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平線上露出金色的霞光,層層疊疊的鋪設下來,襯得皇宮愈發的金碧輝煌。群臣三呼萬歲,響徹雲霄。曹侍郎站在殿中,将他昨日所查盡數呈報于皇上,“啓奏皇上,微臣昨日在諸多村鎮查訪,事實證明,杜大人所言不虛。秦大人的女兒,确實與陌生男子有染。”
“皇上明察,小女絕不會做出這等事情。”秦老爺子因着此事一夜未睡好,如今說話都是顫着聲。
李存之踱了幾步,站在金銮殿下,道:“父皇,兒臣有幾句話想問侍郎大人。”見皇帝颔首,他信步走到曹侍郎的跟前,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他的後頸,“侍郎大人,證人何在?”
曹侍郎面不改色,道:“回太子的話,那都是些粗人,皇宮又豈是他們能進得的。”
“侍郎大人此言差矣,……”李存之正欲駁回,殿外有公公的聲音傳進來,曰之:殿外有個叫秦袅袅的女子求見。李存之愣了愣,沒想到她這麽快便回來了。秦老爺子則是鐵青着臉。
馬車的速度雖慢,但只要腳下不停,只需一天便可到達景陽城,不過回到家中已是子夜時分。秦老爺子當下便将太子爺贈予的翠竹簪交到她手裏,又一番質問。那時的秦袅袅還想着,這簪子好不眼熟,便未答秦老爺子的話。今晨醒來後又被秦夫人唠叨了一回,秦袅袅便想着此事得解決得仔細些。
是以,她決定走一趟皇宮。七出之罪可不是說笑的,傳了出去,且不論別人如何說,對皇家而言,此乃天大的侮辱,比之抗旨沒甚區別。雖然她還未與太子成親!
“宣!”皇帝清脆道。
秦袅袅在殿外聽了話,立時提腳進來,跪在秦老爺子的身邊,忽略他“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無比鎮定,“民女秦袅袅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秦袅袅……”這名字喊在口中,還真有點奇怪。皇帝睥睨着她,道:“你來做什麽?”
“回皇上的話,民女是前來還太子殿下的東西的。”她從袖口抽出翠竹簪,道:“前幾日殿下微服私訪,恰巧遇見民女。當時民女身無分文,殿下便将簪子借給民女應急。那日晚上,殿下與民女宿在一間破廟,殿下.體恤民女懼寒,便與民女宿在同一處。”
說罷,她又正色與李存之道:“殿下,民女不知您身份,有冒犯的地方還請恕罪。”
李存之算是明白了,這丫頭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恐怕他的身份,早就被她給識破了。他笑了笑,道:“不知者無罪。至于這只簪子,既是給了你,你便收着吧。”
秦袅袅也不客氣,道了聲恩謝,又揣回袖子裏。
皇上高坐龍椅,思忖着秦袅袅的這一番話說的也算得體,護住了皇室的顏面,又說出了實情,頗有幾分欣賞,“沒想到太子與你還有幾分淵源,也是你二人之間的緣分。罷了,你起來吧。秦愛卿,你也起吧。”
杜淮未料到有此變故,很是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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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愛卿,秦愛卿,距離婚期不過兩日,若還有哪裏準備的不夠妥當,還需趕緊辦妥當了。”
秦袅袅低垂着臉,龍椅上的皇帝看不見她的表情,自然是不曉得她偷偷的撇了撇嘴。可與她同站的李存之看得那是一清二楚,他忍不住又以拳抵唇,掩去笑意。
退朝後,皇帝笑眯眯地在李存之的耳邊飄了一句話:“這秦大人的女兒,确實有些與衆不同。”
兩日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不過就是一閉眼一睜眼,再一閉眼一睜眼。秦袅袅頭頂鳳冠身着霞帔,對着鏡中的自己默之嘆之哀之。
