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歸途漫漫

朝廷酣戰不止,待胤禩輾轉在惠州立足,又是一月有餘。

九貝子早已将深宅大院及一衆仆從家丁安排妥當,還從本地尋了名醫候診。

胤禩剛一到惠州便卧病不起,幸而允禟籌備周全,藥石食材一應俱全,胤禩僅僅躺了十幾日,便轉危為安,安穩下來。

允禟那邊幾乎是三日就來一封家書,字裏行間多是報平安之語,更望胤禩于惠州一地安心住下休養生息。

胤禩哪裏看不透老九的心思,依允禟的個性若是廣州安妥又怎會放任兄長異地而居。他這幾日也間或聽方若打聽到沿海各地出了不少起燒劫商鋪的案子,沿海一代富甲商賈無不人心惶惶,更有聞風而逃之勢。

朝廷久戰,這本就暗潮洶湧的東南沿海,只怕更難長治久安。若是南方再生事端,只怕大清腹背受敵。胤禩坐在庭院的躺椅上,曬着秋日暖陽,卻一點也覺不出溫暖。

過了午後,胤禩由方若陪着來到外院,這才瞧見外院裏卻是忙得人仰馬翻,胤禩趕緊叫了管家過來,一問才知這是九貝子命他們置辦車馬糧草以備不時之需。

允禟留下的管家,是從西北奔逃開始便跟在身側的,可謂心腹。但胤禩的身份自難以言明,管家雖鬧不太清這位主子的身份來歷,但總看得出胤禩這一日比一日漸顯的身段。更別說還有那後院裏剛打掃出來的幾間廂房,穩婆月娘乳母一個不少,前日剛剛安妥住進了宅子伺候。

管家見胤禩這會子愁眉緊鎖,心道不好,可別再動了胎氣,于是趕緊恭敬笑道,“貝子爺說主子您得在這好生修養,這些先備下免得往後接主子過去時再倒騰。興許是奴才們吵鬧擾了主子清淨,奴才這就吩咐他們消停下去。”

胤禩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喉嚨,說道,“裏面倒是聽不見什麽,我只是想到外面走走。”

管家聽了有些為難道,“主子想到外面散心,奴才本不該阻着。只是這暑夏剛過,沿海濕熱,不必京城,怕主子還沒住習慣。”

胤禩聽了知道這管家是得了老九千叮咛萬囑托,只怕這會是不會輕易放自己出門了。胤禩心裏明白得很,這外院裏裝車的糧草行囊,可不是為了他日接自己去廣州準備的。只怕廣州那邊若有風水草動,老九便會把自己送回內陸。

胤禩負氣的回到內院,他怎能料到即便是逃到了天邊海角,也還是窩身一隅的宿命。

不一會,倒是碧雲哼着小調蹦跳着進來,打破了一院子的沉悶。

碧雲一進院門,便瞧見主子面色不愉的坐在花廊之下,旁邊方若姑姑瞧着自己的眼神可不太妙。小丫頭趕緊放輕了腳步,低頭走了過來。

胤禩瞧她一天都沒見人影,這會子到興致極高,開口問道,“這是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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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雲見主子問話的語氣倒是一貫的和善,這才綻出笑臉道,“回主子,奴婢去池塘摘藕了。沒想到那雪白雪白的蓮藕,竟是長在泥潭裏的,倒真真是‘出淤泥而不染’。主子胃裏寒,吃不得生的,廚房裏這會正炖湯呢。”

胤禩聽了不禁一笑,“你倒知道‘出淤泥而不染’,可見沒白請了先生。我這回是出不去門了,倒是成全了你。”

碧雲聽得出主子言語之間似有怨言,但見胤禩和眉善目的朝自己笑,便繼續道,“外面也沒甚好玩好看的,他們說的話奴婢也聽不懂,倒不如天天陪着主子自在。”

