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話本裏都說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秦袅袅為了體會一把這種刺激的感覺,身背一只包袱,手拿一根飛爪繩,很是利索的爬上牆頭。她坐在牆頭上,很是歡喜的展望人影單薄的街道,心想着:本姑娘終于重見天日了。

正開心着,黑漆漆的周遭忽然多了幾分光亮。

秦袅袅尋向光源,瞪着一雙眼。怎奈光源太多,她實在是看不過來。那些個家仆紛紛提着燈籠,牆裏牆外圍了好幾層。

她垮着臉,悲傷地看着老管家秦肅,“瞧您秦叔,這大晚上的,興師動衆的多不好。您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我去欣賞一番城外的月亮。我保證看完了就回來!”

老管家一本正經道:“小姐,您的人品着實不可信。”

秦袅袅依舊穩如泰山的坐在牆頭,作垂死掙紮,“秦叔,您得信我,我的人品真真是日月可鑒,保證看完月色立馬回來。”

秦肅不為所動,淡然如斯,指着夜空道:“小姐,您看。”

秦袅袅循着方向看過去,淚流滿面。這是多麽美妙的一個夜晚,連月亮都躲起來享受這份美妙了。她怏怏的從牆頭翻下來,落在一堆家仆之中。

她數了數,頓覺自己很拉風。

這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加起來有四十多個家仆,她被護在中間。這隊伍,不可謂不大。這陣仗,不可謂不威風。

七拐八拐後,秦袅袅被帶回房間。

閃爍的燭光将秦袅袅的房間映得亮堂堂,也将房間裏的兩只身影拉的很短。這身影的主子正是秦家一家之主――秦多多,和他的夫人。

見秦袅袅被帶了回來,秦多多一掌拍在方桌之上,連帶着一旁的凳子都顫了顫。他怒目圓瞪,怒不可遏,指着一臉“關我啥事”的秦袅袅,大斥,“你個不肖女!”

“爹,我又沒做對不起您的事,您這麽生氣做什麽,身子要緊,身子要緊。”秦袅袅一屁股坐上那只凳子,完全是一副“我是一個大孝女,您別給我亂扣帽子”的神态。

“放肆!”秦老爺子拂袖而起,顫着手指着她的鼻子,“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你可知你這麽做會連累整個秦府都遭殃,你竟三番五次的出逃。今天不讓你知道知道厲害,你就不長記性!”

說罷,他霸氣的揚手,“管家,家法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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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依言而去。秦夫人見此,連忙走上前去,勸慰道:“老爺,袅袅還不懂事,您別沒輕沒重的罰她。而且這成親的日子也沒幾天了,要是袅袅的身上傷痕累累,我們也不好跟宮裏的人交代。我看,不如将女兒鎖在房中,不讓她出去。吃的用的都送到她的房裏,直到大婚那日。”

秦老爺子皺着粗厚的眉頭,揣度了又揣度,思量了又思量,終于丢下一句話,“你給我好好地在這裏反省反省。”

秦袅袅朝着他的背影撇嘴,不情不願的寬衣睡覺。與此同時,屋外響起鎖門及鎖窗的聲音。她賭氣般的翻了個身,心中将那個未來的夫君,也就是當今的太子殿下罵了個爽。于是,她睡得安心許多。

翌日醒來,秦袅袅已忘記了昨晚上的不愉快,很是歡樂的将自己收拾妥當。

她透過門縫窺視外面的情況,忍不住給她爹鼓掌鞠躬。門口八個漢子,每扇窗戶四個漢子,每隔一丈四個漢子……這看押犯人也沒這麽大的陣仗啊,看來真是把她爹給惹怕了。

她理理衣襟,清了清嗓子,揚聲道:“來人吶,本姑娘餓了。”

不多時,有丫鬟送來吃食。

半個時辰不到,秦袅袅又揚聲道:“來人吶,本姑娘渴了。”

不多時,有小厮送來新茶。

三炷香之後,她氣聚丹田,很是賣力的與屋外的人揚聲道:“來人吶,本姑娘饞了。”

不多時,有家仆送來零嘴。

這一整日,秦袅袅玩這游戲玩兒得不亦樂乎,倒苦了膳房的一幹廚子們。一輪五個廚子,一天下來,愣是沒歇到一個時辰。

下晚的時候,秦老爺子親自過來巡視一遭,很是滿意的離開了。

秦袅袅在屋裏聞得動靜,很是奸詐的笑了。她一手端着白天要來的各種吃食,一手敲響某扇窗戶,“小哥,你守了我一整天,餓不餓?我這兒有吃的,你要不吃點?”

窗外的漢子嘴角抽了抽,低聲道:“老爺方才來的時候已經給小的們送了吃食,小姐還是留着自己吃吧。”

秦袅袅蹬蹬的跑了個來回,手裏又是一壺茶,谄媚道:“小哥,我覺着你吃了東西一定會口幹,要喝點水不?我拿杯子給你倒上。”

窗外的漢子面部抽了抽,回之:“小姐,小的們不渴。”

秦袅袅怒了,摔了白日裏積攢下來的各種盤子,霹靂乓啷,像一支清脆悅耳的曲子。奈何,依舊沒人搭理她。她飙了,心一橫,道:“你們去跟我爹說,再禁我足,我就上吊給他看!”

