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各有所托
皇上心中人選既已選定,到了天亮便也沒再拉着胤禩膩味,而是早早的起身回了養心殿,将諸臣王公召來議事。
不出半日,皇帝的聖旨降下,擢升烏雅氏兆惠為正三品參将,領五千精銳騎兵自保定出發至太原,渡黃河直取蘭州與西北軍彙合,共讨準格爾。
同時,皇上撥了大批糧草和精貴藥物,一路上随大軍西征,以備西寧援災。
進而皇帝又連追三道聖旨,命西北十個重災縣将災民疏散至臨夏、甘南等地,周遭府道需開城收納安置,不得驅趕半個災民。
時間過未時,皇帝只草草用了幾口膳食,連午歇都省了,便将接到聖旨連忙趕至宮外候傳的烏雅氏兆惠宣到養心殿來面聖。
皇帝對這位年輕将領先是一番鼓舞嘉獎,再又來了一通敲打,将行軍日程再度商讨一便,就将一衆大臣譴退了出去。唯獨将兆惠留下,卻拿出一道密旨,而這密旨之中的內容,除了皇帝與兆惠,便再無第三人知曉。
兆惠乃是烏雅氏後人,太後本家一族并非滿洲大戶,因而本朝家族中鮮見能出這麽一位出将入相的人才。因而兆惠在禦座跟前領受完皇帝重托,便被壽康宮宣去請安,也算是再合乎常理不過。
粘杆處的探子很快便将兆惠在壽康宮內的所言所行一應呈報上來,皇上看了并無半分不妥,太後午歇之後十四弟便回凝晖堂歇着去了,并未和這位剛剛被皇帝寄予衆望的新人有何聯絡。于是皇帝這略微不安的心思,也便放下了。
日暮之前,兆惠離了宮,終于回到家院後,正有一人在書房中等着,而來人正是喬裝改扮的敦郡王允誐。
允禵入宮之後,見八哥一面雖難如登天,但由宮外福晉送些換洗衣衫還是辦得到的。因而允禵雖與八哥兩道宮牆之隔卻是咫尺天涯,但與在郡王府內的老十倒是偶有聯絡。老十早就接到十四密信,說皇帝将會派兆惠出兵西北,請十哥拿着允禵的信物将囑托帶到兆惠家中。
允誐接到信時,那是一百個不相信,皇帝怎麽會派一個年紀輕輕、名不見經傳的烏雅氏兆惠擔此大任?
別說老十不信,就算是親自定出人選的十四,心中也是忐忑難安的。
然而,當午後皇帝聖旨曉瑜朝廷時,身處兩地的允誐和允禵兄弟皆發出了如出一轍的感嘆,“宮裏那位廉嫔果然就是八哥。”
八哥當年貴為親王時,處處受皇帝挾制,如今化入後宮倒是把皇帝哄得服服帖帖。今時對比往日,令人難以歡顏,只能唏噓不已。
允誐思及此處更不願再往下想,畢竟廉嫔獨寵伴君繼而有孕小産的事已經在朝廷中傳得沸沸揚揚,無數人打聽着這位娘娘乃是何許人也。而卻只有允誐與允禵二人心知肚明,卻暗中發恨。
八哥所受的屈辱簡直天下罕見,為今之計身為弟弟的兩人只願盡快将計謀布局妥當,将于西北受難的九哥和在後宮受辱的八哥趕緊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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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平時極愛居高不遜的敦郡王親自換上漁夫破衣,挑着一擔子腥臭的魚蝦,從兆惠府上的後門進去了。
兆惠與允禵雖已十數年未見,但卻是少年時結下的交情。從皇帝下旨調十四貝子回京,再到西北軍務人選的困局,兆惠皆是步步關注、事事留心。當皇上的聖旨突如其來的砸到自己身上時,兆惠已經略微明白了其中緣由。
這個節骨眼上,十四貝子與皇帝關系緩和,若無他斡旋,以兆惠之才資,只怕還要再等上三年五載,才能擔此重任。
但今日當兆惠急急忙忙到壽康宮請安時卻沒能見到十四貝子一面,這毫無源頭的事件瞬間令兆惠心中打起了響鼓。他雖不知十四貝子的意圖,但卻領受了皇帝密令。這密令中的事若不及時與十四貝子商談,待明日出京後,便是再難回返,他該如何是好呢?
