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四名太監整齊有序的站作一排,春蘭跪在地上,擡頭看着他們,心下有些慌張。想了想,她與李存之道:“是小橘子公公。”

來的路上,小梨子已将事情說個大概。如今小橘子被她這麽一指,吓得面色發白,也跪倒在地,“太子殿下,就是借奴才十個天大的膽子,奴才也不敢做出這種事情啊!”

秦袅袅倒是無畏無懼的,她拍了拍小橘子的肩膀,以示安慰。李存之見此,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睑,一手端着杯盞,一手拿着杯蓋拂去水面上漂着的茶葉。

春華宮的紫蘇也跪了下來,她道:“太子殿下,春蘭連公公的名字都叫出來了,怎麽可能有假。殿下,您看我們側妃面色蒼白,體質虛弱,只能躺在榻上。若不是這位公公,側妃何以變得如此。還望太子殿下明察,還側妃一個公道。”

“大膽!”李存之正欲發話,卻被秦袅袅一聲重斥駭住。他擡眼看她,但見她一掃方才的頑皮模樣,碩大的眼睛淡淡的掃過紫蘇,自成威嚴,“本側妃在問話,豈容你插嘴!”紫蘇吓得閉了嘴,心裏卻有些不服氣,但見她弓着身子與春蘭道:“昨日幾時小橘子去找你的。”

這個春蘭記得清楚,她未作思索,道:“是奴婢們午膳過後,已是未時。”

秦袅袅直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我再問你一次,你看着太子殿下的眼睛說話。小橘子于昨日什麽時辰去找你的?”

春蘭聽着她的話,看着李存之的眼睛,肯定之:“是未時,奴婢記得清楚。”

秦袅袅笑了笑,在方桌旁坐下,道:“小橘子,你昨日這個時辰在做什麽?将你所做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與太子殿下說一說,也讓杜側妃聽一聽。”

“太子殿下,杜側妃,昨日未時奴才與小梨子小杏子小棗子方吃過午膳便被側妃給叫了過去。側妃說,想吃叫花雞,叫奴才們先去慶豐司與雞耍一耍,幫它們活絡活絡筋骨。奴才們幾個便去了,在慶豐司一呆便是半個時辰。側妃還說,要看着禦膳房的廚子們烹饪。奴才幾個便一人盯着一個廚子,到申時末回到長樂宮。這當中,慶豐司和禦膳房的人都可以為奴才作證。”說完這些,小橘子委屈道:“太子殿下,奴才真的沒有指使這位宮女做事。奴才連見都沒見過她!”

小橘子口裏說着,手指指着。春蘭被他如此一道,垂下了臉面,洩了幾分心虛。

秦袅袅開心的站了起來,與春蘭道:“我說話算話,總不能食言。”繼而,她眉飛色舞道:“小梨子,給她一貫錢。”

小梨子很是聽話,給春蘭遞了一貫錢。春蘭卻不敢收下,惶恐的縮在一旁,就連哭都不敢了。小梨子見此,牽出她的手,将銀子放在她的手心。

秦袅袅轉了個身,語笑嫣然,“太子殿下,子熙姐姐,如今我宮裏的人洗清了嫌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擾了妹妹的清夢,實在有些過意不去。”杜子熙熬了大半夜也有些疲倦之色,她不經意的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溫婉道:“若是妹妹不嫌棄,今兒個中午就留在這裏用膳吧。”

“姐姐的心意妹妹心領了。”秦袅袅還以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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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之默不作聲的看着她,真是個典型的動若脫兔,靜如處子的女子。他慢慢的放下杯盞,曰之:“既然你已經盤問了,那此事就由你查下去吧。杜側妃總不能白病一場,你便費些心思,查出此事系誰所為。”

秦袅袅屈了屈膝,“殿下,臣妾以為查案這種事情不在臣妾的職權範圍。”

李存之暗忖半晌,門門道道的想了許多,卻叫人瞧不出他在想什麽。未幾,他道:“将這宮女拉出去,杖責二十大板,貶至浣衣局。”

身後的蘇喜點了春華宮的兩名太監托着哭天喊地的春蘭走了出去。秦袅袅看着真有些不忍,她又與李存之福身,“太子殿下,臣妾有些倦了,先行告退。”後者點了點頭,也直起身子,他與杜子熙道:“鬧了整宿,你應該也倦了。趁着天還未亮,再多歇息片刻。”

“謝殿下關心。”她散開一抹笑靥,由紫蘇服侍着睡下。

李存之走出清涼殿,見秦袅袅已走出了好遠。他重新整理了下遇見秦袅袅以後,相比在宮裏,似乎在宮外更受她待見一些。

他闊步而行,不多時便追上了秦袅袅的腳步,“袅袅……”

秦袅袅驀地駐足,秀氣的黛眉輕輕上揚,“太子殿下,臣妾惶恐!”

“也有讓你惶恐的?”他托起她的手掌,白皙的肌膚握在手掌心很是嫩滑。他唇角上翹,“袅袅,你說,若是與你同行的那只鳥偷偷的飛了,你會怎麽辦?”

