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老頭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無所不用其極, 最終還是被沒收了所有的零花錢。

陪着老爺子胡鬧的秦叔連帶受罰, 扣除三個月工資。

一視同仁,極其公平。

應弘泰抗議無效, 淚眼汪汪地捂着空空如也的口袋,送走了自己的不肖孫子。

應辭許先陪謝汀去警局錄口供。

再回想一遍當年事,謝汀出來時臉色有些蒼白。

應辭許等在外面,見她過來,擡手将她攬進懷裏,低聲詢問:“崽崽?”

謝汀仰起臉朝他微微一笑,手臂去圈他腰。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令她心神漸穩,謝汀依偎在他身上,閉了閉眼, 張開時神情已經輕松許多:“我沒事的。”

不是說話的地方,應辭許微微颔首,偏頭去問負責調查的警察案情進展如何。

結果不盡如人意。

這種發生在劇組裏的案子往往牽扯過于複雜, 人流往來、社會關系交纏太多, 辦案人員昨天到今天已經将劇組當時在場的人員盤查了一遍,但至今一無所獲。

應辭許讓周平放出話來, 一條有效證據一百萬,自然有人心動, 可目前來看, 那些提供的證據, 都沒有什麽實際效用。

案子開局就十分棘手。

或許是有所預料, 聽了這個結果,他們并不太失望。

蘇紹選在這場戲以這樣的方式出手,一定計劃周詳,準備充分,絕不會輕易留下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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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警局出來,他們便趕往劇組。

出了事,整個劇組都平添幾分喪氣,連大火燒後殘餘的焦炭餘燼都沒怎麽收拾幹淨,頹然地堆在地上,被風一卷,一地煙塵。

他們過去時,導演、制片、監制一堆人都窩在酒店的小會議室裏開會,一個個臉黑如鍋底,氣氛沉悶。

周平探手推開門,而後恭謹地退開身體。

應辭許與謝汀的身影映入眼簾,會議室裏的人皆面色微變。

謝汀眼波一轉,瞥見蘇紹竟也在場。

他坐在陳啓身後,聽到開門聲,神色冷淡地轉過頭來。

兩人視線相抵,謝汀神色平和,靜靜地望着他,再沒有往日的躲閃與避諱。

蘇紹瞳孔微動,片刻,淡淡垂下了眸。

他放在桌下的手,卻緩緩攥成了拳頭。

謝汀收回視線,邁步進門,正要開口,有個制片已經忍不住話,當即将臉色甩到了謝汀身上。

他皺着眉,語氣極沖地質問:“謝汀,為什麽不和劇組商量就報警?!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影響有……”

謝汀沒等他說完,臉色就冷了下來。她紅唇微勾,譏诮道:“趙總這麽迫不及待地開口,我還以為您是來關心我,傷的嚴不嚴重呢。”

趙制片被她噎了個正着,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惱羞成怒,一拍桌子,喝道:“謝汀!你知不知道,劇組當時已經發了聲明,說是意外!你擅自報警,是在打我們的臉!你知不知道你的粉絲把劇組微博號都快要炸掉了!”

謝汀愕然地瞥了眼身側眼簾半阖,神色平靜的應辭許。

見她看過來,他斜斜睨了她一眼,唇角勾出一個冷淡的笑意,微微颔首。

謝汀眸底漾過一絲淺笑,瞥向趙制片時已化為一片碎冰,冷笑道:“趙制片果真是心急的性子,我那時候才出事多久?就迫不及待出聲明。意外?經過我這個受害者的同意了麽?我看你這張臉就是該打!”

趙制片氣的手直抖,這時一邊冷眼旁觀的陳啓也皺着眉開了口:“當時我們意見還沒有統一,趙總就擅自發了聲明,怎麽現在又成了打我們的臉?我這張老臉可不會白白送上去被人打。”

“陳導!”趙制片火越燒越旺,“劇組停工一天就是幾百萬幾百萬的扔錢,你是導演,我們的錢投給你不是讓你撒着玩兒的!你偏心謝汀也該有個度!”

氣氛劍拔弩張,兩個陣營互不相讓,趙制片的質問回蕩在空中,一時沒人再開口。

男人的輕嗤聲在這樣寂靜的拉扯中就顯得尤為明顯。

所有人都看過來。

應辭許未着正裝,斜斜倚在椅子上,碎發遮住一半眉眼,眼皮半撩,懶洋洋地輕聲笑起來。

卻帶着冷峭的譏嘲。

他慢條斯理地擡眸,卻是望向會議室裏不怎麽顯眼的角落,那裏坐着蘇紹。

“蘇導,”應辭許眼皮微掀,漫不經心,聲調慵懶,“你覺得呢?該不該報警。”

蘇紹擡眸,直直望向他。

男人的眼底帶着幾分戲谑,似是純粹的好奇,只是想聽聽他的看法。

應辭許一開口,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連臉紅脖子粗的趙監制都住了口。

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蘇紹一人臉上。

他神色始終冷淡,眼波未動,不動聲色地仔細端詳應辭許的臉。

他為數不多的見到應辭許時,男人都身着正裝,頭發梳起,冷漠銳利,看人時能直直刺入心底,令人不敢直視。

可現在這個腔調慵懶,矜貴涼淡的男人,卻讓他有了另外一種熟悉感。

他好像在哪裏見過他……卻不是在那個應總裁身上。

碎發遮眉,黑衣加身,一雙狹長的眸子要笑不笑地……眼底那顆攝人心魄的淚痣若隐若現。

少了些什麽……他沒戴口罩?

口罩?!謝汀的保镖?!

