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謝汀和莊晴對視一眼, 都看到對方眼底的疑惑。
是不是她們想太多了?
片刻,祝辭發了張照片過來。
陽臺上, 一盆綠色盆栽被禍害的奄奄一息,在本應旺盛的季節,葉子卻耷拉着毫無精神。
窗子外面,正對着一個宿舍樓大門, 男生宿舍,學生們進進出出, 川流不息。
門口不僅停着送外賣的,還能看到幾對情侶正在卿卿我我, 喁喁私語。
一副司空見慣的大學生活模樣。
他消息發過來:[住一樓真的是……野貓把外頭盆栽禍害個遍。]
謝汀頓了頓, 偏頭看莊晴。
莊晴猶豫了一下:“百度識圖看看。”
還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謝汀輸入百度識圖,識別出來一堆亂七八糟的圖片。
謝汀悄悄松了口氣, 沒來由翹了翹嘴角:“我就說,他們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
“說的也是。”莊晴慫恿她, “那還擔心什麽,上啊!”
謝汀白她一眼:“上什麽上,上個屁咧。小晴子,扶本宮洗澡去。”
她板着臉一副義正言辭模樣,莊晴偷笑, 也不拆穿, 十分配合地扶她進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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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關上, 莊晴退了出去。
謝汀坐在馬桶上發了會兒呆, 嘴角忽然勾出個笑模樣。
她手指在鍵盤上徘徊了半晌, 才回:[為了感謝你,等我好了,我請你吃飯吧?順便帶我逛逛你們學校啊]
……
應辭許傳完照片,朋友的茶水也到了。
朋友姓張,名張焱。兩人在國外做過幾年室友,關系熟稔,只回國後發展方向不同,因此并不常見面。
張焱繼續上個話題,笑着調侃他:“你這人,咱們都是小三張的人了,怎麽到了現在,還是那麽不待見女人。不愧是藤校聯盟第一性冷淡。”
應辭許:“……”
他又想起那個晚上。
……應該也稱不上性冷淡。
他扯了下嘴角,不欲繼續這個話題,對方電話忽然響了。
張焱朝他歉然一笑:“我接個視頻電話。”
應辭許來這兒本就心血來潮,沒什麽目的,不置可否點點頭,心想是否要離開。
可餘光掃到他屏幕一角,不由微微一頓。
他又不動聲色地坐在了原地。
這個電話持續時間并不長,很快便挂斷。
應辭許漫不經心問:“最近忙什麽?”
張焱毫無所察,接口:“跟榮璋醫藥合作做一個新藥項目,已經到了臨床後期了,最近真是忙的頭大如鬥。”
雖然他們曾經住一起,但專業倒是各不相同,張焱學的是生物制藥。
“榮璋醫藥?”應辭許輕笑,“張醫生倒是發展不錯,行業巨鱷都給你砸錢砸的毫不手軟。”
剛才的電話,那邊說了好幾回,錢不是問題。
“嗨,你說剛才那個電話啊?”張焱聽了擺擺手,“別提了,榮璋賀家,現在也就賀老還能撐着了。這位公子哥,賀泓致,實在難堪大任,除了砸錢還能做什麽?能守住賀家家業都算不錯了。”
賀泓致。
原來是榮璋醫藥的賀公子。
謝汀倒是不錯,還能同他扯上關系。
只是不知道,所謂的前男友,到底是真是假?
應辭許并沒有深究的欲望,她想瞞,那就瞞着。
人生在世,誰沒有暗暗藏幾個只屬于自己的秘密?何必追根究底。
可惜謝汀就沒有他這樣體貼了,消息當即就追了過來。
……他沒那份心,她倒是執着于追根究底了。
請他吃飯?還要逛校園?
