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受,卻能感受到一些細微的能量波動,道:“果然如此,咱們開始破陣吧。”兩人找到陣眼,揮劍便斬了。便見那牆面一陣扭曲,顏色轉黑,仿佛有東西要破陣而出。
此時火折子熄滅了,室內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韓思明道:“紀兄,點火啊。”
紀雍道:“火折子燒完了,沒有了。”
這時黑暗中傳來嘈雜而尖利的叫聲,一大群不知什麽東西撲面飛來。韓思明失聲尖叫,江離将含光劍□□,摸黑斬了一批,冷聲道:“噤聲、拔劍。”
絕對的黑暗中,含光劍也毫無光芒。室內舞劍聲與嘶鳴聲交織一片。
韓思明道:“這是什麽東西?我傳訊給師兄他們。”紀雍道:“沒事,這不過是最普通的魔蝠。魔族常用來護陣的。”韓思明将訊息傳了出去,還是拔出劍來。殺了幾只魔蝠,發現這小魔物也不是那麽可怕,心中才定了些。
蝙蝠成千上萬,仿佛怎麽也殺不盡。紀雍道:“我們今日沒有準備,還是先退出去,等援軍到了再說罷。”江離冷冷道:“我們已經打草驚蛇,此時退出去,魔物肯定會趁機跑了。”韓思明喘着說道:“那怎麽辦?”
江離道:“天火淨世訣”
韓思明聽到天火淨世訣,不禁暗自驚訝。這是極難修習的法門,上一輩只有天縱之才蘇婉和修得大成,想不到她竟把這法門傳給了江離。
江離誦念真言,烈火以他為中心,如潮水般四散開來,火苗如同溫柔的情人,将魔蝠卷入火中;那些凄厲嘶鳴的魔蝠一入火中,一絲聲響也沒發出,變成了藍色的灰燼。
“天佑生靈,降此天火;諸天邪魔,以火焚之。”
火光吞噬完魔蝠,便逐漸暗淡下來。如油盡燈枯一般,最後一縷火光也熄滅了。
江離看着這慘慘淡淡的火光,不禁想到他幼時見到蘇婉和施法時天火吞噬天地的場景。兩者相差何止千裏?江離心想:那才是天火,不知修行到那般境界,需要多久?
江離施完法,便覺得體內靈力都被那火燒盡了。他臉色發白,靠着含光劍支撐才仍然站着。
紀雍搖頭,暗暗感嘆江離脾氣倔。
此時結界已破,室內照進些幽幽藍光。只見那牆壁中間還有一扇門,緊緊關着。那藍光就是從門與地面的縫隙中透出來的。
木門厚重,門上挂着一把銅鎖。
江離對韓思明道:“把門踢開。”
韓思明道:“裏邊不會有什麽東西吧?”
江離道:“專門鎖着,當然有東西。”
紀雍擡腿一腳,門顫了顫,沒開。他又一腳,那鎖與門的連接處被連根拔起。門“框”的一聲,開了。
紀雍道:“這門倒是厚實。”
室內布置了一個護靈陣,那幽幽藍光便是布陣石發出來的。
陣中植了一顆小樹苗,兒臂粗、半人高,僅有頂端生了兩片葉子,卻綠瑩瑩如同翡翠一般。
江離問道:“這是什麽玩意兒?”