“傻丫頭,外面的天地豈是內院裏可比的。”胤禩搖頭嘆道,站起身形。

碧雲趕緊湊上前去扶着,說道,“主子至多再忍幾月,待小公主落了地,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胤禩忽地轉身看向碧雲,薄怒道,“哪來的什麽公主,你我不過一介布衣草民罷了。”

碧雲登時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咬了咬下唇不敢再吭聲了。

胤禩見她一副可憐樣,也不願再多做責備,轉而問道,“你怎麽就篤定了是個女娃。”

碧雲想說卻又不敢說,拿眼睛瞅了瞅方若,見方若正朝着自己搖頭。

“在我跟前,也敢遞眼色了?”胤禩輕哼一聲道,“說吧。”

碧雲吞吞吐吐半天才開口道,“在宮裏那會,自打有了六阿哥,皇上在劉太醫跟前常說想再添位公主,奴婢們在旁邊伺候,也便這般盼着了。”

話音一落,碧雲見主子停了腳步站在門前不動,噗通一聲趕緊跪地道,“奴婢錯了,奴婢不該提皇上。”

胤禩仿佛沒聽見她繼續講了什麽,而是脫開方若的攙扶,獨自一人進了內室。

方若跟了進來,卻聽見胤禩念叨着,“六阿哥。”

“主子惦記六阿哥,乃是人之常情呀。何須為此煩惱自苦呢?”方若給胤禩端了一杯溫水。

“叫碧雲別跪着了,去廚房幫忙吧。”胤禩将茶杯握在掌心,仿佛這樣才能汲取到一絲溫度。

方若退下後,胤禩這才放任思緒信馬由缰。但心心念念的事與人,卻都系于那一圈紅牆禁宮之內。

皇帝的軍情不知如何了,若是敗了,大清的命運将去往何方?他的弘昊幼年稚嫩又将如何立足?

胤禩撫着額頭閉目凝神,甩不掉最後萦繞在心頭的那個疑問:他那位剛愎自負的皇帝四哥,又将如何自處?

一月又複一月,當戰情再度傳來之時,已近初冬。

允禟親自帶着朝廷戰報,踏着暮色快馬而來。

內室之內,燃着熱熱的炭爐。胤禩雖包裹在幾層厚厚的襖袍之內,但還是掩不住隆起的腰腹。

允禟烤着手,盡力的讓眼光避開胤禩的身形,等八哥将戰報看完,才說道,“八哥你信麽,老四竟要禦駕親征。”

胤禩将戰報合起,他不信,以四哥那多疑的秉性,讓他出京都是難事。但轉念一想,這一輩子社稷命途如此詭谲多舛,只怕皇上已經被逼入絕境。

“戰報上言語頗為不詳,只說雙方割據入冬,命各地調配冬衣糧草。你的消息可靠麽?”胤禩緊緊衣襟,這南方的冬季陰濕入骨,竟比京城還要難熬幾分。

“八哥你看。”允禟将懷裏的書信遞給八哥,這消息是兆惠将軍自西北軍營裏發來的,允禟深信道,“皇上這是要以萬乘之尊,馭萬人之師,與俄羅斯決戰雌雄的架勢。”

允禟一邊說着一邊輕哼道,“老四這是要效仿聖祖親征噶爾丹,就以他那四力半的能耐,只怕……”

“住口!”胤禩喝住了允禟的輕蔑言辭,沉聲道,“這一回,最好盼着老四如有神助,否則……”

允禟悻悻地閉了嘴,半晌才再度開口道,“皇帝出兵,若非速勝,只怕沿海那些反我大清的勢頭必将複燃。”

