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晨曦透過細密的樹葉灑在地面,折射出一地斑駁的光影。李存之惺忪的睡眼在發現破廟中只有自己一人時,腦袋立刻清醒過來。

他蹙了蹙眉走出去,視線所及之處皆無人影,那雙卧蠶眉則蹙得更深了些。

“你醒了,瓜子仁。”秦袅袅從破廟的轉角處一瘸一拐的走出來,整饬着衣衫,“我帶你去溪水邊洗漱一下,喝點水權當早飯。”

李存之眉腳跳了跳,“今天怎麽不插魚了?”

秦袅袅未答他的話,将頭上僅剩的簪花扔在破廟裏,還丢了那只沾了血的巾帕。李存之默不作聲的跟着她沿着小徑行走,心中想着的是她沿路留下的記號。随身的點翠、朱記的銀子、貼身的巾帕……倒像是故意為之。

“瓜子仁,咱倆就在這兒分道揚镳了。”秦袅袅也不看他,随手摘取溪邊的野花,“你要是往東,我就往西。你要是往南,我就往北。”

李存之一口水噎在嗓子眼兒,憋了又憋才沒讓自己咳出來。他側頭看着她,所折的野花束在小小的手心裏,綠葉相襯間五彩斑斓。而她那雙眼眸神采奕奕,模樣嬌俏,竟是別樣的好看。

半晌,他直起身,道:“我和你一個方向。”

“你路癡嗎?”秦袅袅問的格外天真無邪,但見李存之臉色沉了沉,她又将手裏的花束遞出去,“沿着這條小溪走,總會找着人家的。”

李存之欣然接過,清新的香氣彌散開來,萦繞在他的鼻息之間。他暗笑發笑,再擡眼看過去,秦袅袅又摘了兩朵小花,一朵黃色一朵紅色,斜插雲髻,顯得俏皮至極。他想了想,道:“你腳傷了,行路不便。等你傷好了,我就跟你分開走。”

秦袅袅心道:這人怎麽跟狗皮膏藥似的,丢都丢不掉。再想了想,他說的也是。是以,二人又一起上路。

因着秦袅袅有腳傷,這一日行路尤其的慢,将晚才尋到一處簡陋的客棧。

這一日的景陽城可是熱鬧極了,走了一批暗訪的秦府家仆,又來了一批暗訪的禦林軍。百姓們聞風,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卻怎麽也打聽不出來。

秦多多生怕皇上問起她女兒在家可好,又一次稱病未進宮問安。是以,金銮殿上的皇帝發話了。聖上假言正色,不怒而威,道:“衆卿家今兒得空去探望探望秦大人。若是明兒這症疾還不見好,朕将親自前去探望一番。”

這話傳到秦多多的耳朵裏,叫他惶惶不安。一夜過後,他力持表面鎮靜,心裏卻哆哆嗦嗦的進了宮。

皇帝居高臨下的睥睨着他,“秦愛卿,聽說你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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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多多心肝微顫,垂眉低眼,“回皇上的話,微臣的病已好了許多,謝皇上關心。”

皇帝煞有介事的颔首,一雙鳳眼打量着他。雖說秦愛卿的臉色确實不大好,但更像是吓的而非病的,估摸着可能是他女兒出了什麽事。是以,皇帝漫不經心道:“明兒就是大婚的日子了,令千金可還好?諸多事宜也都準備妥當了吧。”

他大駭。明日成婚,秦袅袅卻遍尋不獲。她已跑了三日,即便今兒找着了,也不可能趕得上明日的大婚。若是再不與皇上禀明,那就是抗旨不遵加欺君之罪。秦老爺子畏顫顫的跪在殿中,“臣有罪。小女已于三日前離開景陽城,至今未歸。微臣已派人全力搜捕,日前還沒有消息。請皇上責罰。”

“大膽!”皇帝憤惱拍案,心裏卻長長舒出一記,“秦多多,你竟如此目無王法。朕念你為本朝鞠躬盡瘁、嘔心瀝血的份兒上,再寬限你一些時日。若是五日內找不到你女兒,你便提着腦袋來見朕!”

秦老爺子松了口氣,就差聲淚俱下,高呼:“謝皇上恩典,謝皇上恩典!”

退朝後,吏部尚書杜淮在路過秦老爺子的身邊時,鼻孔朝天,冷哼,“令千金可真是福氣不小,皇上竟然就這樣不與你們計較!”

實則皇上這一舉動也讓秦老爺子受寵若驚,可杜淮此話也太過刺耳了些。但他心胸寬闊,不與其計較,一臉正色道:“那是皇上仁慈!”

