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十六）
陳政委的愛人姓柳，是個幼師。高挑的身材，白白的皮膚，說起話來柔聲細語的，是那種讓人看了就覺得親切的溫婉女人。
她是下午才帶着女兒到青島的，住在離豬窩不遠的另一座小院兒裏。
＂穆雨，廚房在哪兒？＂簡單聊了幾句後，柳老師站起來，從帶來的手提袋裏拿出一捆挂面，幾個雞蛋，還有蔬菜。
＂這裏就是！＂我指指裏側的一間房＂您這是.....？＂
＂今天是你生日，楊凱托老陳求我來給你煮一碗長壽面。＂柳老師淡淡的笑笑＂他說你一定會不記得自己的生日，看來還真是！＂
低頭打開手機，今天果然是我的生日，自己居然忘的一幹二淨。
************************
柳老師看着柔和，做事情卻麻利的很，一會兒功夫，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生日面就擺到了我面前。＂你現在是兩個人，一定要多吃點。＂
我捧着熱騰騰的面條，鼻子發酸＂也不知道楊凱吃沒吃飯呢？＂
＂都這個時間了，一定會吃的，你多吃點兒，我回去也好交差。＂柳老師在我對面坐下來，逗我開心＂趁熱吃，吃完了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一整天沒吃過東西的我，早已饑腸辘辘，再加上柳老師的盛情，我捧起面碗，大口地吃起來。
吃過面，柳老師遞給我一個手機，我認出是楊凱的。
＂楊凱錄了一段視頻給你！＂
我急忙點開，畫面很暗，應該是在禁閉室。楊凱躺在一張很小的床上，笑嘻嘻的唱＂豬你生日快樂！豬你生日快樂！＂唱完又對着屏幕＂麽哇！＂親了一口。＂這是親你的！再親兒子一下，麽哇！＂
我笑起來，拿着手機讓柳老師一起看他的傻樣子。
柳老師也笑＂這個楊凱呀，很會逗人開心的，之前，部隊春節聯歡啊，八一晚會什麽的，有家屬去探親，大家都喜歡他。＂
Advertisement
看完視頻，我用他的手機也錄了一段＂老公，我想你想的快不行，穿衣也沒有造型，跟誰也整不出感情，走到哪兒也不受歡迎，心髒沒事還偷停......！＂說完趙本山的一段對白，我最後又做了個鬼臉！
＂你們這小兩口真逗！＂柳老師拿着手機告辭＂行，我這就交給老陳，讓他偷偷找人給楊凱送進去。＂
我有些難為情的笑笑，起身送柳老師出門。
柳老師和陳政委與我們是兩代人，他們的愛情觀是穩定，平靜，好好過日子。尤其陳政委又是思想保守的老軍人，從一名普通戰士，兢兢業業的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到今天的位置，可見是多嚴肅認真的一個人。
*************************
梁生是香港審計署的一名要員，在香港證監會，銀監會都擔任過要職。
為了避嫌，他平時很少和生意場上的人物打交道，可是知道杜闵行約他，卻欣然前往。他平生所愛只有兩件事，一件是畫兒，一件是酒。而知道他這兩個愛好的人卻寥寥無幾。
＂闵行！哪陣風把你刮到香港來了？＂梁生一邊快步走進一家私人會所的包房，一邊伸出手。
杜闵行莞爾一笑，熱情地和他握手。＂我來這裏，是為了成人之美！＂
******************************
落座後，杜闵行拿出一個書畫匣遞給梁生＂張大千的巅峰之作＜楓林唱晚＞！不交到你手上，我死不瞑目啊！＂
梁生哈哈大笑，打開畫匣品鑒。杜闵行為他遞過一個放大鏡。梁生接過去，拿在手裏，貼着畫軸，每一寸，每一寸的推進，凝神揣摩了有半個鐘頭後，他坐直身體，很是激動的擊了一下手掌＂還是你小子神通廣大，我找這幅畫找了一輩子了！＂
＂所以說我必須要不遠千裏，親自來送寶啊！＂杜闵行看着梁生滿意的神情，心裏有了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兩人走到餐桌旁入席，邊吃邊聊。
梁生高興地親自開酒＂闵行啊，你什麽也別說，今天這頓我請，咱們不醉不歸！＂
杜闵行遞過杯子＂恭敬不如從命。＂
