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秦袅袅與李存之在往東北路上走了好些時候,一路上農戶不斷,農戶的院子裏種着各式瓜果蔬菜,基本還在發芽期。二人走在其間,前者覺得很是新鮮,看什麽都很歡喜。

又走了一段路,秦袅袅眼光伶俐的發現某家後院種了不少草莓,鮮紅的果子躲在綠葉之間,好像跟在人們捉迷藏。她歡欣雀躍的小跑着過去,蹲在藩籬之外,兩只小小的手掌透過空隙搗搗小白花、摸摸小紅果,很是開心。

李存之站在她身後,居高臨下的睨眼于她,“你想吃?”想到那日他在客棧裏蹭飯,他倒有些想改口問她,是不是想偷。

秦袅袅朝他嘻嘻一笑,繞過藩籬,進了農家院子。院子裏有位吳姓大嬸正在擇菜,看見身着錦衣華服之人進來,受寵若驚,連忙笑着臉,“這位姑娘是……”

“大娘,我看您家的後院裏草莓長得極好,嘴就有些饞了,想跟您買點吃吃。您看能不能幫我摘點來。”她掏出幾十塊銅板,塞在吳嬸的手心裏,“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今兒還想在您這兒叨擾一夜,您看可方便?”

李存之舉目仰望,這才正午,她卻說在此住下。看來又是故意停下,好讓秦多多找得容易些。

吳嬸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将屋裏的兒子吳二和兒媳給叫出來,吩咐二人去後院給她摘草莓,自己則給二人備了茶水。摘好草莓,吳二又逮了只雞宰了烹之。

秦袅袅興致勃勃的在此住了一夜,翌日寅時三刻她便偷偷摸摸地起了身。她收拾妥帖後又給了些銀子給吳嬸,悄悄地往回走。李存之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吳嬸見他起來,和藹可親的與其打招呼:“這位公子,你醒了呀。”

李存之颔首,算是回話了。

吳嬸笑了笑,看着格外和氣,自袖口裏取出一些銀子遞給他,道:“昨兒那姑娘說,等你醒來将這個交給你,她先走了。”

卧蠶眉漸漸攏到一處,複又展眉,問道:“她往哪個方向走了?”

吳嬸往北邊一指,道:“我看姑娘好像是往那邊走的,左不過一個多時辰。公子若是腳程快些,興許還能追上那姑娘。”

李存之道了聲多謝,連銀子都沒要便往北追了去,腳不停歇的走了三個多時辰。

按說秦袅袅的腳程也不快,走了這麽長一段時間,他也該追上了才是。可一路下來,他連半個人影都沒遇見。李存之暗忖,驀地明白了秦袅袅的小聰明。這丫頭定是往回走了,卻叫吳嬸給他指了個反方向,就是想甩掉自己。

這麽一想,李存之倒也釋然了。不論怎麽說,秦袅袅遲早嫁入皇宮。他與她,有的是見面的機會,也不急在這一時。

是以,他買了匹千裏駒,很快回到了景陽城。

Advertisement

李存之回到宮裏已是亥時,而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卸下發間的翠竹簪,遞給身邊的太監小盒子,道:“将這個送到秦府,告訴秦大人,就說這是本太子對令千金的一點心意。”

小盒子坐上馬車,于深夜到達秦府,對着被吵醒的惶恐不安的秦老爺子遞出翠竹簪,道:“傳殿下口谕,将這翠竹簪贈予秦小姐,以示舉案齊眉、攜手與共。”

秦老爺子心下莫名,臉上卻是堆着笑。他叫人打賞了一些銀子給小盒子,道:“勞煩公公深夜跑了這一趟。還請公公回去轉告殿下,小女謝殿下的賞賜。”

小盒子是個精明人,笑道:“秦大人說的哪裏話,奴才以後還需秦小姐的照顧。”他仰首看着月輪,繼而道:“天色不早了,奴才就不多留了。秦大人好生歇息。”

秦老爺子道了聲“公公慢走”,看着手裏的翠竹簪子發了好一會的愣。他着實有些鬧不明白,這太子殿下怎麽好好地給袅袅贈來一只翠竹簪。好在昨日夜裏得了沈白私下通知,他又連夜派了人前往清昌鎮。算着,此刻應該已經接到了袅袅才是。

秦老爺子心下默嘆,雖說自家丫頭使了性子跑了,但到底還給家裏人考慮的。不然也不會如沈白說的那樣,一路上處處留有信物,也是難為她了。

而養心殿裏已歇下的皇上,一聽說太子回來了,立時起身更衣,怒氣沖沖的前往太子宮。方一腳踏進太子寝宮便聽見裏屋的皇後娘娘對他的教誨之言,諸如“太子如何能如此任性”,“殿下并非是一個人”,“殿下的學業與政務才是最最要緊的”雲雲。而太子則一臉悉聽教誨的乖巧模樣。

皇帝心中悶哼一聲,假意咳了兩下。裏屋的兩人聽聞,齊齊走出來請安,“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李存之亦跟着道:“兒臣見過父皇。”

“免禮。”皇帝在首座坐下,鳳眼微乜,威赫道:“朕方給你賜婚,你第二天便沒了蹤影。太子,你可知罪!”