紀雍道:“是寄魂木。”
凡人死後,魂魄也會日漸衰弱,直到消散在天地之間。相傳幾千年前,一位人族大能修行有成,度過了無數的歲月,直到身邊親朋也一個個離去。他不忍親朋魂飛魄散,亦或許是耐不住獨處天地間的無邊孤獨,遂培育出了寄魂木,将親友愛人的魂魄寄養其中。最後這位大能消失地無影無蹤,而寄魂樹卻一代代流傳了下來。畢竟人生在世多有羁絆,總有許多放不下、舍不得。
紀雍拍掌喝道:“出來吧。”
他這一身呼喝攝人心神,樹中魂魄被其聲音所攝,不得不現出身形來。他魂魄逐漸凝聚,現出人形。江離見他頭發雪白,身形佝偻,一副耄耋老人的形容,不禁想,原來是位老人家,不知為何要寄身這寄魂樹上。
這老人家見外面站了這麽多人,轉身就要逃回樹中,被紀雍一把便拉回來了。他見逃走無望,幹脆不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江離問道:“老人家,你哭什麽?我們又沒有欺負你。”這老人道:“你們平白無故闖入我家,對我大呼小叫,手裏拿着兵刃,還好意思說沒欺負我?”韓思明問道:“敢問老人家,外面那個,可是你的身體?”這老人道:“唉,是的,是的。我記得我是死了。我的身體怎麽樣了?”江離道:“挺好的,保存完好,味道也散了。”老人擦了擦眼淚,道:“原來我都死了這麽久了。”
韓思明驚訝道:“你居然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老人道:“寄魂木中無白晝,我怎麽知道已經過了多久了?”
紀雍道:“我們是追尋一個魔族蹤跡,才到了此處。你是怎麽落入那個魔族手中的?”這老人道:“原來他竟是魔族。”紀雍冷聲重複道:“那你是如何落入他手中的?他現在何處?”
正此時,嚴毓帶上一衆上清宗弟子趕到了。鬥室內湧入五人,一下便擁擠了起來。老人見了這麽多生人,轉身就要往寄魂木內跑,被紀雍提着後腦勺又拉了回來。紀雍冷聲道:“抓你的人現在何處?”
老人叫道:“我不知道。我也是被關在這兒的呀!”
嚴毓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待韓思明為他說明了前因後果,才笑道,“這也不是沒辦法。”衆人相詢,他才道,“寄魂木培育不易,需要以靈氣或魔氣滋養方可生長。那魔族定是因這顆樹木,才不小心洩露了氣息。想來這樹中之人,對他而言十分重要了。”
衆人靜聽下文,杜璎珞問道:“然後呢?”嚴毓一笑,道:“咱們只要假裝要殺死這陰靈,他估計會前來相救。”也沒有其他計策,衆人只好一試。幾個上清宗弟子将那顆寄魂木連根拔了,那老人魂魄立馬便衰弱下來。原來寄魂木對生長環境極其挑剔,需要找一處極陰之地,且幼年期不宜見光。一經種植,就不可輕易挪動,否則便會損害其中寄生的魂魄。
紀雍見那老人衰弱的模樣,便将他放回寄魂樹中,道:“回去休息去吧。”
一行人出了地窖,見書店中還是一副暗沉安靜的樣子,想來此間主人早就跑了。天色将明,幾人打算回到客棧稍作休息。紀雍也與衆人告辭,也不見他禦劍,轉身跨過街角,便不見了氣息。
回到客棧中,孟寧見江離仍然臉色發白,心中放心不下,問道:“你無礙吧?”江離早就不生他氣了,笑道:“不過是靈氣透支,早就無礙了。你跟我來,我有話要跟你說。”孟寧見他雖然臉色疲累,但眼含笑意,心情極為愉悅的樣子。他貪戀這一刻溫情,臉色怎麽也拉不下來。
江離拉着孟寧回到自己房中,關上門,笑吟吟問道:“你喜歡杜璎珞是不是?”
☆、采香城
江離拉着孟寧回到自己房中,關上門,笑吟吟問道:“你喜歡杜璎珞是不是?”孟寧惱道:“你胡說什麽?”江離笑道:“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以後不要再生我氣啦,我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以後我也再不會理她了。”孟寧嘆道:“早些睡吧,明日或許還有一場大戰呢。”江離笑嘻嘻道:“你怕魔族嗎?”孟寧道:“當然怕了,他們兇悍無比,還會生吃活人。”江離哈哈笑道:“這有什麽好怕的?眉心一劍,再厲害也死了。”兩人漫無邊際的閑談,越談越精神,仿佛回到以前秉燭夜談的時候。孟寧只好強行掐斷話頭,道:“天都亮了,你趕緊睡會兒吧。我也回去睡了。”
江離道:“咱們難得夜聊,就在這睡吧。”孟寧道:“別,這裏就一張床。”江離伸臂一攬,将他撲倒在床上,笑道:“又不是大姑娘,睡一床能怎麽了?”孟寧知道他不過是在鬧,但一顆心禁不住撲通撲通亂跳。臉和耳朵都發熱,不知道紅了沒有?他被對着江離,用袖子蓋住臉耳,不敢露出來。江離笑道:“你還真害羞了?”孟寧悶聲道:“趕緊睡!”
