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十四入宮
十四貝子奉旨入宮,先至養心殿規規矩矩的拜見皇帝。胤禛坐于禦座之上,這一世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同胞兄弟,隐約覺得允禵這輩子确實更為沉穩幾分。
皇上并未有留十四弟多聊的打算,幾句慣常問答之後,便遣允禵去壽康宮給太後請安。而胤禛早就于暗中埋伏下了粘杆處的探子,将壽康宮與雨花閣內的一舉一動盡收眼中。
時至午後,壽康宮那邊順序如常,皇太後與允禵的對話也無非是些母子親近之語,胤禛大略看了覺得無趣,也便不再深究。而雨花閣裏,廉嫔的一舉一動已由宛若密報呈上,胤禩這一天照例在寶華殿念了兩個時辰經文,并未有其餘反常舉動。
皇帝暗暗舒了口氣,看來後宮妃嫔這身份,即便是老八也是翻不出什麽花樣來的。
然而好景不長,剛近入暮時分,壽康宮那邊就傳來消息,說太後思子情切已下了懿旨命十四貝子允禵暫住凝晖堂,以便日間到壽康宮侍疾。
胤禛聽到這消息,登時站了起身,将手上正看着的奏折狠狠扔在地上,怒罵道,“胡鬧!”
凝晖堂雖在紫禁城內宮西北一隅的建福宮花園裏,但畢竟身處後宮禁園。這皇帝後宮之中,怎能容其他男子居住。
蘇培盛見皇帝氣得臉都青了,趕緊一使眼色将左右奉茶的宮女譴退出去。然後這才低着頭蹭到皇帝身側,迅速的把地上奏折拾起放回禦案,嘴上勸道,“皇上息怒,可別氣壞了身子。”
胤禛低頭瞧了一眼蘇培盛,剛想下旨命人把十四貝子趕出去,就聽見蘇培盛繼續勸道,“皇上,以往怡親王、果郡王進宮,您不也是吩咐王爺住在凝晖堂麽?想必太後是循皇帝舊例。”在蘇培盛這個奴才心裏以為皇上是因着太後給貝子王爺級的待遇才會動怒,壓根和皇上沒想到一個點上。
胤禛一聽,那心裏叫一個堵呀。他貴為九五之尊是絕不會允許男子入住內廷,這一宮的女眷即便皇上大多厭煩,也是斷然不能給這瓜田李下的把柄。這要是讓外人聽了,不知會如何議論後宮。但聽見蘇培盛這麽一說,胤禛明白了這正是之前那位雍正皇帝開的先河。
皇上氣鼓鼓的重新坐會禦座內,擡眼看了看已經沉下去的天色。如今宮門只怕已經下鑰了,若是皇帝此刻大張旗鼓的把十四貝子趕出宮去,怕是在前朝将會掀出一陣風雨。顯得皇帝親疏有別,對異母兄弟都能賜住內廷,反倒對嫡親弟弟格外薄情。
胤禛坐在那裏運了半晌氣,才将将把心中火苗熄滅。這一朝原本已經被他整治得漸上軌道,卻沒成想在這犄角旮旯之處,還有這麽一大漏洞。
既然不方便将老十四趕出宮去,那也只能另選權宜之計。皇帝靜坐片刻,最終再度起身,朝着蘇培盛說道,“擺駕雨花閣。”
蘇培盛心裏“哎喲”一聲,不懂皇上怎麽這個節骨眼上想起了廉主子。只是這雨花閣本是清修之地,皇上就這麽去,也不合适呀。但蘇培盛擡頭一看皇帝那已經沉如鍋底的臉色,只得咽了咽口水,将話吞回肚子裏去了。
雨花閣這邊胤禩正由方若與宛若二人除去發髻,便聽見院牆外一陣走動聲。胤禩起身從二層樓閣上往外一望,正見一隊人順着西牆往北而去。
雨花閣院內本就人少,宮燈只在樓閣門口點了兩處。因此這宮道上燈火通明,反而讓胤禩看得更清楚了一些。那一隊人走在最前頭的可不正是十四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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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心下也是一疑,這大晚上的,十四弟觐見完太後理應早早出宮,怎得卻逆向而行?