李存之撩袍跪地,态度誠懇,“兒臣知罪,請父皇責罰。”

“哼!”皇帝冷斥,一手取過手邊的杯盞,另一手拿着杯蓋撇開茶葉,久久未言。皇後見此,福了福身,給太子爺求了個情:“皇上,您就看在殿下平日也算勤懇,這回又是初犯,也沒在外頭惹出禍事來,便從輕發落吧。”

皇帝等的便是這話,面子上卻皺着眉頭,道:“既然皇後替你求情,朕便罰你閉門思過,直到成親那日方可出這宮門。”

李存之垂首,“兒臣謝父皇,謝母後。”

翌日,在清昌鎮原先住過的那家客棧歇腳的秦袅袅睡得正香,便聽樓下一陣吵吵嚷嚷,嗒嗒作響的腳步聲傳入耳膜。她睜開惺忪的眼眸,正巧屋外響起叩門聲。漿糊般的腦袋迅速轉悠起來,估摸着是家裏人來了。

果不其然,外頭的人道:“小姐,奴才們可能進去?”

秦袅袅道了聲等會兒,便開始收拾自己。待收拾妥帖了,她無精打采的打開房門,來人竟是秦肅。她吃驚的看着,心道:爹對我還真不是一般的不放心。

從清昌鎮坐馬車到景陽城需一個半的白日,而在她啓程回去的當日,秦老爺子在金銮殿上又被皇帝催了一道。因着太子已經回宮,皇帝這番問話的底氣更加足了些,他乜眼于底下跪着的秦多多,道:“朕給你的日子可不多了,秦大人,後天若是還找不到你女兒,朕絕不會同三日前那般輕輕松松的便放過你。”

“啓禀皇上,微臣已找到小女,最遲明日便會歸來。”

左側站在群臣之中的杜淮走了出來,正經威色,道:“啓禀皇上,微臣有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說話間,他有意無意的瞥向跪着的秦多多。

皇帝知曉他二人間的暗波湧動,金口一張一翕,道:“愛卿何時這般委婉了?”

杜淮聽此,心中開始偷着樂,“回皇上的話,此前有人曾見過秦大人的千金,說是與一名陌生的男子走得極近,還曾同宿于某處的廟宇之中。”

龍椅上的皇帝臉色驟冷,一雙鳳眸死盯着秦多多,“杜愛卿所言當真?”

“皇上,此事定是那些人看錯了。小女雖是任性了些,卻絕不是不三不四之人,絕做不出這等敗壞名聲的事情來。還請皇上明察!”秦老爺子既是駭又是惱,可在這金銮殿上,他又不敢貿然與杜淮争鋒相對。

“此事關系重大,若不是有人親眼瞧見,微臣怎敢胡言亂語,請皇上明鑒。”杜淮也不甘示弱,勢要将秦老爺子打壓下去。

左一聲明察,右一句明鑒,皇帝聽得頭大。但此事确實不可放任,必須要查個徹底,否則皇家的名聲堪憂。是以,他道:“曹侍郎,朕命你即刻将秦多多女兒之品德一事查個一清二楚。若是有道德敗壞之舉,杖責三十大板且終身待嫁。”

群臣中又走出一人,低首道:“微臣領旨。”

得逞了的杜淮斜眼乜視,直将秦老爺子看低到了塵埃裏。随着公公細長的“退朝”之聲,群臣散去,留得秦老爺子哭喪着臉,恨不得将杜淮大卸八塊。

不過片會兒,秦多多之女與陌生男生同宿廟宇之事便傳了開來。李存之聽罷只覺好笑,可好笑之餘也不能放任此事發展。照秦袅袅那性子,說不定來個順水推舟,當真就與他錯過了這樁婚事。是以,李存之叫小盒子給皇帝傳了一句話,道是有要事禀告。

皇帝初聽此話之時,暗忖這太子怎麽叫他前去,而非自己過來。再一想,昨晚上才罰得他閉門思過,是該他親自走一趟的。

不多時,皇帝到了太子的寝宮。李存之見之,“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吉祥。”

“太子不是有事要與朕說。”

“是。”李存之遣身邊的人出去沏茶給皇上,待人都走了之後,他跪在地上,一臉正色,“父皇,兒臣出宮這幾日恰巧遇見了秦家的那位千金。兒臣不谙宮外的生活,全賴秦小姐對兒臣的照拂。這幾日當中,兒臣與秦小姐也是形影不離。”

“哦?”皇帝表示疑惑,可又覺得太子犯不着為此事對他說謊。

“父皇,兒臣所說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杜大人口中那位與秦小姐同宿廟宇之陌生男子,正是兒臣。倘若真有人看見兒臣與秦小姐一起,只需此人前來認一認便可真相大白。”

皇帝一想,這也算是二人間的緣分。然則杜淮在當着衆群臣的面說出此事之目的就是讓秦袅袅無緣于皇家,再讓秦多多添添堵。除非太子親自出面,否則秦小姐是決計不能嫁入宮中的。

李存之見此,道:“父皇,請允許兒臣明日與杜大人當面對峙。”

皇帝笑了起來,鳳眸彎成一道新月,低聲道之:“看來太子這幾日出宮收獲頗豐啊。這秦大人的女兒如此中太子的意,想必是位德才兼備的女子了。”

“父皇說笑了。”李存之坦然道。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