他背對着江離,小腹好似有一團火在燒,一顆心噗噗噗地好像要跳出來。
末了又想起江離靈氣枯竭的事,便将禦靈符掏出來反手塞給江離,道:“借你,可以補充靈氣的。”
采香城外是茂盛的密林,正午時分,林中雖有樹木遮陰,仍然悶熱無比。林中一人正在慌張地奔逃,他穿着淨色長衫,頭帶天藍色頭巾,一副當地人打扮。然而密林中荊棘密布,他雖知曉道路,走得仍不輕松。他頭巾上垂下一角,只要汗糊了眼睛便用這頭巾擦一擦,此時那頭巾已經濕透了。
這人一刻也不敢停下,遇到荊棘也不過擡腳踩過去。長刺刺入腳掌,于他而言,不過像螞蟻咬一口一般而已。想到那人的諸般手段,他倒寧願在這荊棘中滾上百十個來圈。
“你是在找什麽呢?”這聲音輕柔如林間的風,不見絲毫戾氣。而這人聽了卻渾身一顫,豆大的汗珠從臉頰上流了下來。天氣這般熱,他卻如置身冰窖一般,冷得牙齒發顫。他擡眼望去,見一青衣人笑吟吟站在一處洞穴之前,天氣炎熱,他卻一滴汗也沒出,顯得閑适極了。正是昨夜才與江離分別的紀雍。
紀雍道:“許久不見,想來你在人界過得還不錯嘛,都發胖了。”
這人伏身在地,顫聲道:“屬下、屬下拜見殿下。”紀雍道:“安排在人界的所有探子中,就數你暴露地最标新立異。居然為了一個人類,而壞了大事。”這人恭聲道:“請殿下責罰。”紀雍嘆道:“你要是甘心受我責罰,又何必刻意跑這麽遠?”
這人仍然伏在地上,默不作聲。忽然他将手放在唇上,凄厲地吹了個口哨。這口哨聲傳出,洞中便應和一般地傳來一聲歷吼,如春夜的貓叫一般凄厲。緊接着四足踏地之聲傳來,看來洞中住了一只猛獸。
紀雍恍然道:“原來你在此間還交了不少朋友。”他說罷也不管身後的妖獸,踏步上前,一手抓向那人。那人安順地伏在地上,下一刻卻突然暴起。若是平常,他自然動也不敢動。然而如今采香城中住了那麽多人族修士,他料定紀雍不敢動用魔氣,不一定就能攔住他。退路就在眼前,他如何甘心束手就擒?
