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
”
“請你來,其一是恭喜你的宮女找到了好歸宿。”清明坐在矮幾之後,燭火将她的笑臉照得詭異非常,“這其二嘛,就是要感謝你這些日子對本宮腹中孩子的關愛。”
沈婕妤心裏打了個突,勉強保持笑容:“娘娘說什麽,臣妾不明白。”
清明從桌下取出一只布包,裏面是紅色的草藥,彌漫着一股腥味:“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沈婕妤臉色大變:“臣……臣妾不知。”
“是嗎?”清明冷笑,“帶上來。”
一名醫女走進來,渾身顫抖。沈婕妤臉色更加難看,清明将藥包扔到醫女的面前:“去把這藥煎了,端給婕妤喝。”
醫女臉色慘白:“奴婢不敢……”
“快去!”清明使了個眼色,立刻便有兩個太監将她拖出去。過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醫女端着一碗藥進來,放到沈如吟面前。
“既然婕妤不知這是什麽,就請将它喝下去吧。”清明笑意盈盈,沈如吟卻覺得森冷刺骨,瞪着藥碗,連碰也不敢碰。
“怎麽?不敢?”
沈如吟端起碗,雙手顫抖不已,還未送到唇邊,藥碗便跌落在地。
“娘娘,娘娘恕罪!”沈如吟撲通一聲跪倒,“臣妾知錯了!”
“你何錯之有啊?”
“臣妾……臣妾做了很多錯事。”沈如吟匍匐着,瑟瑟發抖,“臣妾今後不敢了!”
“當你做第一件錯事時,本宮用蛇羹警告你,你不僅不知悔改,還變本加厲。”清明沉下臉,“陛下不在,本宮不能擅自處置你,也不想處置你。這碗藥是本宮最後一次警告,之前的所有事,本宮都當沒發生過,你回去閉門思過吧,希望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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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吟擡起頭,覺得坐在面前的女人可怕不已。她失魂落魄地出了凝華宮,身子忽的一軟,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
“什麽?沈婕妤也懷孕了?”
“是的娘娘。”
清明沉默一陣:“知道了,命太醫院派人服侍,若她肚中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太醫院的人統統陪葬。”
“是。”
接下來的三個月再也沒有戰報傳來,沈如吟收斂了很多,在鳳藻宮中專心安胎。楊皓宇自那日起便不再管朝政,只在自己的攝政王府中飲酒作樂,終日縱情酒色。
也許連清明自己都沒有發現,她每日傍晚都會站在武英殿外的長廊盡頭,默默地望着江南的方向,直到日暮西山。
等待,似乎變成一種習慣。
新年即将到來的某一天早朝,終于等到了前線的戰報。
斥候穿過長長的走廊,跑進皇極殿,手中高舉一幅卷軸:“禀報監國,皇上于十一月初九日下令渡江,與逆賊楊遠山決戰,勢如破竹、大獲全勝!”
朝堂上一下子沸騰起來,清明扶着大肚子,霍然站起,渾身熱血洶湧。
“你手中所拿的是什麽?”
“禀監國,是陛下請人所繪之渡江大戰的畫卷。”
“展開!”
兩名官員親自上前,一人握住一頭,将卷軸緩緩展開,衆人只覺得眼前一亮,仿佛那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喊殺聲震天的戰場在眼前重現。朝堂上下,無不為這幅血染江山的畫卷所折服,幾位深受江王亂政所害的官員甚至老淚縱橫、伏地大哭。
清明在太監的攙扶下走到畫卷前,深深地望着站在一艘“乞活船”上的楊恪,他一身龍甲,手執長劍,雄姿英發,談笑間,可令樯橹灰飛煙滅。
師父,你看到了麽,這就是你的兒子,他已不再是不成器的詩人皇帝,而是霸絕天下,可與周公瑾所媲美的戰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知誰喊了一聲,滿朝文武紛紛跪下,一齊大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清明問那斥候:“陛下還有何旨意?”
“慕容将軍于渡江大戰中犧牲,陛下特封其為南海郡王,賜谥號忠勇;文羿将軍此戰立下大功,封鎮國公,賜蟒袍一件!”
