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了身體怎麽行?”
“雲兒,你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景寒雲嘆息,抹了抹腮邊的淚,轉身退下。她怔怔地望着夜空,花瓣撒了她一身也不自知。
不久之前,他才折出紙牡丹讨她歡心,許諾一生一世,才不過兩個月,就什麽都變了麽?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她沉默良久,站起身步入花叢中,摘下一朵白牡丹。旁邊有一口石缸,缸身上長滿了碧綠的青苔,滿滿一缸的水,明月沉淪其中。
手一翻,牡丹跌落水中,飄在清波裏,她心中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改悲傷的神色,眸中又閃爍起熠熠的光輝。
從宮裏拿出厚厚一疊宣紙,鋪在玉石臺階下,羊毫蘸了墨,在紙上飛舞。
還有三日,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鳳藻宮中,宮中各司的掌印太監皆跪在下面,朝沈婕妤拜道,“娘娘如今主理後宮事務,将來必定能成為後宮之主。”
沈如吟一身盛裝,唇抹朱丹,滿面春風得意:“今後還要仰仗各位。不必多禮了,都退下去吧,各司其職,本宮不會虧待你們。陳公公,你且留下。”
“是。”太監們退了下去,只有陳卓谄媚地立在一旁,低聲道,“婕妤娘娘,您還有什麽吩咐?”
“公公,自從皇上命瑤光妃閉門思過之後,凝華宮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陳卓看了看四周,湊過去壓低聲音:“回娘娘的話,這三日來瑤光妃将自己關在牡丹園中,誰也不見,也不知在做什麽。”
沈如吟美目一轉:“陳公公,那邊的事就有勞你費心了,若有什麽風吹草動,盡快來通知本宮。”說罷,朝槿兒使了個眼色,槿兒連忙包了二百兩金子,塞進陳卓的手中。陳卓假意退卻了一番,攏進袖中:“娘娘請放心,奴婢早就安排好了。”
話音未落,一個小太監就匆匆地跑進來,在陳卓耳邊耳語了一陣,陳卓神色一變:“娘娘,瑤光妃派了宮女雲兒,往皇上的乾清宮去了。”
沈如吟嘴角一勾:“陳公公,你派人去,說宮裏丢了要緊的東西,好好搜搜雲兒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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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景寒雲左顧右盼,小心翼翼地往乾清宮走,剛過了九曲橋,就看見陳卓帶着一衆太監迎面而來,氣勢洶洶地道:“景尚儀,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景寒雲吓了一跳:“我是奉了瑤光娘娘的命去辦事,你等敢阻攔?”
“抱歉,宮裏丢了一件要緊的東西,出入後宮的都要仔細搜身。”陳卓臉一冷,尖着嗓子道,“來人,給咱家搜!”
雲兒吓得面如土色,幾個太監圍上來,一邊按住她一邊在她身上亂摸,她急得直哭:“你,你們這群勢利的奴才,膽敢對我如此無禮?”
陳卓大笑:“景尚儀啊景尚儀,現如今後宮裏掌權的已經不是瑤光妃了,你以為你還是二主子嗎?”
“你……”
“陳公公,搜到一張白絹。”
“拿過來。”陳卓接過白絹,得意地抖開,卻驀然愣住。
白絹上什麽都沒有。
雲兒忽然不生氣了,冷笑起來:“陳公公,鹿死誰手,現在還不知道呢。”
綠樹陰濃,樓臺倒影入池塘之中,岸邊薔薇亭中滿架薔薇,楊恪與杜九重坐于薔薇之下,沐花下棋。
“皇上,臣又贏了。”杜九重微笑道。
楊恪嘆息:“今日竟一連輸了先生九局,真是慚愧。”
“皇上似乎有心事?昨日慕容将軍的戰報剛回,大獲全勝,西川叛軍已平。皇上應當高興才是。”
“慕容将軍的奏折我看了,重汐立了大功,朕已下令,升他為西川總兵。朕近來頗多憂心之事,心緒難寧,也只能找先生下棋了。”
“臣鬥膽揣摩聖意,陛下所憂心的正是南渡,而煩心的,怕是後宮之事罷?”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先生也。”楊恪嘆道,“清明近日頗多逾制之舉,朕不得已命她面壁思過,以示懲戒。她心中必然怨恨于朕吧。”
“皇上不必過于憂慮,瑤光娘娘深明大義,自然知道皇上的苦處。”杜九重頓了頓,目光飄向湖面,“陛下,恕臣多言,娘娘胸中有雄才大略,若将她關在後宮之中,恐怕是困龍于淺灘,于國于家,都不利啊。”
楊恪一愣:“先生的意思是……”
“朝野上下,許多都是江王掌權時所提拔,又加之各大豪強勢大,陛下在朝堂之上多一位臂膀,比後宮之中多一位處處謹小慎微的妃子,要好得多。”
他話中意味深長,楊恪若有所思。
多一條臂膀麽?
“皇上。”一名小太監跑過來,“凝華宮的宮女清岚求見。”
凝華宮?楊恪不動聲色地道:“讓她進來吧。”
清岚跪地行禮,楊恪也不讓她起來,冷冷地問:“何事?”