然而他卻不敢與紀雍正面交鋒,一陣滾滾魔氣裹挾着他,沖向洞中去了。
洞中妖獸與這人擦身而過,直奔紀雍而來。這妖獸不過半人高,然而速度快若閃電。紀雍雖劍術了得,然而不能動用魔氣,不過凡夫之技罷了,如何能敵得過這靈巧的異獸?只見這妖獸快得只剩下一條黃影,上蹿下跳,逼得紀雍完全進不了洞口。
紀雍心中尋思,柘天一路逃到此處,還豢養妖獸守護,定是在這裏備好了退路。如果再拖得一時三刻,恐怕早讓他逃得沒影了。
他正盤算着該如何盡快攻入洞內,聽到身後風聲,心中已有了計較。只聽見那妖獸一聲嘶鳴,卻是中了一箭。那妖獸停下來擋在洞口,挑釁地朝天嘶吼了一聲。
只見那妖獸足有六七尺長,一身金黃皮毛油光發亮,生着一雙碧綠眼睛,冷冷地張着空中諸人。
紀雍擡頭望去,只見空中一行七人,皆着碧青長衫,背着長劍。另有一巨大碧綠石靈,神氣活現的樣子,神情好似真人。
紀雍見到碧衫長劍,便想,這當是滄州滄瀾門下忘憂城弟子了。人族三州,當屬滄州人勘測魔氣最為在行。或許就是柘天散發的魔氣引起了石靈的注意。
紀雍見了這些人族修士,卻半分不見慌張。他與那幾人點頭為禮,那妖獸一見他動作便毛發豎立,充滿威脅地低鳴起來。那幾人見狀,攜石靈俯身沖下,與妖獸戰在了一處。紀雍則閃身進入了洞中。
嚴毓一行人第二日一早便将那顆寄魂樹放置在晨光中,打算守株待兔。到了正午時分也不見動靜。恰好此時收到了忘憂城弟子傳信,說是發現了魔族蹤跡。嚴毓便帶着弟子趕去支援。臨走時江離見那老人家在太陽底下衰弱不堪的模樣,便将那顆寄魂樹放入儲物袋中,道:“我這儲物袋裏有點亂,你老人家将就一下。”說罷帶上孟寧,跟着其他人一道走了。
一行人禦劍而行,不過盞茶功夫便趕到了。此時忘憂城弟子與那碧眼妖獸相戰甚酣,因是歷練弟子,忘憂城帶隊的張藺原并未參戰,只是在一旁掠陣。他見嚴毓來了,便與他說明情況,道:“你來了甚好,你們在此把守,我帶忘憂城弟子進去看看。”
這張藺原說話一向言簡意赅,帶着些傲慢的命令口吻。他說罷,也不與嚴毓商量,将妖獸引向上清宗弟子,趁機便帶上一衆師弟進去了。楚懷寧只來得及跟江離打了聲招呼,便見那妖獸又氣勢洶洶地追了上來。
原來那妖獸被引入上清宗弟子之中,上清宗衆弟子猝不及防,又因為是初次對敵,被沖擊地陣型大亂。那妖獸職責便是守護洞口,它見那麽多人進入洞中,趁上清宗弟子忙亂的當口,轉身便追了上去。
嚴毓臨危不亂,沉聲道:“追上去,拖住它。”
上清宗弟子雖然心中緊張,但都大聲道“是”,法術劍術一股腦地朝那妖獸身上扔。那妖獸分外皮糙肉厚,挨了幾劍倒好像是被小刀割了一刀,也不甚在意。反而更加瘋狂地朝忘憂城弟子撲去。
張藺原暗想,上清宗枉稱人族修士之首,新一代弟子越來越不成器了。
眼看那妖獸越來越近,洞中狹長,無處躲避。他臉色微冷,從袖中抖出一張網來。這網顏色碧青,繩索上散發這熒熒青光,顯然是靠靈氣支撐。只見這網越長越大,直到将狹長的山洞分為兩段。那妖獸撞到網上,立馬便被彈回去。上清宗衆弟子正急追而來,那妖獸被彈飛到空中,看見身邊還有人影,竟然硬生生翻了個身,一巴掌向那個人影拍去。
那人影一聲驚呼,眼看妖獸掌間指甲尖利如刀,就要拍到她臉上,竟然忘了躲避。猛然間她腰部被人抱住,猛地往下一沉,險險躲開了一掌。卻聽到那妖獸一聲歷嘯,砰地一聲落在地上,腹間流血不止。
杜璎珞睜開眼,卻見是江離趁那妖獸攻擊她時,腹部空門大開,趁機一劍送入妖獸腹中,一劃到底,從而救了她一命。
那碧眼妖獸身受重傷,腹內內髒流了一地,卻仍然沒死,掙紮着起來攻擊。然而六人發現它也不是無堅不摧,心中稍定,攻擊更加有條不紊。加上那妖獸實力也大不如前,很快便被合力殺死。
此時張藺原已帶忘憂城弟子走遠了。嚴毓等人往前走,見這洞狹長無比,越往裏走越黑。偶爾有破陣的痕跡,或許便是忘憂城弟子所為。幾人一路暢通無阻,嚴毓心想,這叫什麽歷練?有心想讓幾人分開走,又怕出了個萬一回去不好交差。他給每人發了一顆月明石照明,道:“都走快點,盡快與忘憂城弟子彙合。”
山洞狹長,然而到了一處,忽然開闊起來。高度陡然拔高了數丈,長寬足有百尺,倒像是整座山被人掏空了一樣。山洞中央有一個深潭,微光下潭水漆黑,也不知有多深。
嚴毓道:“看來此處有暗河,大家都先停一下。”他說罷拾起一顆石子扔入深潭中,只見深潭裏“嗡”地飛出一群白蒙蒙的事物,在半空中将那塊小石子包裹着拖入潭水中了。衆人大驚,易琮道:“這是什麽東西?”嚴毓道:“這是白蠅,劇毒,群居,什麽都吃。被咬一口可不是好玩的。”易琮問道:“那我們怎麽才能過去?”