酒過三巡，兩人開始談正事。梁生收到了夢寐以求的畫，心情很好，主動問向杜闵行＂有什麽事，快說吧，再不說我就醉了。＂
杜闵行含蓄的笑笑，也不再繞彎子＂一個老朋友的公司，想在美國上市，資金走了香港，數目挺大，筆數又多，銀行起了些誤會，把他的帳戶凍結了。＂
梁生緊縮雙眉，認真起來＂哪家公司？＂
杜闵行向梁生湊了湊＂上海凱悅集團！＂
＂哦.......！＂梁生點點頭＂我知道這件事，沒有違規的地方，下個月就可以解凍！＂
杜闵行笑起來＂我想讓它下周就解凍，而且你還要幫助他們在美國上市！＂
梁生側過身，瞪向杜闵行＂開什麽玩笑，香港的事，我可以幫忙！在美國上市？我哪有那麽長的手！＂
＂你表兄是納斯達克董事長的秘書！你可以求他幫忙＂杜闵行起身拿着酒瓶，緩緩踱到另一側，為梁生斟滿酒＂他自幼在你們家長大，欠你們家很大的恩情，如果你開口求他，他不會不幫！＂杜闵行拍着梁生的肩膀，伏下身＂凱悅是正規經營的大企業，一切只要正常運做就好。＂
梁生端起酒杯，撅着嘴不答話。半晌之後，吭哧癟度的說＂真的是正規企業麽？你不會騙我吧？＂
杜闵行起身踱到窗邊，指着夜色中的中環對梁生說＂你看外面的大樓，我敢說十棟有九棟都是騙回來的，無論是騙人的還是被騙的，都不是善類，都是張着血盆大口的野獸，但是他們卻人人富甲一方，在香港最繁華的黃金地段呼風喚雨，你在香港政府工作這麽多年，你在這裏有一寸土地麽？＂
＂沒有。＂梁生嘆口氣，＂我們一家十口到現在，還住在政府分的公務員宿舍裏呢！＂
＂所以說，不要問別人會不會騙你，即使真的被騙也無所謂，只要有價值！＂
梁生想了想，自嘲地嘆口氣＂闵行，我沒別的意思，我知道你為人可靠，只是這樣大的事，我有些怕。＂
杜闵行帶着一慣的微笑，回座位坐好＂我這次來還帶來了一幅＜山中秋雨圖＞，放在銀行的保險箱裏。夠不夠給你壯膽？＂
梁生驚訝的轉過臉，沖着杜闵行笑起來。那幅畫的價值可以買下中環任意一棟大廈。
************************
回北京的飛機上。起飛前，宋啓新像個猴子一樣的跳來竄去。
＂你幹什麽？安靜的坐一會兒，行不行？＂杜闵行被他鬧得心煩，微閉着眼睛躺在座椅上。
半個鐘頭後，宋啓新終于安靜下來，拿着四部手機在杜闵行旁邊的座椅上躺下來＂哎呀媽呀，累死我了！＂
＂你自找的！＂杜闵行沒好氣的損他。
宋啓新嘿嘿一笑＂闵行，你知道同時跟四個美女聊天有多刺激麽？＂
＂不知道！＂杜闵行嘆口氣，心裏仍在想着和梁生交待的事情。＂不過你臉皮可是夠厚的，竟然同時承諾四個女人，要和她們結婚！＂
＂鬧着玩的，誰也不會當真的，現在的女人，心裏明白着呢，都知道男人做的承諾是謊言！＂空姐走過來，宋啓新關掉手機。＂如果承諾都要兌現，那我豈不是一生只能談一次戀愛了？我可不幹，萬一最好的女人直到最後才出現怎麽辦？＂
＂自欺欺人！＂杜闵行坐起來，揉揉太陽穴。＂你心裏明明還愛着希文，卻非要嘴硬，不承認！＂
＂我愛她？我愛她個屁！＂宋啓新撇撇嘴＂全世界的女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愛她！＂
＂那為什麽拖這麽多年，還不離婚？＂杜闵行嘴角不屑的上揚＂人家希文交了小男朋友，主動和你離，你都不幹，又是為什麽？＂
＂太麻煩，懶得離！＂宋啓新抓過一本雜志蓋在臉上，假裝睡覺。
＂找女人可以，但是千萬不要玩的太過火，小心引火燒身！＂杜闵行也不理他，扔下一句話，去了洗手間。
＂現在寂寞比車禍厲害，成為三十到五十歲男人最厲害的殺手，夜晚和黃金周是高危期，有女朋友的人才會長壽........！＂宋啓新無意間瞥到雜志上的一段話，沖着杜闵行的背影大聲的念起來。
********************
三天後，楊凱出了禁閉室。回小院兒的時候，我正在午睡，他拎着一兜在基地附近山上摘的野山梨，悄無聲息的進了屋子，在小炕邊彎下身，用蘸滿梨汁的舌頭舔我的臉。
＂惡心死了，怎麽像狗一樣的？＂我翻過身，掐他一把，瞄到他肩膀上的星星又都回來了。＂喲，行啊，這麽快就複職啦？＂
他親我一口，得意起來＂那是，你老公是誰啊？＂
＂那許大炮呢？＂想起楊凱在炎炎烈日下做了一萬個俯卧撐和引體向上，我也變得小肚雞腸起來。