“我看你宿舍太空,不如給個床位給我。”他随口對張焱道,“改天來S大讀個學位也不錯。”
哈?張焱目瞪口呆。
他望着應辭許,嘴唇嗫嚅,正要說些什麽,便見他垂頭在手機上打字,嘴角露出一點幾不可察的笑意。
張焱忽然福至心靈,恍然大悟。
還他媽說不是來泡妞?你就裝呗。還找什麽破理由。
看在應辭許當了小三十年的和尚,他還是別戳穿他好了。
于是應辭許從從容容給謝汀回複:[恭敬不如從命,S大就翹首以盼歡迎我們大明星了]
……
謝汀腳剛好了個利索,還沒約祝辭出去,倒先接到了謝開成的電話。
又是叫她回家吃飯。
算一算日子,差不多也到了她回去一趟的時候。
不知道婚約的事情應辭許是如何解決的,謝開成倒是一直沒有再煩她。
看在他也識趣的份上,謝汀沒說什麽,只淡淡回了句“知道了”,算作答應。
夏日已深,院子裏的櫻花早已落光了,只留一樹深綠。
索然無味。
迎她進去的是個生面孔,季雨柔又換了阿姨。
自從做了謝家的女主人,她倒是嬌氣了許多,只家裏的阿姨,就換了不知多少個。
有一處不合她眼,就絕無可能再待下去。
謝汀冷笑。
男人果然難逃溫柔蠱,謝開成在商場也能稱得上是個人物,竟真天真地以為季雨柔多麽柔情似水溫柔賢惠。
家裏有客,季雨柔正與設計師讨論嬰兒房如何裝修,就見阿姨領着謝汀進來。
她臉上笑容習慣性揚起,朝謝汀搖搖手:“汀汀回來了。”
曾幾何時,季雨柔來這套別墅時,是多麽的青嫩而局促。
這麽快,她就成了這裏的女主人。
“裝什麽,不嫌累。”謝汀譏笑,“我回房了。”
“站住。”男人愠怒的聲音。
謝開成也是剛進門,正撞上她對季雨柔毫不客氣。
謝汀似笑非笑扭頭:“喲,謝總回來了。快哄哄你可憐的小嬌妻,我就不打擾咯。”
設計師尴尬坐在原地,恨不得鑽進地裏去。
季雨柔隐在桌下的手狠狠捏成拳頭,指甲深深陷在手心,痛的人額角一跳。
她面上笑意卻紋絲不動,朝設計師溫聲道:“我們下次再說。”
設計師忙不疊逃了。
謝開成皺着眉,過來握她的手:“她都多大了,真是不懂事!”
“女孩子,嬌氣些也不妨事。”季雨柔一如既往的大度。
謝汀吃飯時才下樓。
季雨柔已收拾好所有情緒,再次笑着面對她。
謝汀都替她累得慌。
要說比起謝汀自己,季雨柔更不願意她時不時出現在謝家。
她的每一次出現,都是在一遍遍提醒她,她是以多麽令人不齒的方式入住謝家。
可謝汀是謝開成的女兒,她再任性,她也要笑對着她。
謝開成可以對謝汀有諸多不滿與挑剔,她卻不可以。否則第一個不高興的,必定是謝開成自己。
男人,涼薄,自私,不過是通病。
謝汀看着季雨柔面上無懈可擊的笑,既倒胃口,又有些快意。
她大可不必滿足謝開成所謂的“一家團圓”夢,但每次看到季雨柔又難受又不得不忍耐的樣子,确實令人愉悅。
不就是互相折磨。反正她謝汀問心無愧。
桌上多了一條魚。
謝開成看了一眼季雨柔:“你懷着孕,聞不得魚腥,怎麽還安排這道菜。”
“汀汀愛吃魚。”
謝汀掀起眼皮看她,托着腮看她笑:“我不僅喜歡吃魚,我還喜歡跟人分享。”
擡手夾了一筷子,放在季雨柔盤子裏。
季雨柔面色未變,夾起魚肉,餘光看了眼謝開成,笑說:“魚肉吃了對身體好,我現在是兩個人,确實要補。”
謝開成垂眸夾菜,沒有開口。
季雨柔心裏湧起一絲痛楚。
她忍着惡習,咽下了那口魚肉。只覺得喉舌都燒起來,燒到心口。
謝汀笑意盎然,這頓飯吃的倒也算愉快。
但畢竟是和兩個倒胃口的人一起,她吃的不算多,沒多久就停了筷。
阿姨給她端來一小碗銀耳粥。
謝汀拿調羹攪了兩下,道:“什麽事,說吧。”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謝開成果然開口:“醫生說雨柔懷相不錯,胎穩了,又恰好遇到她生日,想辦個宴會,你到時候有空的話,也來參加。”
哦,是要請她這個“正宮”的女兒來給小媽撐場面來了。
謝開成其人,涼薄自私,倒是一頂一的愛面子,從不肯給人看到家庭不和那一幕。
既然要開宴,可不得在衆人面前上演一出和和美美的大戲麽。
謝汀也不欲把家事扯得人盡皆知,她自己不算什麽,她不願媽媽面上無光。
“我有個條件。”她瞥季雨柔,“季朗風不準出面。不知道為什麽,我看到他,就有點犯惡心。”
季雨柔面色終于白了一白。
謝汀心頭爽快。
謝開成沉吟,季雨柔先開口:“怎麽會呢,汀汀,是小風哪裏惹到你了?我讓他給你道歉……”
“他怎麽惹到我,”謝汀笑眯眯,“你不是很清楚?”