她忽然很想問一問百十來號群臣,為什麽這麽多人中只有她爹和杜大人生的是女兒!她也很想問一問皇上,為何太子擴充後宮不用選秀的方式!真真是……嗚呼唉哉。
府外鬧哄哄的一片,人聲鼎沸,聽着很是熱鬧。秦袅袅由秦夫人攙扶着,走進了喜攆。與此同時,杜淮的千金杜子熙也已入了轎攆,同時刻啓程進宮。
這一日的景陽城格外熱鬧。百姓津津樂道的不止是太子的這樁婚事,更是太子與秦家小姐之間的美好相遇。
杜府的轎子與秦府的喜攆一前一後進入宮門,各家的丫頭扶着各家的主子走出轎攆,與太子行跪拜大禮。繁冗的禮數盡到後,又各自去往太子宮的春華宮與長樂宮。
按說,杜子熙與秦袅袅都是以側妃的身份擡進宮的,二人的品階相同,這成親當日臨幸誰還真是個值得研究的問題。皇帝以為,杜子熙比秦袅袅大了月份,後者應叫前者一聲姐姐。是以,太子應與杜子熙先行洞房。
原本太子聽皇上的話也就聽了,但在見過二人之後,他覺得此事還需再研究研究。最後,太子殿下決定先與熟人打個照面,便前去了秦袅袅所住的長樂宮。以至于春華宮的杜子熙端坐于喜榻,直到太亮。
而長樂宮的秦袅袅在看到一身喜服的李存之時,驚訝了好一會兒,半晌才道:“臣妾給殿下請安,殿下吉祥。”
李存之斜乜于她,“這會兒怎麽不貧了?”
秦袅袅一想,規規矩矩的跪了下來,“臣妾眼拙,在宮外未認出殿下尊貴的身份,對殿下多有得罪。臣妾有罪,還請殿下責罰。”
她擺出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李存之雙目炯炯有神,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挪開目光。他給自己倒了杯酒,問道:“什麽時候看出我身份的?”
秦袅袅擡起頭來,很是不解的看着他,“太子殿下,臣妾方才不是說了。臣妾眼拙,一直未能認出殿下。若是臣妾早早的就認出了殿下,又怎敢與殿下您沒大沒小的。總不會是臣妾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吧。”
李存之抿抿唇,沒再說話,靜坐着又飲了幾杯喜酒。她略略一思量,道:“殿下,臣妾以為子熙姐姐比臣妾年長,今兒個大喜的日子,殿下禮當去姐姐的宮裏坐一坐。”
“嗯。”他眉眼含笑,輕聲應着,給秦袅袅倒了杯玉露瓊漿,“既然我已經來了,那這杯合卺酒還是該喝下的。”
是以,秦袅袅安靜乖巧的喝下這杯合卺酒,等着李存之離開。孰知後者并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将玉壺擱在她的跟前,笑道:“将這一壺都喝了。”
他說的輕輕松松,秦袅袅卻是愣了又愣。方才一杯濃酒入腹已叫她整個人都是一陣發燙,再喝了這一壺,不醉了才怪。可太子發話了,她又不敢不遵。于是,她在李存之灼熱的目光下漸漸喝完了一壺烈酒。
她以為,這種感覺真是醉了。不然瓜子仁怎麽有好多個!
她雙手捧着雙頰,狠狠地搓揉,想将火辣辣的感覺減淡一些,卻是将臉頰搓得緋紅。澄澈的眼眸裏映着長樂殿的胭脂色帷帳,緋紅的臉頰,丹霞般的霞帔,鋪天蓋地的喜色映在李存之的瞳孔,掀起陣陣缱绻之意。
他笑岑岑的凝睇着醉醺醺的秦袅袅,一手摟着她的小蠻腰,一手取下她頭上沉重的鳳冠,将她帶到紅帳籠罩的喜榻上。
因着醉了酒,秦袅袅一雙眼眸愈發迷離,落在李存之的瞳孔裏極具誘惑力。馥郁的酒香随着她的吐吶吹拂于他的鼻息之間,和着她身上的果香,別樣的吸引人。他微微低首,溫熱的唇瓣覆上她紅豔的雙唇。秦袅袅心知這是他的唇瓣,偏又覺得這個東西還蠻好吃的,便伸出小巧的舌頭舔了一下。李存之為之一愣,繼而十分熱情的回應了她。
旖旎之氣在維帳內蔓延開來,撩撥着二人的心緒和情趣。
在秦袅袅真正成為李存之的人的那一刻時,她疼得眼淚直竄,如斷了線的玉珠。她雙眼睜開一條逢,淚眼婆娑的看着那人,嗚咽道:“瓜子仁,你悠着點兒!”