秦袅袅心裏咯噔一聲,這是赤.裸裸的秋後算賬啊。她側首與他微笑,清澈的眼眸閃着熠熠光芒,脆生生道:“飛了都不在手裏了,那就飛了呗。殿下,您想要什麽沒有,何必為一只飛了的鳥苦惱呢。”

“我覺得這只鳥兒挺好,招人喜歡。若被別人捉了去,我會……”他故意拖長了音節,将秦袅袅的一顆心都掉到了嗓子眼兒。未幾,他慢吞吞接着道:“讓這個人永遠也見不到這只鳥。”

秦袅袅不可思議的看着李存之,這明明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她讪讪笑之,道:“其實殿下您大可放心,這鳥不是被抓了進來?到了籠子裏的鳥,除了死,怎麽也不會逃掉的。”說着又覺得這話說得不太恰當,繼而道:“好像就是死了,也只能呆在籠子裏。”

“所以太子殿下,你可以放一萬個心。”她與他笑之。

李存之偏頭看着她,行走間發間的蝴蝶步搖一晃一晃,好像将展翅而飛。突然間,他好像有點明白秦袅袅為何會在這宮裏處處避着他。

他溫柔的輕撫她的柔荑,笑道:“可這只鳥曾偷偷的飛走,這個行為很不好,還是要罰的。”

秦袅袅沒再接話。她總不能直接說,太子殿下,臣妾真不是有意甩了您的,臣妾是故意的!咽了咽唾沫,她道:“太子殿下,您看這天也快亮了,臣妾能不能先回去睡個回籠覺呢?”

李存之沉默的陪着她又走了一段距離,直到了長樂宮的宮門才放開了她的手。秦袅袅如蒙大赦,腳下生風,極其迅速的回到自己的寝宮,可她并未接着睡。通常醒了的秦袅袅是不會再睡回籠覺的,尤其是再過些時候得去永和宮請安。

這一回,秦袅袅去的很早。可很顯然,她還是沒能早過各宮的妃子。

秦袅袅站在皇後的眼前,福了福身,“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吉祥。”複又與一旁坐着的惠妃、麗妃、婉妃三位請安。

話音剛落,外頭便響起杜子熙前來的通傳之聲。

秦袅袅循聲看過去,忍不住贊嘆杜子熙的盡職盡責。生了病,竟然也能如此守時守點的前來請安。思索間,杜子熙已來到永和殿。

杜側妃吃壞肚子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皇後與各妃子自然也聽說了此事。是以,現下看見臉色依舊不太紅潤的杜子熙時,皇後娘娘很是疼惜,未等她行禮便道:“生了病怎麽還來了?好好休息才是。”

杜子熙嫣然,素淨的笑容如一朵出水芙蓉,“子熙謝母後關心,可規矩還是該守的。母後吉祥!”

“皇後娘娘,臣妾聽說子熙突然吃壞了肚子,是有人故意而為之。”杜若拎着巾帕一角,眉眼之間與杜子熙頗有幾分相似,“子熙,你好好地怎麽就吃壞了肚子?”

“許是子熙的身子不太好,随意吃了些東西就吃壞了肚子,怪不得別人。”

“這也不是怪不怪不得的問題。倘若真的是有人故意而為之,你可要多多小心些。這種人一計不成,定會再來一計。子熙,你可要注意啊。”

杜子熙盈盈巧笑,“謝惠妃娘娘的提醒,子熙會多加注意的。”

“子熙,既是你的身子不好,母後就不多留你在此了。”皇後娘娘笑了笑,暗自掃了眼杜若,道:“生了病就該好生歇着。明日也不必來請安,多多休息。母後會叫禦醫勤快些,可不能落下個病根兒什麽的。”

“子熙多謝母後。”她福了福身,道:“那子熙就先告退了。”

皇後含笑颔首,允她回宮。

早晨的陽光溫溫涼涼,懶散的灑進來,照在青石板上,很是明亮。杜若看着殿外如一朵芙蓉般的杜子熙,滿眼疼惜,“皇後娘娘,您看子熙,即便是被人傷害,也不願說出自己的委屈,真是好不叫人憐惜啊。”

“妹妹這話可不是亂說的。倘若沒有證據,就是誣陷和造謠啊。”皇後不輕不重如此道。

方才杜子熙在時,杜若說的那一番話已叫她窩了一肚子的火氣。只是當着子熙的面,她不便說得明白。偏偏杜若沒個分寸,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此事,若不給她幾句警告,只怕她會更不知天高地厚。

麗妃何玥琳舉着帕子,掩唇而笑,“惠姐姐,說話可得小心了。”

秦袅袅一看,這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她好像應該回避回避。是以,她直起身子,道:“母後,兒臣看時候不早了,不如兒臣先退下。”

“也好。”

話音剛落,杜若便又接了個話,“皇後娘娘,臣妾聽說子熙吃壞了肚子是她宮裏的宮女所為,而這個宮女是受一個叫小橘子的公公指使。聽聞,這個小橘子是長樂宮裏的人。”

秦袅袅忽然就樂了,曰:“敢問惠妃娘娘,您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本宮聽秦側妃這話,怎麽好像有別的意思?”

“兒臣愚鈍罷了,這才想問一問惠妃娘娘。若是娘娘不便回答,兒臣也不便強求。”她扯出一朵太陽花一般的笑靥,道:“兒臣也不妨告訴娘娘,雖然不知道是誰冒充了小橘子的名號,但小橘子的罪名已被洗清。”

“依照春蘭的證詞,那人是在前日未時與她見的面說的話。可從未時初至申時一直在慶豐司和禦膳房,幾十雙眼睛看着他。敢問惠妃娘娘,小橘子他是如何分.身與春蘭說話的?”

這一問倒真将杜若給問住了,她瞪給她一眼,生生咽下了為杜子熙準備好的各種說辭。

然則,秦袅袅說完便後悔了。杜若問話咄咄逼人,她稍稍忍一忍便過去了,何須與她計較。如今說出這番話來,不是明着與杜若對着幹!以後的日子,許是要難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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