聽說慕容将軍戰死,官員們小聲議論起來,都痛心大曦失去一位名将。清明忽然憶起一年之前,景檀之為文卉看相,說她丈夫貴不可言,卻功高震主,有性命之虞。
如今,果真要應驗了麽?
“來人,上酒!”她一揮衣袖,接過酒杯,“今日便以此酒恭祝皇上大勝!”
說罷,一飲而盡。
又有戰報傳來,第二名斥候飛撲進殿:“禀報監國!皇上于十一月二十七攻陷杭州,赤誠帝自盡,逆賊楊遠山不知蹤影!”
又是一陣騷動,滿朝文武喜不自勝,赤誠帝既已伏誅,大曦江山,終于一統。
“來人,再上酒!這一杯,敬我大曦戰死的英烈!”
第二杯酒飲盡,清明忽然看到林華站在角落裏,一臉的焦急,心中咯噔了一下:“我軍大勝,當普天同慶,今晚宮中大宴群臣,退朝!”
回到凝華殿,清明屏退左右,林華将一封折子遞上:“娘娘,這是從前線來的密報,皇上在攻城時身受重傷,傷情不明。”
清明腦中一片空白,将密函匆匆讀完,上面用了“很不好”三個字,這三個字用在皇帝身上,那就真是兇險非常。
一時間,她無法思考,只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緊。
“娘娘,當早作準備啊!”林華壓低嗓音。清明摸了摸肚子,還有幾日便是太醫定的産期,若是楊恪真有不測,大曦還有這個孩子。
但是,若生下的是女兒呢?
再則,楊恪若崩,數十萬大軍便握在文羿的手中,他要是想反,京城有多少兵力能與之抗衡?
“來人,宣杜先生進宮!”
杜九重看過密函,沉思道:“娘娘,這上面蓋有皇上的玉玺,若大軍被鎮國公把持,密函就不會送出。”
“這密函送出到現在已有八天,八天之中可有無數變化,須做好萬全準備。”林華說,“娘娘,要不要讓攝政王入宮……”
清明一口回絕,“即使本宮腹中是女兒,大曦的皇位也不能落在那個無知少年的手中!”
林華連連稱是,清明問:“杜先生,您的意思呢?”
杜九重又将密函看了一遍:“臣總覺得其中事有蹊跷。不過林公公的顧慮也有道理,京中空虛,娘娘當寫一手書,請鎮守月門關的司徒将軍準備好勤王事宜。”
林華插嘴:“司徒将軍與鎮國公關系匪淺,恐怕……”
“這個林公公可放心,司徒将軍心高氣傲,斷不會助昔日的部下行謀反之事。”
“就算如此,若陛下沒事,娘娘私自與掌兵之将軍聯絡,也是大忌啊。”
清明站起身,在殿內來回走了幾遭,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杜先生,我要去曦軍大營。”
林華大驚:“娘娘,您産期臨近,經不起長途跋涉啊!”
“只要我不在京中,便不會有我奪位的謠言。來人,請沈婕妤。”
身懷六甲的沈如吟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走進來:“瑤光娘娘喚臣妾來,所為何事?”
清明将密函給她,她看過之後臉色大變,恐懼地瞪着清明。清明擺了擺手:“婕妤不必驚慌,本宮不是公報私仇之人。如今皇上重傷,三十萬曦軍已過長江,形勢不明,大曦恐有大變。本宮要去軍中看個究竟,若有不測,這大曦江山便在你與腹中的孩兒身上,這些日子請你在凝華宮住下,杜先生會安排好一切。”
沈如吟輕咬着下唇,似乎有些不信清明要将江山社稷交給自己。
“雲兒,帶婕妤娘娘下去休息。”
杜九重起身,朝她深深一揖:“娘娘心系天下,不顧自身安危,臣佩服之至。”
“杜先生,京城便交給您了。”清明忽然握住他的手,壓低聲音道,“沈家勢大,為免外戚專權,若真到了不得不立其子時,賜三尺白绫給沈婕妤,就說是我的命令。”
“臣……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