胤禩心中暗罵道:這一點四哥怎麽會想不到,怎會如此魯莽糊塗。除非東北戰局比戰報裏寥寥數字內容兇險上百倍,才會迫得四哥铤而走險。

“八哥,事不宜遲,弟弟已經打點好了,明日就送八哥去雲南。”允禟覺得那邊至少還有弘旺在,總比別處更讓他放心些。

胤禩卻默默地搖了搖頭,沉聲不語。

“那八哥要去哪?”允禟有些急了,他是斷然不能此刻離開廣州,但八哥這輩子大可不必被皇族血脈束縛,好不容易從深宮中出來,即便世事轉變,他也要給八哥尋個安妥的去處。

胤禩注視着允禟半晌,心中“回京”二字盤旋半刻,但最終他還是沒能說出口。

沉默良久,胤禩才張口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況東北乃我滿人故土。”胤禩起身凝視窗外蕭索夜幕,最後難掩悲憫道,“我就在這了,哪也不去了。若是朝廷敗了,你我在此以全忠義。”

胤禩回身,見允禟也幽幽起身,夜色燈燭照不出他的面貌,胤禩替允禟拿過鬥篷系在脖領之間,拍了拍弟弟的肩頭,低聲道,“趕緊回去吧,我這裏無須挂心。”

允禟恰似這一瞬明白了,若是他能抛下一切家國榮辱,興許還能綁着八哥一路奔逃。即便他們如何的恨皇帝入骨,但也無法背棄身上流淌的愛新覺羅的血液。

當允禟決意離去之時,天色尚未大亮。胤禩知道他雖只字未提,但廣州那邊定然已經不太平,這一去不知會不會再如前世那般,再難重見。

然而三日之後胤禩還沒等到允禟再來書信,宅邸之內突被不速之客闖入。

家丁侍仆哪裏敵得過訓練有素的暗衛,不出一刻時間,這兩進院落已被十餘人拿下。

胤禩在內室已聽見外院喧嘩,待那群暗衛闖進,只肖看到他們一身玄色勁裝打扮,便知這批人馬乃是紫禁城之內皇帝的侍衛。

帶頭闖進來的乃是粘杆處暗衛的頭領,見胤禩已起身站定,利落地跪地拜服道,“奴才驚擾廉主子,請主子恕罪。”

胤禩撥開擋在自己身前的方若,好整以暇道,“皇上這是早就知道我在此地,還是剛剛知道的?”

那頭領垂着頭言簡意赅道,“自打主子到了杭州,皇上便知主子行蹤。”

方若與碧雲侍立兩旁,聽了這話無不心裏咯噔一聲。

胤禩也是一怔,旋即又恢複如常,繼而問道,“你們今日才來,可是要捉拿我回去。”

暗衛頭領繼續答道,“奉皇帝口谕,奴才等人是來請廉主子回京的。”

胤禩哼笑一聲,重複道,“回京?”

頭領這才擡眼看了看胤禩身側之人,胤禩見狀命方若與碧雲退至屋外,其餘暗衛也魚貫而出。

這才聽暗衛頭領回禀道,“皇上說,起初不請主子回京,是怕主子傷了身子。”

胤禩聞聽讪笑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已有六個月大的肚子,笑道,“今日倒不怕傷了我的身子。”

那頭領如同傀儡木偶,只照吩咐答話,不帶一絲感情道,“皇上說,今日再不請主子回京,只怕就再難相見了。”

胤禩聽了愣在那裏半晌,最終才緩聲道,“好,那就回京吧。”

作者有話要說: 阿凝為了四八能HE已經開始喪心病狂的掰了!

話說,親們相信四哥會禦駕親征麽?

反正阿凝是不信滴……所以……

感謝親們的支持~~~MUA~~~

四八即将再度相見~~~

————————小劇場————————

十四:九哥你是不是傻???

九哥:納尼???

老十:九哥竟然相信老四會禦駕親征!!!

十三:連我這個四粉都不相信。

十四:都說一孕傻三年,八哥糊塗了也就罷了,九哥竟然也糊塗呀!!!

四哥:朕智勇雙全,又把老八騙回來啦!!!滅哈哈哈~~~

八哥:T__T

(九哥內心:爺是在裝傻,爺會告訴你們?)

九哥:八哥,京城醫療技術好,生了大侄女,弟弟給包大紅包哈!

八哥:總覺得好像被坑了!嗚嗚嗚~~~~

(九&十&十三&十四:就是被坑了好嗎,還用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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