于是,“嘶啦”一聲,她扯下了珠簾後挂着的帷幔,剪成一截一截,再一截一截的扣起來,然後甩上屋梁。

外頭的衆漢子們側耳聽着,聞得她确實好像有點想不開,即刻派了個代表去請秦老爺子過來。

屋裏已站在凳子上的秦袅袅盯着屋頂發了會兒呆,倏地眼眸晶亮,又搬來了幾只凳子往高處了架。她拽着那根帷幔扣成的繩子,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上爬啊爬啊,終于爬到了屋頂。她很開心,猛地一下拍飛天窗上虛設的蓋板。

蓋板框的一聲落下,掩蓋了屋頂上某人弱小的吃痛聲。而聽在屋外之人的耳朵裏,直以為秦袅袅踢開了板凳,心中惶惶不安。

未幾,秦袅袅探出半個身子,對上一雙明亮且閃着黠光的眼睛。

她吓了一跳,沒敢叫出聲,卻險些掉下去。好在這人雖被吓着了,但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她,且稍一用力,便将她的下半節身子拽了上來。

不遠處傳來萬馬奔騰般的腳步聲,秦袅袅心裏一緊,也顧不得此人是誰,連忙道:“快走!”

李存之愣了一愣,眺望着遠處疾馳而來的秦多多,方想将這女人扔下去,卻見她蹭蹭的在屋頂上走着。且走得很有喜感。他看着她即将掉下去的樣子,心裏一軟,悄無聲息的将她撂在背上。他環伺四周,複左邊一躍右邊一躍,很快便躍出了秦府,躍出了三五裏路。

秦多多驚慌失措的打開房門,房中空空如也,只剩一堆疊在一起的凳子和淩亂的布條。他臉色鐵青,怒火中燒,咬牙切齒道:“追!”

這個晚上,在衆百姓無察覺的情況下,秦府上演了一場格外精彩的追逐戲。令老爺子難過的是,第二天一早回來的家仆們紛紛表示:沒找着小姐。

秦老爺子只覺怒火燒了天靈蓋,一病不起。他作為朝廷正二品大臣禮部尚書,翌日清晨都沒敢進宮上朝,生怕皇上問起袅袅一事說露了嘴,招來殺身之禍。他卻不知,皇宮裏也已是一鍋漿糊粥,那些個錦衣衛正悄悄地查找與秦袅袅幾乎是同時消失不見了的太子殿下。

再說秦袅袅成功逃出秦府之後,她伏在那人的背上,被那人一口氣帶出數十裏,很快便到了城門口。那人站在寂靜的街道上,定定的看着遠處的城門,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秦袅袅見此,便從他寬實的背上掙脫下來,道:“少俠,多謝!”

少俠?

李存之挑眉,看着這個連逃皇上禦賜的大婚都做的出來的小丫頭片子,感覺很新鮮,也很有趣。他看着她興致沖沖的往城門走,曰之:“想出城?”

“你也要出城嗎?那咱倆同路啊。”秦袅袅這口吻好像大冬天的看到了鳥語花香,很是歡喜。聽在李存之的耳朵裏,頗有幾分欠揍。他笑了笑,指向城門道:“你看。”

這時候還是初子夜,景陽城的正門剛剛關上。

秦袅袅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但見城門緊閉,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她心中默嘆,複與他道:“你不是會飛嗎?我們飛過去不行嗎?”

對方眼角抽了抽,仰首看着高三丈有餘的城牆,笑道:“要是不帶着你,倒是能過去。”

秦袅袅瞪他,“你的意思是,我太胖了?”

那人未言,只當做默認,喉頭湧出清晰卻淺顯的笑聲。他那雙慧黠的桃花眼在墨黑的夜色裏閃爍着熠熠光芒,似黑幕裏的晨星。遂,他沿着城牆,一路往西。

“欸,你是不是有辦法出城?”秦袅袅巅巅的跟在他的屁股後頭,好奇的打量着他。可惜夜色太沉,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便蹦噠到他的身側,脆生生道:“你叫什麽名字啊?”

李存之信口拈來道:“木子仁。”秦袅袅在他的耳畔,緊接着嘟囔道,“那叫瓜子仁不是更好。”

他眉稍抖了抖,泰然問:“你叫什麽?”

“我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秦袅袅探視四周,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別人聽了去,“我叫秦袅袅。”李存之低笑呢喃,“秦袅袅……你爹對鳥倒是偏愛。”

對此,秦袅袅嗤之以鼻。

莫約半個時辰後,李存之帶着她走到一處偏門,這門不過一丈寬,是景陽城正城門之外的唯一一扇偏門。走這兒的人,其實并不多。守門的人見他二人,立時長戟相交,對他倆很是不滿,“什麽人?”

李存之淡定至極,也不知打哪兒掏出來的一塊巴掌大的東西往他倆的眼前一杵,“看清楚了?”

守門的人擦了擦雙眼,近了一分又一分,好容易才看清他手裏的東西,頓時低頭弓腰,十分乖巧的放他們出城。秦袅袅表示,他手裏那東西很牛,她很喜歡。

于是,這倆人歡天喜地的出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開坑求收藏,求留爪。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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