蘇紹悚然一驚,一剎那脊背汗毛直豎,嗓子幹澀,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應辭許似是等的不耐煩了,手肘懶洋洋支在桌上,以手托腮,眉梢微挑:“怎麽?這個問題這麽難回答麽?看來蘇導同陳導,不是一條心啊,嗯?”

蘇紹手掌緊攥,手背青筋凸起,牙關緊咬,空氣幹淨了幾秒,才聽到他堪稱平靜的、毫無波動的聲音:“應總說笑了,謝小姐受了這麽大的委屈,自然是應該報警的。”

他事情做得極其小心,警察盤問了一整天連一條有效線索都沒有發現,他有撇清自己的自信。

應辭許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待他收回視線,蘇紹手心已是涔涔冷汗。

應辭許眸光看向了趙制片,慢條斯理開口:“蘇導說的,我倒是贊同。确實是該報警。”

趙制片不敢在應辭許跟前造次,只得憋着氣道:“應總,或許您不太清楚,在劇組發生這種事情,很難找到證據,到最後多半是不了了之,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他似是怕說服不了應辭許,毫無停頓,一口氣說了下去:“劇組停工損失嚴重不說,□□直接導致網絡上唱衰項目,輿論傾倒,未播先黑,這沒有任何好處的事情我們為什麽要做?再說了,謝汀她毫發無傷,不是正好是事發意外的佐證嗎?為什麽一定要查下去?”

應辭許若有若無地點了下頭,似是聽了進去,問:“那依趙總的意思來看,這事情該怎麽收場?”

趙制片臉上一喜:“撤銷報案,謝汀出面解釋,劇組立刻重新開工。”

應辭許雙手交疊,略略沉吟,似在認真考慮。

趙制片急了,正要趁熱打鐵,應辭許忽然擡眸,玩味道:“我不同意。”

趙制片被噎的臉色一青:“為什麽?應總身家豐厚,可誰願意每天扔錢出去連個響都聽不到?”

“為什麽?”應辭許似笑非笑地盯他一眼,忽然往後一靠,側頭去望謝汀的臉。

謝汀不明所以,應辭許卻伸出手,下颌微揚,淡淡道:“手。”

他的手平放在半空中,所有人目光皆是一凝。

男人的手章傷痕斑駁交錯,血漬幹涸,暗紅、淩亂的傷口,經歷過這場大火的人一眼望去,便知曉這是嚴重的燒傷。

應總的手為什麽會受傷?!

下一秒,女人纖弱漂亮的手,修長幹淨,輕柔地放在了他的掌心,同他掌心的傷痕形成鮮明的對比。

應辭許毫不知疼般,先輕輕握了她一下,而後将手指張開,一根根緩緩插.入她指縫間隙,牢牢攥緊。

男人有力的手臂與女人纖細若然無骨的手腕糾纏,迤逦暧昧的畫面裏,應辭許望着謝汀的眼底猝然沁出笑意。

“給大家介紹一下,”他聲音裏含着淺笑,怡然自得,“我的未婚妻。”

小小的內室霎時響起一片抽冷氣的聲音。

未婚妻???!以及應辭許手上的傷???據傳那天沖進去救了謝汀的是之前常出現在謝汀身邊,整日戴着口罩的保镖,現在看來……

保镖的眉眼和應辭許的面容漸漸在眼前重合……所有人心裏同時響起一句驚天動地的卧槽!!!角色扮演都他媽玩的這麽投入的嗎???

趙監制如同被人掐住脖子的鴨子,眼前一黑,差點暈厥過去。

應辭許擡眸,直直望向蘇紹。

蘇紹再維持不住面上的平靜,臉色陰鸷沉郁,死死盯在他們纏繞的手上,眼底紅如泣血。

應辭許輕笑着收回視線,擡眸問:“還要撤銷報案麽?”

衆人讷讷,一時無人開口。

應辭許牽着謝汀起身,淡淡道:“一條有效證據,兩百萬。一周之後還是沒有消息,劇組就開工。中間的損失,由我來承擔。”

重金之下,一周時間,還是沒人出來指證的話,說明蘇紹确實沒有把柄可抓,那麽繼續浪費時間也沒有必要了。

手上有資本,做事自然爽快,聽他這話,屋裏那些暗自贊同趙制片的人瞬間松了口氣。

有人給他們背書,身上的壓力霎時小了不少,此時都暗自慶幸,剛才沒有沖動符合趙制片的話,惹到了這尊閻王。

而趙制片……此時臉色蒼白,一剎那憔悴了許多,站起來捂着心口喊:“應總……”

應辭許駐足,輕飄飄瞥了他一眼。

“趙總擔心這麽多,劇組太累,不如回家歇着。你的那份投資,原封不動拿走。劇組資金不夠,陳導只管向我開口。”

他輕笑着睨了一眼乖乖被他牽着手的謝汀:“我的未婚妻,随便扔錢玩兒,響不響的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我愛慣着。”

話音剛落,電話震動聲嗡鳴而起,有人下意識去摸手機,卻見後方的蘇紹已經擡手接通電話。

所有人都下意識望過去。

一地安靜裏,電話對面不知說了什麽,蘇紹冷淡的面色有了一絲波動,而後迅速回歸平靜。

聽到最後,他只言簡意赅回:“好,我知道了。”

陳啓問:“怎麽了?”

蘇紹擡眸,視線從應辭許面上略過,直直盯上謝汀。

“警方要見我。”

陳啓有一霎的驚愕:“怎麽又要見你?我們不是都已經錄過口供?”

蘇紹眉眼間忽而閃過一絲寒涼徹骨的笑,眼神陰冷,一寸寸撫過謝汀的臉。

“誰知道呢?”他唇角露出一個細微的笑,語調冷淡裏含着幾分平靜,“總歸問不出什麽,事情又不是我做的……”

“我怕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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