方若見胤禩面露憂色,這才靠近了一步說道,“主子,奴婢聽聞今日皇上宣十四貝子進宮,想必是留宿凝晖堂了。”
胤禩轉回頭看了看方若,那眼神裏滿滿地不可置信。
方若想着廉主子深居內宮,這皇室宗親的事未必十分清楚,便進一步解釋道,“幾年前怡親王、果郡王進宮時,皇上也偶爾會命王爺住到凝晖堂去。”
胤禩在方若面前毫不掩飾的露出了一絲譏笑,然後轉身回到梳妝臺前坐下。
宛若一直站在鏡前,見主子再度坐下,這才又拿起梳子為胤禩梳頭。
胤禩瞧着鏡子半晌,他明白那命王爺留宿後宮的人絕對不是四哥而是之前的雍正,而今日将十四弟留在凝晖堂的也不是四哥而是當今太後。只怕此時此刻老四正是有苦難言,在養心殿生悶氣呢。
只肖這麽一想,胤禩微微笑了起來。
“主子在笑什麽?今日這樣好心情?”宛若正對着鏡子将廉主子的一舉一動看得真切,她自跟随主人到雨花閣來,也算是和主人同患了難,自覺也算是胤禩半個心腹之人,便也學着碧雲的口氣和胤禩說起話來。
胤禩從鏡子中看了宛若兩眼,笑得更溫和道,“也沒什麽。只是覺得,十四貝子這一進宮,太後一定很高興,說不定就很快好起來了。”
胤禩一邊說着,一邊擡手将梳妝臺上一方精致小盒拿起,裏面是皇上特意命人調制的串錢柳香粉。雖說是香粉,但與後宮女眷的脂粉氣截然不同。這柳葉的香氣清淡悠遠,不易察覺,留香卻又甚久,乃是皇帝從幾十位天然香氣中擢選而出的。這玩意也算是老四讨好老八的小玩意之一,胤禩平日裏也并不十分喜歡用,但今日卻突然拿起了它。
只見胤禩拿着粉盒,轉身握了宛若的手,輕聲道,“我當你是自己人才說的,只要太後的病好了,我們也便能回儲秀宮去了。”說完不禁莞爾一笑,手上卻是一抖将半盒香粉潑了宛若一袖子。
“主子慢點。”宛若吓了一跳,趕緊接過盒子放回桌上,而站在門邊侍立的碧雲見狀剛要上前,卻被方若輕輕攔下。方若那是看出了主子乃是故意為之,便恰到好處的領着碧雲站着。
宛若将胤禩的手看了又看,生怕主子哪裏傷了,卻沒發覺胤禩借勢将手上的柳香粉末全都抖落在宛若手臂上。
“我真是笨手笨腳,連個盒子都拿不穩。”胤禩頗為自嘲的笑道,擡眼看了看宛若,笑容更為燦爛道,“幸而這東西灑在你身上,倒也不算糟蹋了。”
見宛若聞言羞澀一笑,胤禩款款起身,命碧雲再去打盆水來淨面。
宛若在寝室內收拾着妝臺與睡榻,而胤禩便由着方若和碧雲兩人伺候着到隔間內洗漱。
胤禩命方若将水分為兩盆,一盆用紫蘇葉子搓手清洗,可除掉串錢柳的香味。另一盆,胤禩命加了檀香,将手與臉浸入其中。
碧雲頗有些疑慮的瞧了瞧方若,方若也狐疑無知。兩人雖不懂主子這是要做什麽,但都極為默契的遵命行事。
洗漱剛畢,便聽見院門外一陣腳步聲,頃刻間一隊內侍點着宮燈将院落照得大亮,而緊跟着進來的不是皇帝還能是誰?