☆、采香城
易琮問道:“那我們怎麽才能過去?”
嚴毓道:“只有做一回飼主了。”他說罷讓六人在原地等候,轉身從那狹長的洞口離開了。幾人都當他是主心骨,他這一離開,幾人都斂聲屏氣,不敢大聲說話。江離見孟寧神情緊張,拍了拍他肩膀,略作安慰。孟寧不做聲,韓思明道:“我看到密密麻麻的東西就惡心。”杜璎珞笑道:“一個男人,這麽膽小。”韓思明道:“倒不是怕,就是惡心。”杜璎珞道:“我是在和你說話麽?誰愛理你啊。”她是極難接近的性子,若是看不上誰,就連話也懶得同他說。韓思明吃了個沒趣,沒話了。杜璎珞卻輕笑道:“你們看孟寧,吓得都發抖了。”孟寧知道她并無惡意,笑一笑便罷了。江離卻不喜歡她嘲諷孟寧,冷笑道:“你不怕,待會兒該你先過去才是。”易琮輕喝道:“噤聲!”
沒一會兒而就看見洞口傳來月明石的幽幽白光。嚴毓手裏拖着那碧眼妖獸的屍體,已經回來了。他将這屍體放在地上,随手撕下一塊,道:“一人拿幾塊,一邊走一邊投喂。”
那妖獸死得不太祥和,肉上沾滿了鮮血,又腥又臭。杜璎珞見了怎麽也不願意拿。江離道:“快啊,你不是要先過去嗎?”杜璎珞罵道:“臭江離!”易琮白了他一眼,道:“璎珞,你與我一起過吧,我幫你拿。”杜璎珞輕哼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幾人一邊飛行一邊投喂。只見前一刻水面還波平如鏡,只要上空有人飛過,便呼啦啦湧出一群白蠅來。幾人趕忙投下鮮肉,白蠅獲得食物,忙不疊地卷着回到水中。嚴毓解釋道:“白蠅是組織極為嚴密的群居生物,每個組織都有自己的領域,互相不會越界。所以我們這一路投喂的其實是不同的群體,而其他區域的白蠅也不會一起來攻擊我們。”
對付白蠅并不棘手,嚴毓閱歷豐富,見了非但毫無懼色,還能侃侃而談。一路說着,已經過了黑潭。黑潭前方分出三個岔路來,幾人在岔路前停住,紛紛看向嚴毓。嚴毓道:“這大概是魔人布置了來擾亂視線的。你們看這三條路,只有最右一條迷陣被破去,想來滄瀾門人走的就是這條道。滄瀾門石靈追蹤魔氣向來不會出錯,我們跟着他們走便是了。”
迷陣已被破去,幾人都加快了腳步。一路疾行,卻始終不見滄瀾門弟子的身影。嚴毓不禁暗想:“他們一邊破陣,還能走得這樣快嗎?”