＂還是團副啊！＂楊凱倒不以為然＂只不過知道我複了職，他第一時間就請了病假，把自己關在營房裏不出來了。＂
＂他那是沒臉見人了！＂我坐起身，摟着楊凱，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好想你！＂
＂傻丫頭！我更想你！＂他揉着我的腦袋，聲音無比溫柔＂晚上，我們給你補過生日好不好？＂
＂好啊！＂我摟着他親了一口＂我愛你！＂
他将我抱進懷裏，咬了一口＂我更愛你！＂
**********************
青島因為做過德國的租界，所以遺留下來的老建築以德式為多。
就連西餐廳，也充滿德國風情。楊凱選了一家靠近海邊的牛排店定了位子。
＂老婆，生日快樂！＂他舉起紅酒杯，敬我！＂很抱歉，晚了三天！＂
我拿起礦泉水回敬＂老公，不晚的，你的生日歌是我長這麽大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小傻瓜！＂他越過餐具，在桌上握住我的手＂答應我，我們要永遠這樣幸福下去！＂
＂好！＂我回答他，無意間望到門口進來了一個酷似胡夏的斯文帥哥，眼睛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身影移動，脖子恨不能三百六十度轉彎。
正看得出神，冷不防被人狠狠掐了一下手，回過神，發現楊凱正冷着臉，狠狠地看着我。
我連忙鎮定地邪魅狂狷一笑＂老公，你看見剛才那個男的了麽？我看他那麽久，愣是沒找到比你強的地方。＂
楊凱眯起彎月牙兒，對我勾勾手指，我湊過腦袋，他用很低沉的聲音說＂今晚上，你死定了！＂
我滿不在乎的笑起來，低下頭，對着我的擋箭牌，隆起的肚子說＂兒子啊兒子，你太耽誤事了，要不然爸爸媽媽還可以再浪漫一點的？＂
楊凱冷冷的接茬＂不用打擾我兒子，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你！＂
我立刻趴倒在桌上＂大爺，饒命吧，我知道錯了！＂
***********************
＂可以了麽？＂晚上，我坐在小板凳上，為楊凱洗腳，按腳，累的出了一身汗，
＂你是弱智嗎？不知道人是有兩只腳的麽？＂他像個大老爺一樣躺在炕上，吃着水果，看着電視。
＂太不人道了，我是孕婦诶。＂我撅起嘴，小聲嘀咕。
＂孕婦還那麽色？＂他繼續損我，對我的求饒視而不見。＂盯着野男人看的時候，你怎麽不記得自己是個孕婦呢？＂他咬了一口酸梨，很大力的嚼起來。
被抓了現形的我無言以對，擦擦汗，癟着嘴，繼續按腳。
**********************
隔天。海軍基地，政委辦公室。
＂為什麽要轉業？＂陳政委将楊凱的專業申請扔在桌子上，拉着臉問楊凱。
楊凱站在政委的辦公桌前，姿勢依然是一絲不茍＂報告政委，我老婆懷孕了，她離不開我，我父母年紀也大了，我是家裏的獨子，我.........！＂
＂住口！＂政委疾聲打斷他，将轉業申請摔在他臉上＂我不批！＂
楊凱不敢再說話，拿着申請悻悻的離開。
**********************
在楊凱的申請第三次被拒絕後，基地裏開始有了流言。
炊事班，和食堂又是流言的聚集地。
＂看看人家楊團長，不愧是尖刀團的楊獵豹，不愧是一等功，二等功挂滿身，別人都是怕轉業，他是主動專業，領導不批，真是牛啊！＂
＂就是，就是！＂
＂我們頭兒是誰啊？那是百年不遇的軍事天才！＂木蘭拿着飯盆打完飯，心花怒放的走出去。
躲在角落裏，耷拉着腦袋喝魚湯的許大炮又不服氣了。
下午，他也打了一份專業申請，遞給了政委。
政委叼着煙，想了一下，拿起鋼筆，刷刷的寫起字來＂大炮啊，到了地方上，要好好幹！＂
＂啊？？＂許大炮登時愣住。他以為自己也會被挽留，卻沒想到政委會這麽快就批準。回過神兒來，他呲牙咧嘴的像殺豬一樣叫起來＂政委，政委啊，您可別批，我跟您鬧着玩呢！＂
＂什麽？＂政委也愣住，詫異的看着他。
許大炮趁政委愣神兒的功夫，從他手裏拽下轉業申請，放進嘴裏，猛嚼幾下，快速的吞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