“回皇上,娘娘命奴婢呈給您一封信。”清岚畢恭畢敬地捧起碩大的信封,楊恪心中高興,看來那丫頭打算服軟讨饒了:“呈上來。”
信很厚,他有些奇怪,取出來竟是偌大一張宣紙,只看了一眼,他喜出望外,将紙一收:“擺駕凝華宮!”
“清明!”楊恪呼喚她的名字,喜不自勝地沖進牡丹園,清明一身白衣,站在牡丹花叢之中,他将她一把抱起,高興地轉了個圈,“清明,你真是天才,這東西是怎麽想到的?”
清明輕笑:“你一直憂心南渡之事,這船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楊恪将宣紙展開,上面繪着木船的結構圖:“這船上的機關真是匪夷所思,又将轟天炮安置在船底艙之中,随機關轉動而伸出艙外。這等天才之舉,清明,魯班轉世也不過如此吧!”
“我已将炮管加以改進,以便其适于水戰,改名為虎蹲炮。”
“好,朕明日就下旨造船,待文羿和崔翰平定淮右的叛軍,朕就禦駕親征,揮軍南下。”楊恪雄心壯志,仿佛天下已握在他的掌中,“清明,這船叫什麽?”
清明望着他,一字一頓地說:“它的名字,叫‘乞活’。”
楊恪臉上的喜色漸漸褪去:“你是想用這船來換南宮軒茗和菲兒的命?”
清明鄭重地點頭,楊恪抓住她的胳膊:“不是為了朕,不是為了天下社稷,只是為了那兩個逆賊?”
“既能助你成就大業,一雪前恥,又能救他二人的性命,你又何必鑽牛角尖?”
少年帝王陷入了沉默,他緊繃着臉,良久,才慢慢舒緩:“罷了、罷了,你立了這般大功,朕若再不準,就實在不通人情。朕這就拟旨特赦。”
清明大喜,欠身福道:“謝皇上。”
楊恪托起她的下巴,許是熬夜的緣故,面色憔悴,眼圈烏黑,他有些心疼:“這三日……委屈你了,面壁思過一事就不必再提了,後宮還是由沈婕妤打理。”他的指劃過清明的臉頰,“你還要做大事。”
大事……清明咀嚼着這兩個字,其中的深意令她的心開始躁動不安。
“什麽?留宿凝華宮?”沈如吟美目含怒,瞪着跪下回話的宮女,宮女吓得雙股站站:“是……是的,娘娘。看皇上的樣子,似乎很高興。”
沈如吟咬着牙,努力将心底湧起的憤怒與妒意壓下去:“退下吧。”
宮女如蒙大赦,連忙退出門去。陳卓湊過來道:“娘娘不必動怒,來日方長吶。”
“來日!來日!再來日下去,那女人就要當皇後了!”沈如吟霍然站起,怒道,“宮中的女人都有封賞,唯獨她沒名沒分,皇上這不是打定了主意要立她為後麽!”
陳卓嘿嘿冷笑:“娘娘,瑤光妃雖然頂着‘天命’的名分,但她畢竟出身卑微。您可是雷州大族的千金小姐,皇上平定天下,可缺不了沈家啊。”
“她現在可是犬戎的公主!”
“誰都知道這公主是假的,何況她又沒有子嗣,若娘娘您能為皇上生個一兒半女,再讓沈總兵在朝中疏通好關系。朝臣們一同上折子請皇上立您為後,皇上怎麽說也要給百官面子吧?”
沈如吟恨恨地一甩長袖,頭上珠翠發出丁當脆響:“本宮又何嘗不知道母以子貴的道理,只是……”
“娘娘請看。”陳卓從懷裏掏出一只青花瓷瓶子,沈如吟接過來,打開塞子,湊到鼻下聞了聞:“這是什麽?”
“這是從西域進貢來的藥物,名喚‘百子’,傳說女人吃了它,很快就能求子得子了。”
沈如吟面頰微微一紅:“陳公公對本宮的恩情,本宮不會忘記。他日我若執掌後宮,司禮監掌印太監一職,必然是公公的。”
陳卓大喜:“謝娘娘!”
四更了,明月高懸,窗明幾淨。纏綿過後、雲收雨散,清明睡得很熟。楊恪憐愛地撫摸她的臉頰、玉頸、酥胸,覺得手指像被那細如凝脂的肌膚牢牢吸住。他該感謝品清,送給她這麽一個才華橫溢又國色天香的女人。有她相伴,他的人生、理想、雄才偉略,才會有意義。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權,如今的他,已經什麽都有了,只需奪回江南,殺掉江王,他的江山就會堅如磐石。
為了江山一統,只要擋在他前面的,無論是誰,他絕不會心軟!
少年天子的目光變得陰狠起來,他披上龍袍,放輕步子走出卧室。林華一直站在門外侍候,笑道:“皇上,您要回乾清宮麽?”
“南宮軒茗不能留,你去安排妥當。”
林華一驚:“可是皇上您答應了瑤光娘娘……”
“南宮軒茗與宮中一大醜聞有關,若傳出去,皇室顏面何存?他又是楊遠山親子,朕怎麽可能饒他?”楊恪微微眯了眼,戾氣宛如春藤,滋生蔓延,“一定要做得幹淨,若走漏了半點風聲,小心你的腦袋!”
觸碰到他的目光,林華生生打了個寒戰:“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