當聽見“皇上駕到”的通傳聲後,方若這才懂了幾分主子的意思,她心中默念道莫非主子早就猜出皇上今夜會來?
但當方若側臉一看主子,卻覺得主人的臉色并未有心願得償的愉悅,反倒是透出幾分憂慮。
的确,胤禩是猜中了皇帝心思。這當口皇上自然不便将十四弟移出宮去,老四難得的馬失前蹄,如今也只能忍着。只是胤禩還記得,前幾日于養心殿西暖閣,為多巴鎮救災進言之後,四哥那意味深長的凝視。當時若不是太後重病的消息突然而至,只怕胤禩當場就要和皇帝撕破臉了。
因而,胤禩多做了一手準備。十四在內廷住下,簡直是太後無意中送給自己的最大驚喜。建福宮花園就在寶華殿後身,偏僻靜谧,鮮見人來,豈不是最掩人耳目的所在。這一點既然胤禩能想到,那皇上自然也能想到。
若以廉嫔瓜爾佳氏來說,雖偶有沖撞皇帝之舉,但一向的知書識禮,再有宛若在近身看着,皇帝就算再不滿十四貝子居住後宮,也不至于對瓜爾佳氏的貞潔疑心至此。大可不必需漏夜前來,親自看着。
但皇帝此時卻來了,胤禩心中猛然一沉,仿佛那真相已經比窗紙還要輕薄,只需他稍稍一捅,兩個人便能真相大白了。
當胤禛上了雨花閣二層,見胤禩已經更換上中衣,急匆匆攜着三個侍婢跪迎皇上。
“起來吧。”皇上伸手将胤禩挽起,見胤禩燦然一笑,聽見他柔柔笑道,“皇上深夜來此,似卿受寵若驚。”
胤禛早就想來看胤禩,但卻總過不去心裏那一關,他多想胤禩能帶話給蘇培盛說他想回來,但這想法也只怕是天方夜譚,難以希冀的。而如今情勢所迫,皇上總算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前來此地,但見着眼前這人卻又十分的不是滋味。
胤禩将皇上引到明間的正坐上,示意宛若奉茶。當宛若捧着茶盤近前,将茶碗放在皇帝跟前時,胤禛忽地擡頭瞧了宛若一眼。
胤禩坐在一旁,似無所覺一般,端起茶碗輕咂一口,就聽見皇上命道,“出去。”
宛若有些不知所措,但也不敢多說,只得伏了伏身,便退了出門。而其他人也随着蘇公公的示意,一起退了下去。
胤禩剛放下茶,就看見皇上起身說道,“天不早了,安置了吧。”
胤禩卻起身說道,“皇上,此處乃是臣妾清修之地,皇上不宜留宿。”
胤禛幹脆自己解了領口,“朕這麽晚來,自然是不會走的。”在皇上心裏清楚,修行不過是說給外人聽的,若不是老八跪求如此,皇上也不會一時怒氣将他發配到這來。當時只是以為胤禩不願侍駕,但如今又勾連上十四入宮一事,皇上便難以掩飾怒意。
既然皇上執意留宿,胤禩也只得上前為胤禛寬衣。剛除去外袍,皇上也不等胤禩将衣物挂好,便将胤禩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往寝室去了。
……
夜過半巡,皇上總算是将心頭幾日來的思念和怨憤宣洩而出。胤禛這才安分下來,攬着胤禩的肩膀将兩人帖得極近,而手上撫弄着胤禩散在身前的長發,問道,“怎的這麽濃的檀香味?”