隧道已經到了盡頭,耳邊隐隐傳出水聲。幾人沖出了隧道,視線陡然開闊。只見隧道外橫亘着一個長廊,也不知是人力還是天工所致,看起來質樸自然。廊外一個深澗,黑漆漆一片看不真切。但尚能聽到隐隐的水流沖擊聲,想來也不會很深。
滄瀾門靠近妖魔之域,平日多有歷練,臨陣對敵比上清宗弟子要鎮靜許多。此刻他們已封鎖住深澗,将那魔人圍困在長廊之上。張藺原閑閑立在空中,派遣調度同門進行圍攻,對這種魔人仿佛毫不在意。
江離環顧四周,見紀雍也在此處。紀雍也看見了他們,他曾與上清宗一行人有一面之緣,便上前來打招呼。江離問道:“紀兄,你怎麽也在此處?”紀雍道:“我與你們分別後,意外發現了這魔人的蹤跡,便一路追蹤在這裏了。想不到剛追上他,滄瀾門弟子便趕到了。現在沒我什麽事,正好在一旁看熱鬧。”
紀雍尾随魔人柘天進了山洞,他原本想讓那碧眼妖獸拖住滄瀾門人,借着柘天魔氣掩護,恰好可以施法破陣,沒一會兒便在此将柘天攔住了。沒想到他前腳破陣,張藺原後腳就帶着同門跟了進來。他只好收斂魔氣,讓滄瀾門人與柘天鬥在一起。
嚴毓道:“這麽說來,那洞中陣法都是閣下所破?”紀雍笑道:“見笑了。”嚴毓心想,難怪滄瀾門的人走得那麽快,原來他們也沒破陣。他這樣想着,心裏覺得平衡了不少,笑道:“閣下陣法修為精深,在下佩服。”
柘天魔氣沖天,直要融進沉沉黑暗中去,在多人圍攻之下也不見懼色,暗暗尋思脫身之策。孟寧道:“這魔人也挺厲害,這麽多人都打不死他。”紀雍笑道:“滄瀾門想要活捉呢,哪舍得打死他?”柘天見紀雍言笑晏晏,知道他定會取自己性命,張口便道:“你們放着真正的機要人物不管,反而來圍攻我這顆小棋子,又能得到什麽機密了?”
在場諸人除了紀雍,都互相知根知底。十多道眼光刷刷地盯在了紀雍身上,紀雍卻灑然一笑,道:“死到臨頭,還挑撥離間。”說罷袖袍一甩,十多根短箭迅速地朝柘天飛去。圍攻柘天的諸人連忙閃躲,柘天卻不閃不避,祭出一塊大盾,迎擊上去。箭雨噗噗射入盾中,被盡數檔下了。那盾碩大無比,重重落在石廊上,将石廊震得一顫。此時上清宗弟子也加入了戰團,局面一陣混亂,反而對柘天有利起來。紀雍想要趁機插手,卻被張藺原牢牢看住,不由氣道:“你總盯着我有什麽用?”張藺原默然不語,徑直攻擊了上來。紀雍一味閃躲,并不還手。
柘天又重重擊了一下那巨盾,石廊一陣震顫,裂縫加大了許多。江離猜到他或許要借着這巨盾逃脫,仗劍将柘天逼開,急急道:“不要讓他靠近那盾牌。”柘天假意後退,待衆人将要攻到時,念訣将盾牌召喚到身前。這盾牌他修煉多時,此時心随意動,衆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那盾牌已将諸多攻擊盡數擋下了。
那塊黑色巨盾此時仿佛蓄足了能量一般,發出了萬丈光芒。“砰”地一聲炸了開來,法器自爆,威力非同凡響,石廊轟然倒塌。離那盾稍遠些的弟子紛紛禦劍而起,但近些的弟子就命懸一發了。嚴毓本在一旁掠陣,他處變不驚,快若閃電,一手抓住一人便往後退。才發現是易琮與張俞儀,而江離仍在危險之中。
紀雍瞥見江離身陷險境,也顧不得與張藺原周旋。他一掌逼開張藺原,向江離飛去,在最後一刻将江離拖了出來。他這一出手,自然便露了魔氣,石靈虎視眈眈地盯着他。而韓思明儲物袋中那塊測異石察覺到紀雍的魔氣,竟破袋而出,自顧自飛着逃了。韓思明想起這破石頭見到紀雍時,抖了兩下就不敢再抖了,估計就是被紀雍給吓住了。韓思明總算回過味來,心中恨恨地暗罵:你作為一塊石頭,膽子要不要這麽小?
