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墨者
〔“九龍出海弩”一出,形勢驟然逆轉。她,是否墨子轉世而來?〕
秋風蕭瑟,送走南飛的大雁,車輪碾過官道的石板路,發出咔咔輕響。
“月門關我們是進不去了,只能從犬戎的地界繞一條遠路。不過你放心,這一段路上雖然部落林立,但各自為政,犬戎對他們的控制并不強。”楊恪握着清明的手,溫柔地說,“我們現在是行走各國經商的商人,把大曦的瓷器絲綢賣到犬戎高麗,再把犬戎高麗的人參、牛羊皮賣到曦國。”
清明茫然地望着前方,一語不發。
楊恪嘆息:“這些年,你和清兒都受了不少苦吧?我知道你恨我,給我個機會,清明,讓我補償你,連品清的那份一起。”
“她并不奢求什麽補償。”清明道,“她只希望你能做一個明君。”
明君……楊恪心頭一痛:“她死前,有沒有什麽遺言?”
“她說……”清明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字一頓地說,“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借着我的雙眼,看見你重新君臨天下。”
楊恪熱血一陣翻騰,他擡起頭,對着虛空,堅定不移地說:“品清,你最後的願望,朕,一定替你實現。”
清明望着他,忽然覺得很高興,看到他這個樣子,品清也會很高興吧。
“公子,再過去就是三國交彙處了。”侍衛在車外道,為了保護他們的安全,高麗王派了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供他們差遣。
“知道了,你們要多加小心。”
楊恪輕輕撫摸她的肚子,這次清明沒有躲開:“不僅是朕,還有朕的孩兒,他也會如朕給他取的名字那樣,成為一代明君。”
清明神色有些緩和:“說不定是個女兒呢。”
“女兒為什麽不能成為明君?”楊恪俯下身,附在她小腹上聽胎動,“我們的女兒,一定會像你一樣美麗聰明。”
清明神色一黯,眉間又浮起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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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老爺,賞點吧。”車外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喊道,侍衛厲聲說,“走開,不要驚擾到我家公子!”
楊恪挑起門簾,看見一個老乞丐,捧着一只破碗,便道:“重汐,給他一些幹糧和銀兩吧。”
“是。”名叫重汐的侍衛從衣服裏掏出幾塊餅和碎銀子,丢給他。他看到車中的二人,臉色一變,跪了下來,東西也不去撿,只對着車子磕頭。
車輪從他面前過去,直到完全消失在官道盡頭,他才終于站起身,嘆道:“天樞星、搖光星都在一輛車裏,天命啊,這就是天命啊。”
數片紅霞映夕陽,寒磬滿空林。楊恪從清溪中掬一捧水,洗了洗臉,一條手帕遞過來,他愣了一下,喜逐顏開。
“擦擦吧。”清明柔聲說。
四目相顧,楊恪眼中的溫柔像是要将她融化。
“公子。”重汐看了看四周,警惕地說,“有人來了。”
話音未落,一個高大壯碩的身影出現在官道的盡頭,背着包袱,神色慌張。
“澗西?”楊恪一喜,大喊,“澗西!”
陳澗西見到二人,神色一喜,沖過來跪地道:“陛下,娘娘,能再見到你們實在太好了。”
“澗西,太平呢?”楊恪将他扶起,想起當日之事,陳澗西不禁涕泗橫流:“那日我們被月門關的士兵圍剿,都受了重傷。我們分頭引開曦兵,我被首陽寨的人所救,至于太平兄弟,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君太平吉人天相,一定會逢兇化吉。”見楊恪有些擔憂,清明勸道,“不過,首陽山寨的人為什麽會在關外出現?”
“是啊,首陽寨現在如何了?”
陳澗西皺起眉,急切地說:“陛下,赤誠帝派兵圍剿首陽寨,山寨告急,寨主讓我從暗道出關,到高麗保護陛下。”
“什麽,圍剿?”楊恪大驚,“現在情形如何?”
“山寨裏出了叛徒,引曦軍進入山中,已在山寨之下,很快就要攻破寨門了。”
“誰是叛徒?”