因而當兆惠一進府邸,便被夫人的丫鬟領到書房後,見到屋內的敦郡王時,兆惠才算有了主心骨。
兆惠恭恭敬敬的給敦郡王行禮請安,完全沒有在意此時敦郡王身上的破衣爛衫,更似乎全然聞不到老十那一身魚腥味,然後便靜靜的聽着敦郡王把來意說明清晰。
十四貝子與敦郡王的交待極為言簡意赅,那便是“找到九爺,暗中護送至漠北。”兆惠自然懂得八王一黨的核心便是這三位,而敦郡王的妻族正是蒙古的博爾濟吉特氏,因而自西北到蒙古這條路線即短又最為安妥。
但兆惠卻面露難色,被粗中有細的敦郡王看個正着,于是允誐問道,“兆惠将軍,可是有何難言之語?”
兆惠看了看窗外,才壓低聲音說道,“郡王可知皇上已經給微臣下了一道密旨。”
允誐登時睜大了眼睛,那眼珠溜圓極為駭人,他雖未敢高聲,但那聲調已是極為憤恨,說道,“莫不是皇帝要你殺了九哥?”
兆惠趕緊上前示意敦郡王不可高聲,急忙寬慰道,“不,那倒沒有。皇上密令微臣,西去途中沿路搜尋九爺蹤跡,找到後切勿節外生枝,需速速報回京城聽候皇上密旨。”
允誐鼻中冷哼,心道:只怕這和誅殺沒有什麽兩樣,老四那家夥虛僞的很,這屠弟的勾當定然不願傳揚出去,這才沒有明明白白的示下。
兆惠大概也和敦郡王想到一處,但此刻見郡王的臉色已是鐵青,便故意岔開話頭道,“敦郡王想想,皇上命微臣尋找九爺,那邊說明九爺未在地動天災中蒙難,而确實是失蹤了。”
允誐這才坐下,喝了口茶,壓了壓驚。的确,開始他和十四弟也懷疑過所謂“失蹤”未必是真,四哥借機行事也未可知。但今日看來,既然皇帝暗中也在尋找九哥,那說明九哥不僅沒有遭難,也沒有遭到皇帝毒手。當務之急,便是看誰先找到九哥了。
允誐這麽一想,眼前一亮,“皇上派你去找,倒真是派對了人,既然你有密旨護身,也便可光明正大的找,無需怕皇帝疑心你耽誤軍職。”
的确,這便是兆惠此行最大的便利,但卻也是最大的危機。
允誐再度拿起茶杯,卻已經不再焦急,而是好整以暇的嘗了嘗滋味,最後打量起兆惠來,過了半晌才開口道,“若你找到了,該當如何?”