石廊已破,巨大的石塊紛紛往下落去。衆人只好禦劍立在空中。此時柘天已趁亂逃了,衆人都團團圍住紀雍。
江離才剛脫險,環視一圈,不見孟寧身影,問道:“孟寧呢?”衆人面面相觑,這才發現孟寧不見了。
☆、采香城
江離看着這破碎的長廊,才想到孟寧的禦靈符還在自己身上,他顫聲道:“孟寧還不會禦劍。”縱身便往深澗內追下去。
楚懷寧叫道:“阿離!” 亦縱身追下。上清宗門人心憂孟寧,也跟着禦劍墜入深澗之中。卻聽到一陣轟隆聲,一陣陣碎石墜下,幾人靈巧地避過。才發現紀雍與張藺原打起來了。他兩人都修為不俗,這山洞原本就被那巨盾炸出了許多裂痕,如今兩人一交上手,這洞就更加搖搖欲墜起來。忽然“轟”地一聲巨響,洞頂石塊夾着粉塵像雷雨一般落下來,兩派門人都被吓了個措手不及,紛紛躲避。他們到底并非凡人,雖然受了些輕傷,卻并無大礙。
此時,深澗裏忽然傳來一陣水聲,底下一陣吸力傳來,衆弟子身體一沉,不得已随那股巨力一塊墜了下去。衆人墜落了一段,忙亂中緊緊抓住岩壁。雖然有驚無險,但吸力巨大,此時已不能禦劍了。
江離抓住涯邊一塊石頭,向深澗內望去,只見澗內漆黑一片,已經不見了孟寧的身影。
張俞儀道:“這下面太危險了,我們先上去吧。”易琮斥道:“同門生死未知,你竟想着獨自脫身!”張俞儀道:“那還能怎麽樣?大家一起死在這裏嗎?”杜璎珞道:“哪有那麽容易就死了?”她說罷望向江離,卻見他神色惘然,也不知在想什麽。
嚴毓道:“底下肯定有修為極深的妖獸,我們先上去。”他沖上方紀雍張藺原二人喊道:“別打了,先救人。”他說罷拉上易琮,便要借着牆壁縱身上躍。易琮道:“你帶璎珞先走。”杜璎珞卻道:“你去吧,我要和江離在一塊兒。”易琮神色消沉,嚴毓卻不再管他,一手拉着易琮,一手攀岩壁,幾個縱躍跳出澗外,将他扔進了來時的隧道之中。
紀雍與張藺原仍然打得難舍難分,紀雍即便想要下去救人,也□□乏術。嚴毓見他倆指靠不上,便不再勸說。他從儲物袋中掏出兩根長繩來,與易琮一人持一根,從岩壁便垂下去,喊道:“抓住繩子,我拉你們上來。”澗內黑漆漆一片,他也看不清底下的情況。只覺得繩子一重,便往上拉。拉了幾輪也不見江離與杜璎珞的影子。
深澗內幾人抓着岩石靠在崖邊。楚懷寧道:“阿離,咱們先上去,以後再來找吧。”江離淡淡道:“好。”楚懷寧道:“你可不要做傻事。”江離道:“沒事,你從那邊上去吧。我和璎珞走另一跟繩。”楚懷寧道:“你可不要騙我,我看着你上去。”江離讓杜璎珞抓住繩子上方,他抓住末尾。上方的人感受到繩子承重,便開始往上拉。江離道:“我何時騙過你?”