“三寨主。”
楊恪目光冰冷:“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陛下,高麗那邊……”
“放心吧,高麗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那就好,這裏已經不安全。”陳澗西道,“陛下,唯今之計,必須早日進入犬戎地界……”
楊恪沉默片刻:“好,事不宜遲,清明,趕快上車吧。”
“不。”清明擡起眼,望向月門關的方向,“我們要回首陽山。”
“娘娘。”陳澗西急得又要跪下,“照現在的情形,不過半月,首陽山寨就會成為塗炭,陛下、娘娘,你們身系大曦未來,切不可感情用事啊。”
楊恪劍眉深鎖:“澗西說得沒錯,清明,就算我們現在回去,也幫不了什麽忙,只是多添兩個亡魂。何況……”他看了看她的肚子,“你現在又有了身孕,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聽說清明有孕,陳澗西轉悲為喜,拱手道:“恭喜陛下,娘娘。”
“清明,我們走吧。”楊恪過來扶她,被她掙脫:“楊恪,你忘了嗎?那幾萬流民,是你帶去首陽寨的,他們是相信你才跟随你,聽從你的安排。現在他們有難,你怎麽能棄之不管?”
楊恪如遭雷擊,怔怔地望着她。
“娘娘……”陳澗西還想勸說,被楊恪舉手制止,“她沒有說錯,如果我對首陽寨不管不顧,就不配做你們的君王。但不能就這樣貿貿然回去,我們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一絲笑容在清明唇邊漾開:“我已有了萬全之策。”
沒有人發現,遠處的密林之中,有一道颀長的身影隐在樹後,冷冷地望着衆人,目光森然。
陳澗西高舉着火把在前面帶路,暗道裏充滿了潮濕的味道。楊恪擡頭觀察四周,這地道借助了原本的地貌,經年累月挖掘而成,崔家在首陽寨經營十年,果然不同凡響。
他微微眯了眯眼,有這條通往關外的暗道,崔翰竟然不告訴他,讓他和清明經受了百般磨難,清明還差點被都松傑搶走。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清明的手伸過來,與他十指交纏:“崔翰身負全家之仇,不信任你也情有可原,我們現在不是平安無事麽。”
楊恪笑了一下:“你以為我這麽小肚雞腸嗎?”
“少夫人,您真的有退敵之策麽?”重汐在身後低聲問。
原本楊恪不忍帶他們去危險之地,讓他們回國複命,但他們不肯從命,誓要将楊恪二人安全送到朱厭城才肯離開。
陳澗西有些不滿:“如果你們怕死,現在就可以回去,我能保護我主。”
重汐瞥了他一眼:“主上命我等保護公子,如果有危險,我等不惜強行帶公子和少夫人走。”
陳澗西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清明,你真有辦法?”楊恪也不禁問,清明粲然一笑,他驟然失神,那道笑容勾起了無限春光,連陰暗的地道都仿佛明亮起來,一瞬間照亮他的心。
剛走出地道,風裹挾着血腥味,迎面而來,清明胃裏一陣翻騰,俯身低嘔。
山裏的百姓攜兒帶女,四處奔逃,陳澗西拉了一人:“怎麽了?難道寨門破了嗎?”
“還沒破,但也撐不了多久了。”那人抱着女兒,哭道,“我們不想死在這裏,聽說山後沒有曦軍,你們也趕快逃吧。”
話音未落,就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跌跌撞撞地從山下跑來:“不要去,不要到山後去!”
“發生什麽事了?”衆人圍上去,“老王,你說啊。”
“山後也有曦軍,他,他們簡直禽獸不如啊,逃下去的人都被殺了,山下的漠河水全都染紅了,還把年輕的女孩拖到軍中強暴,我、我那可憐的妹妹啊!”說罷,咳出一大口血,抽搐了幾下,躺下不再動彈。
楊恪親自過去給他摸了脈,悲痛地搖頭。
“這可怎麽辦啊!”有人喊道,“我們全都會死在這裏。”
“是啊,早知道就不來了。當時就不該聽那個楊公子的話。”
“那個什麽楊公子,現在人都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都是他害了我們。要是那時南下就好了,餓死也比在這裏被曦軍蹂躏好啊。”
百姓們一邊罵一邊哭,陳澗西聽得大怒,想要開口争辯,被楊恪攔住。少年帝王目光堅硬如鐵,大聲道:“楊令羽在此!”
