜生命。聽你媽媽說,楊凱這幾天開車都慢了很多。"
我沉默。
"孩子還可以加深夫妻情感。使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有了血緣的紐帶。血緣關系是人類最牢不可破的關系。就比如我和你媽媽,本來爸爸的脾氣是很壞的,可是自從她為我生了楊凱,我處處都讓着她,沒有她,我哪有兒子呀!"楊爸說完,意味深長的注視着我"爸爸不強迫你,說一千,到一萬,主意都要自己拿,但是爸爸作為長輩,有責任為你的人生指路。"
我抿抿嘴唇,哽咽"您放心吧,我會慎重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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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婦産科,候診區。
"十一號林穆雨,換好衣服跟我來。"一個一身手術服的女醫生拿着我的病例叫我。
我緩緩的站起來,那一刻,想起媽媽,想起奶奶。想起公公錢夾裏的單眼皮小嬰兒。
"還給我吧,我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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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電梯,去心內科看楊爸。
走進病房,吃了一驚,楊爸和楊凱正站在窗前抽着悶煙。
"你怎麽回事?怎麽可以讓爸爸抽煙。"我一把搶過楊爸手裏的煙,沖楊凱吼。
他一動不動盯着我,眼裏湧上水霧,一把摟過去"林穆雨,我他媽愛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