胤禩被皇帝翻來覆去的一陣折騰,疲憊不堪,見皇帝問了這話,便見機答道,“臣妾清修,常去佛堂,自然不敢用什麽香。”
“朕給你調制的串錢柳香,即便是在佛堂使用也不失清雅,怎的不用?”胤禛親手調制的香粉,自然是按照男子好惡而制成的,斷不會讓八弟流俗于婦人之間。并且方才奉茶的宛若一伸手,皇帝就察覺出她正用了串錢柳的香,因而引得胤禛心中是大為不快。
“臣妾乃是不祥之身,本是于此待罪祝禱,并不敢用禦賜之物。”胤禩伏在皇上胸前,本就已經體力耗竭,此刻說話便更清軟了幾分。
“主子不敢用,倒是奴才敢用。”胤禛心中不爽快,低頭看了一眼胤禩,正好瞧見他一副虛弱之态,便也不忍再責備。
胤禩卻悠悠開口道,“如今似卿身邊只有這三個可用之人,宛若是皇上親指的,似卿自然要待她好些。”
皇帝一翻身,将胤禩壓在身下,居高俯視,說道,“朕指她來,是伺候你的,你無需對她好。”
胤禩眯着眼,一副随時随地都能昏睡過去的樣子,喃喃道,“我這裏一個老姑姑,一個小丫鬟,就宛若正值芳華,愛美也是人之常情……”
胤禛一聽,心裏更添一堵。後宮之中的女子,塗脂抹粉,無非是期望有朝一日博得聖眷,飛上枝頭。但以雍正皇帝的眼光品味,別說是宮婢,即便是那些真正的妃嫔小主,皇帝也未必看得上眼。更別說這宛若,乃是皇帝訓練出來的探子,最不該生出此等不安生的心思。
胤禛一面這麽想着,一面心中暗叫可惡。但懷裏的人卻似渾然無覺,已經睡了過去。
待到第二日清晨,皇上由蘇培盛伺候着更衣,方若三人也進來侍候廉嫔梳洗。
皇上打眼一看,方若與碧雲都穿着去年的夏衣,雖幹淨整齊但卻舊了不少。而唯獨宛若進來穿的是今夏新衣,頭飾發辮也相較別致了一些。再想起昨日她竟膽敢擅用朕給老八調制的柳香,皇上這氣便上來,沉聲開口道,“宮女宛若陪伴廉嫔修行,恪盡職守,就分去寶華殿當差吧。”
宛若一聽,這簡直是無妄之災。她明白得很,跟着廉主子,早晚還是能回儲秀宮的,但若去了寶華殿,只怕終生常伴青燈古佛,再無回返之日。
蘇培盛見宛若怔愣不動,趕緊提醒道,“還不趕緊跪謝隆恩?”
宛若僵硬跪下,看了看廉主子正歪在床側,由方若按着頭,哪裏能看到自己求救的眼神。最終宛若只能叩首謝恩,退了下去。
皇上穿戴整齊,回到床邊看了看胤禩,見他一臉倦意正眯着眼,便向方若命道,“扶你們主子躺下,再睡會。身子不好,就別去寶華殿了,也不差這一日半日。”
即便胤禛再不舍得和老八相處的時日,但畢竟皇帝不便多做逗留。于是這邊命儲秀宮調派一半胤禩用慣的奴仆過來,又加了兩個皇帝身側的內侍在外廊上當值,胤禛這才放心的回養心殿去。
作者有話要說: 八哥除掉身邊一個暗樁。
然後就要去勾搭十四啦!
四哥請節哀!
話說,凝晖堂所在的建福宮花園,是在乾隆時期才改建而成的。
但甄嬛傳的電視劇裏,出現皇帝命十七住在凝晖堂,于是阿凝這裏也就借來用用吧。
想想甄嬛傳電視劇皇上讓弟弟住在後宮裏,也是夠能作的,不被戴綠帽子才有鬼呢!
這次是就當是甄嬛傳設定坑了四哥一把吧!
感謝地雷君:ling、rsemma、寶石匣
下次更新:周二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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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終于明白了四哥為啥是綠帽子王!
四哥:其他的朕就不在意了,但老八你可不去出牆。
八哥:爺不會出牆,也只會出宮!
四哥:揣上朕的包子,看你怎麽跑!
八哥:四哥真傻,爺拐走一只包子,有什麽損失?
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