衆人聽聞,紛紛圍過來,哭道:“楊公子,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我們不想死啊。”
“是啊,你領我們到這裏來,就要救我們啊!”
楊恪的心一陣揪痛,擡手令衆人安靜:“大家放心吧,既然是我帶你們來的,就絕不會丢下你們不管,我會在這裏,和你們同生共死!”
“可是,我們該怎麽辦啊?”
“曦軍銳不可當,見人就殺啊。”
“拿起劍。”楊恪一字一頓地說,“為了保護家人、保護家園、保護自己而戰!”
“可我們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草民啊,哪能和訓練有素的曦軍戰鬥?”
“是啊,我們連武器都沒有。”
清明往前踏了一步,與楊恪并肩站在一起:“武器,我有。”
楊恪詫異地望向她,她直視前方,目光灼灼:“我的武器,可以讓你們無往不勝。”
走進鑄劍房,沖天的熱氣翻湧,數名工匠正在努力鑄造武器,風箱鼓起火焰,在火爐中熊熊燃燒。清明也不多話,走過去拿起一枚箭頭,仔細地看。
“喂,你是什麽人?”一個光着上身的工匠沖過來,“哪裏來的野丫頭,快放下!”
陳澗西一馬當先擋在清明面前:“不得無禮!”
“你們究竟是何人?”主持鑄劍的管事走過來,目光森冷的掃過面前幾人,人手不足,士兵都調到了寨門,這幾名侍衛看起來武功高強,和他們交起手來,未必會有勝算。
只是,他們又不像奸細。
“這樣的兵器,贏不了曦軍的。何況敵強我弱。”說罷,将箭頭扔進爐水之中,幾個工匠大怒,正要搶出來,卻聽清明大聲道:“拿紙筆來。”
“你要幹什麽?”
“畫圖。”
“丫頭,要畫圖出去畫,這裏哪是畫圖的地方?看你像個大家小姐,怎麽這麽不曉事?”
“我不是大家小姐,只是個流民。”清明眸如清水,“我畫的,是兵器圖!”
崔翰抱着頭盔,領着一隊将領,渾身是血地走進忠義堂,卻看見負手而立的楊恪,臉倏地一沉:“你來幹什麽?”
“我的兩萬子民在這裏,我能不來嗎?”
看到他的臉,崔翰就會想到被斬殺的家人,雙目變為赤紅,拔劍就要沖過去,被身後将領攔住:“寨主,冷靜啊!”
王齡走出來,朝楊恪一拱手:“楊公子,現今首陽寨已不能自保,您再來這裏,若讓曦軍知道,只會讓山寨更加危險。”
楊恪臉一沉:“在你眼中,我只是個拖累嗎?”
王齡低頭不語。崔翰冷笑道:“還記得我們當日的誓約麽?馬在何處啊?”
楊恪回頭,看向中堂上所挂的地圖,沉默。
“王齡。”崔翰沒有多少耐心,“送客!”
“且慢。”楊恪轉身,眉宇間王氣流轉,風華絕代,“我有破敵之策。”
崔翰悚然變色,覺得站在面前的,是楊恪的父親,曾經稱霸天下、號令群雄的天賜皇帝。
已近十五,卻星月無光,夜色晦暗,西風卷起湘妃竹,打在窗棂上,啪啪作響。
清明推門進來,看到楊恪斜躺在床上,以右手支起頭顱,左手拿酒杯,神色淡靜。她滿身爐灰,走過去坐在床邊:“聽說,你獻了一計?”
“是的,陳澗西帶兵夜襲曦軍去了。”
“曦軍的統帥是誰?”
“嶺北總兵徐耀祖,司徒烈也被勒令領月門關兵士參戰。”
清明一驚:“那月門關怎麽辦?”