兆惠見敦郡王眼神一凜,便明白了這話中的深意,于是将放在桌上的那十四貝子的信物拿起,握在手中抱拳道,“微臣願為郡王與貝子馬首是瞻。”
允誐微微點頭,起身拍了拍兆惠的肩膀。他此刻并不知是否該信任此人,要知道若兆惠放走九哥,那便是欺君罔上的謀逆大罪。即便他能糊弄過去,只說從未找到,但皇上也難保不治他個失職之罪。但既然十四弟如此信任此人,允誐也只能暫且收下這番投誠。
夜已深沉,養心殿難得的燈火通明起來,今日皇上在西暖閣辦公并未移駕雨花閣。因而這自傍晚從各個宮院送來的消夏涼飲便絡繹不絕,其中又以碎玉軒的冷梅湯最為清涼解暑。
皇上覺得這酸甜的滋味實在可口,便多喝了一碗。蘇培盛一瞧便堆笑道,“皇上,這可是菀嫔娘娘逐個挑的烏梅,加上山楂、桂花、甘草、冰糖熬了三個時辰,又放涼了三個時辰,再冰鎮上三個時辰,才能有此美味。”
皇上瞧着蘇培盛那谄媚的樣子,心道:果然是沒根的奴才,一會給那個宮裏的娘娘遞話,一會又說這個宮裏的娘娘的好處,跟着朕這麽多年還沒看出朕心裏只有老八一個麽。
于是皇上冷言冷語道,“朕才自減了用度,菀嫔便如此鋪張,實在不該,這三個時辰的冰能抵多少銀錢!婦人短見,休要在朕面前再提起她。”
蘇培盛一聽臉唰地就白了,趕緊點頭如搗蒜,口中忙稱着,“是,奴才謹記。”而心裏卻是念叨着:碎玉軒這位主子的恩寵算是完了。
皇上提起筆又批了一份折子,這才又擡眼看了看那碗還沒飲盡的冷梅湯,想了半刻命道,“去把這湯的譜子拿去給劉裕铎看看,若是廉嫔喝着合适,明日便讓禦膳房給雨花閣做些拿過去。”
蘇培盛聽着皇帝這話險些咋舌,皇上這話裏話外可不是和方才自相矛盾了麽?但做奴才的只能低頭領命,做事去了。
胤禛哪裏沒瞧出蘇培盛臉上七彩變換的顏色,心道就得讓這等奴才明白一個道理:廉嫔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朕也是會派人去取的,而那些別個後妃小主費盡心思做什麽朕都是不會歡心的。
更何況皇上旁觀看着,總覺得胤禩這幾日食不知味,沒什麽胃口。大概是這天氣驟熱,今年又沒能去圓明園避暑,便失了食欲。這冷梅湯酸爽,正好可以用來給老八開開胃口。
夜過亥時,紫禁城大多宮院已是一片漆黑。就連養心殿也已是睡意闌珊,皇上将禦案上的公文一和,起身伸了伸懶腰,卻沒叫蘇培盛進來伺候,而是轉了轉手上的翡翠扳指。
稍許,一道黑影閃進西暖閣內,跪在皇帝跟前。
“讓你們去辦的事,這麽些天也沒辦好。”皇上的聲音比以往陰冷了很多,盛夏裏的西暖閣頓時寒了兩分。
“奴才失職。”粘杆處的頭目言簡意赅,訓練有素,失職便是失職,再無一丁點的借口和求饒。
“朕已經派了兆惠一路西去查訪,定然不能讓那人逃了。”皇上的話停了片刻,才繼續說道,“你的人也一刻不能怠慢,如今兩隊人馬、一明一暗,若是再沒音訊,殺無赦。”
“是,奴才明白。”粘杆處的頭領垂首領命,那語氣極為平淡。
皇帝看了他兩眼,左手一揮,那人便起身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仿佛這屋裏從未來過這樣一個人一般。
胤禛站在西暖閣中央,看着桌上搖搖曳曳的燭火半晌,眼睛才移到禦案最角落裏的一個木匣之上。
這方烏木的扁匣中藏有一道誅心密旨,皇上只要确定找到那個人的蹤影,這可發出這道密旨,頃刻間那兩輩子都惹皇帝煩厭之人的性命将被抹殺得一幹二淨。
這一世,一場地動,倒是給皇上創造出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只是,這折子寫就之後至今夜已是第二天,皇帝卻還是将它放置于木匣當中,靜靜躺在皇帝的禦案之上。
這發與不發,生或者死,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間。
作者有話要說: 剛剛JJ抽了,等了半個小時才能登錄進來發~~~
話說,四哥和八哥一起找九哥,結果會如何呢?
下次更新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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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喲~~~約嗎?
八哥:滾粗(ノ`Д)ノ
四哥:老八好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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