李存之含笑看着她,輕輕淺淺的吻上她潮濕的睫羽。再動作時,則溫柔了許多。
翌日清早,一夜未歇的杜子熙估摸着時候差不多了,換了身湖藍色金絲滾邊蝶戲百花紋的儒裙前去皇後的永和宮請安。方踏進永和宮的宮門,便聽見裏頭叽叽喳喳的說笑聲,很是清脆婉轉。
她擺出一個溫婉可人的笑容來,一步一步,緩緩走進永和殿,腳下如生蓮。
“子熙給母後請安,母後吉祥。”她端莊施禮,複又與其餘各宮娘娘一一請安,看得各宮娘娘連連點頭說好。當中尤以她的親姑姑惠妃杜若最為合不攏嘴。她嫣嫣然,道:“皇後娘娘,這子熙來請安了,秦袅袅怎麽還沒來?莫不是未将娘娘你放在眼裏?”
“再等會兒吧。”皇後端莊莞爾,“來人,給子熙看座。”
杜子熙方坐下不過片會兒,外頭便有人高聲傳達“太子側妃到”。皇後聽着欣喜,看着似于衆人說話,實則是與惠妃說道:“這不是來了。”
秦袅袅一早醒來,李存之已經離開了長樂宮,滿眼的紅帳輕紗讓她怔忪了好一會子。候在榻前的丫鬟菱花見她醒來,忙道:“太子妃,您醒了,奴婢伺候你洗漱更衣。”
“菱花,這太子妃可不是亂叫的。小心被人聽了去,砍你的頭。”秦袅袅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吓了丫鬟一跳,再看了外頭的時辰,她自己也是被唬了一跳。卯時将過,再不請安,更待何時!她極為迅速的收拾完畢,腳下生風,緊忙領着一衆太監宮女前去永和宮。
現下,她瞥了眼一旁靜坐的杜子熙,對着鳳椅上的皇後盈盈相拜,乖巧道:“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吉祥。兒臣來得遲了,叫母後等着兒臣,是兒臣之罪,請母後責罰。”
她想着,不論如何自己先認了錯,被罰的時候可能多少也會輕些。不料,皇後娘娘還沒說話,一旁的惠妃已施施然開了口,殷桃小嘴一張一翕,道:“聽你這麽說,你是明知問安的時辰,卻偏偏讓皇後娘娘等着了。太子妃,你是該罰啊!”
秦袅袅覺得頭大,要不怎麽說她不想進宮呢。她低眉垂眼,恭敬地福身,“回惠妃娘娘的話,兒臣是太子爺的側妃。”
這話回的也算圓滿了。太子側妃與太子妃怎麽說也是有區別的,雖說當下太子并未迎娶太子妃,但她也不敢貿然頂了這個頭銜。惠妃在後宮多年,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她不過是看着秦袅袅長得稚嫩,想圈她一圈,誰知她竟這般伶俐。
皇後肅穆颔首,頗有幾分欣賞,道:“惠妃,這回本宮就當你是口誤。若是再有下一回,本宮絕不輕饒。”
惠妃吃了個癟,面色很難看。而杜子熙因溫婉可人塑造出來的光芒,也被秦袅袅這一句話給奪了去。最後她不僅沒有被罰,反而被皇後連連誇了好幾句。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