“曹監軍在守。”
清明愁容滿面,曹監軍剛愎自用、腹中無才,再加上行事詭異,企圖不明,由他來守那麽重要的月門關,司徒烈能放心嗎?不過,有江王的命令,也由不得他不從。只希望犬戎這個時候不要來湊熱鬧,否則大曦危矣。
“聽說崔翰只給你八百人?”
“他信不過我,只給我這麽點人不奇怪。”
“八百人偷襲近五千人,會贏嗎?”
楊恪擡手撫摸她緊皺的眉頭:“那是一處要緊的山頭,地勢險要,若計謀得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清明,我讀了那麽多兵書,就算紙上談兵也好,不會連千人的小戰役也贏不了吧?倒是你,你懷有身孕,還去鑄劍坊,且不讓我去見你,我很擔心。”
“我沒事。”清明枕着自己的雙臂,伏在床沿上,“恪,小時候,師父收留我時,讓我廣讀詩書,我卻只愛看墨家典籍。七歲的時候,我将師父的弓做了改進,師父說,我對機關器械很有天分,我很高興。直到師父不慎用那把弓射殺了我最喜歡的白霖,我才知道,我所做的是兇器。”
“白霖是……”
“是我養了三年的小白兔。”
楊恪撫摸她長發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清明,難道……蠍子軍的轟天炮是你……”
“我不想別人知道,恪,不管誰問起,你只說,這些是我師父給我的。”
“你師父在何處?”
清明擡眼看他,眸子裏有些不可捉摸的光,宛若流瀉的清泉。凝望良久,她嘆息:“師父已經過世很久了。”
“如果他還活着,我若能重回襄月城,一定奉他為國丈,竟能教出你這樣聰明的女子。”他俯下身,在她煙味濃郁的臉頰上吻了一記,“你也累了,睡吧。”
山裏的夜風太冷,清明不由得抱緊他溫熱的身體:“恪,趕快把燭吹熄吧,照得滿屋子都是血。”
楊恪的心猛然一沉,随着風飄到了他的士兵身邊,他們此時應該口銜鋼刀,悄悄接近山頭了。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天亮的時候,王齡帶來了夜襲的消息。
“恭喜楊公子。”王齡在門外大聲道,“陳澗西已經奪回了石頭嶺,曦軍上下大駭。您與陳大人,已經一戰成名。”
楊恪大喜,攜清明來到忠義堂,堂中衆人都向他道喜,只有崔翰陰沉着臉,狠狠在椅子扶手上一拍:“喜什麽?雖然奪回了石頭嶺,但這種偷襲,只會引來曦軍更激烈的攻擊!”
“可是,寨主,這一戰令我軍立威,兵士們士氣大振。楊公子功不可沒啊!”
崔翰不甘地瞪了楊恪一眼,楊恪看了看四周:“澗西何在?”
“他受了傷,在別苑休息。”
“那我先去看望澗西,告辭。”
“且慢。”崔翰揮了揮手,一個小兵捧了一只托盤上來,裏面放着一把形狀古怪的弓弩,衆人湊過來,端詳了半晌,疑惑地問:“這是什麽?”
“真沒想到,首陽山寨的工匠這麽厲害,一天就做出來了,我還以為至少需要三天。”清明拿起弓弩,神采飛揚,“這把弩,叫九龍出海。”
崔翰不屑地道:“這種東西,要如何用?”
“有大用處。”清明就像換了一個人,眸中金光閃爍,自信滿滿,“不信,我可以試給各位看看。”
衆人來到校場,清明讓人扛九個草人來,不規則地排在十數丈外。然後抽九根長箭,排在弩上,對準遠處的草人,目光驟然犀利如鷹。
“啪”,弓弦一彈,九聲龍嘯,宛如九龍騰空而起,撕破虛空,準确無誤地刺進每一只草人的咽喉。
衆人大驚,都看傻了眼。清明得意地揚起臉,陽光為她的面容鍍了一層金光,豔若桃李、韶華無限:“這把‘九龍出海弩’射程是普通弩的三倍,可同時發射九根箭,還可調整箭的位置。”
崔翰還有些不信,疑惑地将弓弩接過,仔細查看。清明繼續道:“還沒結束。”說罷,擊掌兩下,長箭轟然爆開,草人燒起,宛如五根火柱。
王齡驚道:“少夫人,這……”
“箭簇與箭身之間填了硝石、黑炭,射出前點燃,會在敵軍的身體裏爆炸。”
“妙!”王齡贊道,喜形于色,“真是太妙了,我自認博覽群書,這樣的兵器也聞所未聞啊。請問少夫人,這可是您所創?”