易琮向深澗叫道:“璎珞,你還好嗎?”他的回聲在深澗內四處游蕩,卻沒人回答。此時忽然覺得繩子一重,他心中一喜,連忙便往上拉。突然間澗底又傳來水聲,一股更大的吸力傳來,他趴在澗邊也差點栽下去。繩子突然一輕,像是底下的人突然失手了。易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差點就哭了出來。此時卻覺得繩子又重了,好像那人又重新抓住了繩子。他心中稍定,重新開始往上拉。拉了一程,見果然是杜璎珞,他才放下心來。
這次一起上來的是杜璎珞與楚懷寧。楚懷寧見到杜璎珞,問道:“阿離呢?他不是說跟你一起上來的嗎?”杜璎珞兩眼通紅,“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道:“他,他跳下去了。”楚懷寧見那繩子在杜璎珞腰上打了一個結,恍惚想到什麽,質問道:“是不是因為你?是不是為了救你?”他面色狠厲,眼眸中多了幾分戾氣,厲聲道:“怎麽不是你?活該是你才對!”易琮道:“璎珞都說了,是他自己跳下去的,關璎珞什麽事?”楚懷寧見他語氣淡漠,拔劍出鞘,眼看就要動起手。好在他同門及時将他拉住了。嚴毓亦道:“先別吵了,我下去找他們。”楚懷寧狠狠瞪了杜璎珞一眼,道:“我也去。”連素日與江離不和的易琮也要跟着下去,嚴毓阻止道:“你們在這兒老老實實待着,別下去添亂。”
四周一片黑暗。
耳邊有一個聲音在喚他:“小子,小子,醒醒,醒醒。”
江離只覺得身下硌人得慌,身上又壓着什麽重物,全身上下只一條手臂可自由活動。他揮手将身上的重物推開,觸手覺得滑溜溜的,也不知是什麽東西。他想起身上還有一顆月明石,便将那小石頭摸出來。借着瑩瑩的光,看清了剛剛推開的是一條大魚,身下躺的是一塊凹凸不平的石頭,難怪那麽硌人。
“小子,這是哪呢?”這聲音又問道。江離擡頭望去,只見空中飄着一道頭發雪白的鬼影,正是寄居在寄魂樹中的那個老人家。江離搖搖頭,道:“不知道。”他舉着月明石四處尋找,忐忑地喚道:“孟寧,你在嗎?”
這空間甚大,月明石光芒之外仍黑黝黝一片。那老人家飄在江離身後,瑟瑟道:“這是哪裏啊?人家好怕怕。”江離舉着一顆月明石,仍邊走便邊呼喚孟寧。此地雜物甚多,碎石、木塊、魚蝦、水混在一起。他見到雜物堆積過多的地方都一一翻開尋找,唯恐孟寧被壓在下面。他一路尋找,直到面前一紫紅色凹凸不平的牆壁處,才看見一片白色衣角。他連忙翻開覆蓋其上的雜物,見一人雙眼緊閉,渾身濕漉漉地躺着,果然是孟寧。
江離扶起他,溫聲喚了幾聲,孟寧才醒過來,仍有些迷糊的樣子。江離問道:“孟寧,你覺得怎麽樣?”孟寧細聲道:“腿,腿疼。”又問道:“你怎麽在這裏?”江離伸手一摸,孟寧便“嘶”地叫了一聲。江離撩起他下裳,柔聲道:“你忍着些,我幫你看看,大概是骨折了。”
這時他面前那牆壁模樣的事物突然一陣收縮,其中縷縷湧出一些透明的液體出來。空間仿佛突然狹小了一般,四周的雜物都鋪天蓋地像兩人湧來。江離抱起孟寧,堪堪躲開了。空間裏又一陣波動扭曲,江離不明就裏,只好抱着孟寧狼狽地躲避。
那白色透明液體越積越多,一些魚蝦眼見着就被腐蝕了。江離不敢讓那液體沾身,只好盡量往上飛。那鬼影老人家也飄在他身後,直叫嚷:“好可怕,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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