杜淮被噎了個死,悻悻的閉了嘴,闊步離去。

而此刻的秦袅袅與李存之已走到清平鎮,好容易走到一處稍顯富裕的鎮子,二人很歡喜,即刻找了間客棧大吃了一頓,膳後又在房裏歇了會兒。

這時候還是春日裏,李存之沒有午睡的習慣,便在房間裏凝心靜氣,閉目養神。

莫約一個時辰後,秦袅袅的房間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李存之掀開眼睑,起身打開房門,正逢秦袅袅也出了門。他與她笑了笑,眼睛眯成一道彎。後者心中哀嘆,只覺這只狗皮膏藥怎麽都甩不開。

結算時,秦袅袅将銀子遞到小二的手裏,将“這可是朱記當鋪的銀子”一話重複了三遍才離開。

三個時辰後,二人自清平鎮走到清昌鎮。正尋找住所的時候,二人行變成了三人黨。

看着騎着駿馬奔馳而來的沈白時,秦袅袅着實吃了一驚,愣愣的道:“你不是應該在景陽城與你爹經營商鋪嗎?怎麽會來這裏?”

沈白乃是景陽城首屈一指的瑞祥布莊沈老板的獨子,因着秦家的衣裳都是在瑞祥布莊定制購買。是以,秦袅袅也時常跟着一起去,沈白又自小跟着他爹混跡布莊。一來二去的,兩人就認識了,碰了面也能說上不少話。

“聽秦夫人說你離開了秦府,我便想着尋你來着。一路上又看見你丢的東西,便一路找到了這裏。”沈白從馬鞍上一躍而下,看着格外英姿飒爽,“我聽說你是為了逃婚?”

“噓!”秦袅袅立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将他拉出兩三米的位置。

倘若是一般人家,她逃婚被人知道也就知道了。可她逃婚的對象是當今太子殿下,那可是砍頭的大罪,豈能被別人知道了去。況且,她身邊還有個甩都甩不掉的李存之。

“我知道,此事不宜張揚。你放心,我是不會說出去的。”沈白配合着她,壓低了嗓音,靠在她的跟前,道:“袅袅,你若是不想跟那人成親的話,我就跟爹說讓我娶你。反正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總比跟沒見過面的人成親要來得好。”

他說話的聲音雖小,李存之卻聽得一清二楚。他不露聲色的觑視沈白,靜靜的等秦袅袅回話。

秦袅袅卻被他吓了一跳,道:“這話不能亂說,我成親的事不是你爹能做得了主的。趁着還有些光亮,你趕緊回去,別摻合此事。”

沈白不以為意。他只聽說秦袅袅趁夜離開秦府是因為逃婚,卻不知道她逃得是誰的婚。是以,他道:“哪有你說的這麽誇張。你放心,我……”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秦袅袅便沒甚耐心的打斷了他,道:“你回去告訴我爹,我現在清昌鎮,會一路往南走。”她叮囑着,格外小心翼翼,“沈白,這事只能告訴我爹。對于其他所有人,哪怕是你最親最近的人你都要裝作未曾尋過我。哪怕是當今的皇上問你,你也不能說見過我。”

頓了頓,她正色滿懷,道:“否則的話,我秦府上下幾十口人命可就沒了!”

李存之眉峰挑了挑,端詳着故作威嚴的秦袅袅,心下粲然。他走到二人的身邊,指着身後的客棧,道:“有什麽話到裏頭說罷。”

沈白這才注意到有人同秦袅袅一道兒,他雙目仔細地将他從頭到尾打量個透,“你是誰?”

“我是……”

“他跟我差不多情況,路上遇見了跟我做個伴兒,也挺樂呵的。就是除了會飛,啥也不會。”

說着,三人一起進入了客棧。沈白自然是交銀子的那個,可他又不大願意讓李存之也住這兒,便猶疑着。李存之看在眼裏,耐着性子,沉默以對。秦袅袅看得也明白,立馬從懷裏掏出銀子丢給掌櫃的。沈白不明,疑惑之:“一路上都是你在照顧他?”

秦袅袅回之:“他說了,他發間的那支翠竹簪以後歸我了。”

李存之眉梢抖了抖,依舊沉默對之。

“對了,袅袅。”走過二樓房間的轉角,沈白忽然道:“我在廟裏發現那只巾帕上沾了不少血跡,你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秦袅袅覺得沈白今兒個真是有點啰嗦,是以,她拐進一間客房,與他道:“小白,萬事就拜托你了,我先歇息了。”沈白吃了個閉門羹,怏怏的去了自己的客房。

李存之見此,不自覺的翹起來唇角。

第二天一早,沈白與秦袅袅道了別,照着她的話盡快趕回去。雖然他非常不明白秦袅袅何以這麽緊張,但聽秦袅袅的話似乎是他的習慣。而秦袅袅與李存之則是往東北方向行走。

李存之将連日來的行路畫了幅圖,這秦袅袅看着雖是胡亂的走,可她距離景陽城卻越來越近。他思來想去,似乎有些明白她的那點小心思。

一路上留下來的信物當做記號,是想引她爹秦多多尋來。等到将她交到皇上面前時,也可說逃婚一事是她一人所為,與別人沒有半點關系。秦多多雖然也有罪,但念在他并不知情并且能及時将她帶回來的份上,皇上勢必不會過于怪罪。

他跟在她的身後,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走着,一雙眼睛笑成一對新月,十分俊俏。

作者有話要說: 動動小手指,收藏起來,作者君表示很歡喜。

這類風格的也是第一次寫,還望各位看官給予鼓勵和建議。(*^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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