“不,是我先師所創。”清明不動聲色地道,朝楊恪望了一眼,四目交彙,彼此會意,都露出一絲微笑。
這場戰争,原本首陽寨必輸無疑,如今“九龍出海弩”一出,形勢驟然逆轉。
勝負難料。
秋日已深,木芙蓉花發于山中,紅萼點點,淡粉色的花瓣宛如少女的臉。清明緩步來到芙蓉樹下,擡頭望浩瀚的星空,星辰璀璨,北鬥七星位于天宮圖之北,鬥柄末端的那一顆光芒耀眼,幾乎可與皓月争輝。
一只手伸過來,摘下一朵木芙蓉,簪在她的鬓發間:“轟天炮、九龍出海弩,清明,你莫非是墨子他老人家轉世麽?”
清明淺笑一聲:“聽見你這麽說,墨子老先生一定會氣得從墳墓裏爬出來。”
“墨家有你這樣的門生,也不算辱沒了他。”楊恪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夜裏天涼,回房吧。”
“我再觀測一下天象。最近天宮圖混亂不堪,詭異莫測,不知預示着什麽樣的未來?”
楊恪擡頭,目光中映出天樞星,只是那顆星黯淡無光:“說到天象,我倒是從澗西那裏聽到些有趣的事情。”
“澗西的傷沒事吧?”
“只是小傷而已,并無大礙。”楊恪的目光忽而深邃如幽潭,“他領八百武士奇襲徐耀祖大營時,曾聽到些傳說,據說在大曦之內流傳甚廣。”
“什麽傳說?”
“七日之前,一位從天竺來的僧人摩揭陀在京城白馬寺講學,江王篤信佛教,親自帶了百官前去聽經。誰知摩揭陀一見到他,就站起身,面朝佛像,以背對他。衆人不解其意,江王開口詢問,他說,不願見逆天之人。”
聽到逆天二字,清明顫抖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亂。
“江王驚恐莫名,質問其究竟是何意。摩揭陀便當着所有聽經者的面,說了一席話,四座皆驚,江王大怒,命錦衣衛将其拿下,要問他妖言惑衆之罪,并責問其幕後主使。誰知錦衣衛剛一上前,他就在蒲團上坐化了。”
清明急切地問:“他說了什麽?”
“赤誠帝無帝星庇佑,乃逆天僞君,必遭天譴。真正的帝星天樞在北方,上天為幫助天樞,降下搖光星。當二星同時閃耀,與日月争輝之時,便是赤誠朝破滅之日。”他無法平息心中的激動,握住清明的雙肩,“清明,你懂天官歷學,告訴我,摩揭陀所說的天樞星,是不是我?搖光星又是誰?”
清明望着他,鄭重地說:“沒錯,你,就是天樞星。帝星始終跟随着你,從未曾離去。”
天意,從不曾抛棄你!
楊恪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拔出腰間所配長劍,以劍指天,高聲道:“我楊恪,大曦皇朝第十四任皇帝,在此立下重誓,他日若能重回襄月城,執掌天下,必以皇帝之血酬謝蒼天!”說罷,用劍在手心中一劃,鮮血湧出,滴落在黃土中,将泥染成近乎純黑的顏色。
望着躊躇滿志的帝王,清明的眉間浮起一絲愁容。
天象所示,楊恪身邊近期将有大難,伴有血光之災。
況且天樞黯淡無光、搖光奪目異常,并非吉兆,是搖光壓制了天樞麽?
究竟何時才會二星同耀?
天意難測,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只希望,那顆楊恪的命星——天樞,能夠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