謝開成皺了皺眉,不想讓她提到那斷不光彩的往事,朝季雨柔直接道:“朗風工作忙,到時候估計騰不出時間,你就別為難他了。”
謝先生真是個稱職的商人。
謝汀微笑,起身離開。
……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謝汀趕回別墅的時候,賓客已經來了七七八八。
謝開成一眼便望見她,笑着同身側的生意夥伴說:“汀汀回來了。孩子不懂事,今天家裏這麽多客人,怎麽等到的這麽晚。”
男人笑呵呵看過來,爽朗道:“汀汀現在是大明星,說不定啊,工作比咱們都忙,孩子們闖事業,你這個做家長的能不支持?”
謝汀乖巧上前,十分嘴甜:“王伯伯好。”
幾句寒暄,謝開成擡手寵愛地摸了下謝汀的頭,說:“去後面吧,來了不少你的同齡人,去認識認識也不錯。”
謝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甩手而去。
季雨柔正和幾個闊太太聚在一起聊天,又是保養又是保胎,謝汀懶得同她們歪纏。
和季雨柔關系好的,必定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她淡淡打了個招呼,便要起身,忽聽其中一個太太笑道:“雨柔,我聽說你們這次還請了應總,他會不會來啊?我可是專門把我女兒從國外叫回來,就為了捧你的場呢,你就給我句準話吧。”
另幾位也紛紛附和,就是沒女兒的,也要帶個侄女外甥女充數,好來碰一碰這位有名的鑽石王老五。
謝汀的笑意凝滞在嘴邊。
她豁然扭頭,冷聲問:“你們請了應辭許?”
季雨柔擡眸與她對視,輕聲笑了:“汀汀也很驚訝吧?你爸爸也是試探着請了他,沒想到他真的應聲,說會來呢。”
謝汀終于知道,謝開成在打什麽主意。
她以為他已經死心,原來仍惦記着應辭許這棵大樹,無論如何也要攀附上去。
甚至不惜算計自己的女兒。
謝汀當場就想掀桌。
季雨柔嘴角的笑更深了,她眸子緊緊盯在謝汀面上,似有暗示:“你爸爸很高興能認識應總,告訴我,無論如何,都要把人招待好了呢。”
季雨柔在威脅她!
謝汀心頭怒火澎湃而起,他們不僅僅是算計她,季雨柔竟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威脅她!
沒有謝開成的授意,她怎麽敢?!
“哦,對了。”季雨柔好似忽然想起來,又說,“你媽媽的朋友也有來,你要不要去見見?說說話,回憶一下往事,也是好的。”
迎頭一擊。
謝開成能威脅到她的,除了這個,還有什麽?
他拿媽媽來威脅她。
謝汀唇齒溢滿苦澀,往事,媽媽的往事。
不得不說,她被威脅到了。
謝汀忽然笑起來。
她今日穿一件黑色禮服,裙子下擺堪堪包臀,半肩微露,紅唇如火,性感逼人。
平白顯得多了幾分淩厲。
這樣忽然笑起來時,仿佛一團烈火驀然綻放,直直沖到人眼中,美到令人心悸。
“好啊。”她笑着,忽然上前一步,貼近在季雨柔耳側,聲音陰冷含冰,氣息卻是溫熱的。
“誰沒有往事呢,嗯?季雨柔。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沒有本事,生下這個孩子。”
謝汀言笑晏晏,擡起頭朝一邊的幾位太太颔首,徑直離開。
不遠處,應辭許正帶着周平踏入別墅。謝開成立刻笑着迎上去,十分開懷。
謝汀眉目含霜,站定不動。
侍者從她身側走過,托盤上酒液晃動。
謝汀捏起一個杯子,仰頭狠狠喝下一大口。沁涼冰冷,直入喉舌。
應辭許似有所察覺,擡眸望過來,直接忽略了身側同他打招呼的謝開成,遠遠向謝汀颔首示意,彬彬有禮:“謝小姐好久不見,最近可好?”
又向她解釋:“那天我在開會,所以挂掉你的電話。後來事務繁雜,倒是忘記這回事了。謝小姐是有什麽事嗎?”
”倒也沒什麽大事。”謝汀遙遙向他舉杯,挑眉一笑,“不過是路上遇到一只流浪狗,覺得和應總長得有幾分相像,新奇得很,迫不及待想同應總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