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孩兒抽哪門子煙

七年前的十六強晉級賽是雙人模式,抽簽決定了他和易州分到了一組,兩個人悶在小黑屋,吃睡都在裏面,日夜颠倒花了一周寫出來兩首歌。

“遠兒,第一場雙人組合賽你想用哪一首歌?”易州慵懶地半靠在電子琴旁,頭發炸成了一團,一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宗遠坐在地上,對着畫得亂七八糟的紙稿摸下巴,“第一首我挺喜歡,可惜曲調沉了,我倆頭一次合唱,先唱第二首吧。”

易州打了個響指,“成,那就第二首,第一首的曲哥免費送你。”

“你不是說一共兩場?第二場咱們就唱第一首歌,一準贏。”宗遠信誓旦旦道。

易州愣了愣,笑了,“得嘞,聽你的。”

晉級賽舞臺上他們合唱了第二首《無愧》,不出意料,強強聯合總積分排名第一。

可宗遠萬萬沒想到,兩場組合賽是易州逗他的,節目組在組合賽後安排的第二場是二選一,也就是說,哪怕是總積分排名第一的他們,也會被淘汰掉一個人。

可第二場比賽,他和易州只準備了一首歌。

宗遠先上的場,他把剩下的那首歌留給了易州,演唱了一首毫無準備的歌,臨時的選擇讓他頂着沉重的壓力。

而那首被他留下來的歌,易州并沒有演唱,他甚至壓根就沒從舞臺的那扇門走出來,聽到主持人說他退賽的消息時,宗遠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連比賽結果都沒聽,一路沖回宿舍,易州的東西全部被搬走了,空蕩蕩的床鋪和衣櫃,他看見木櫃上貼着一張便利貼,簡簡單單寫着龍飛鳳舞的兩個字:加油!

在一個房間裏相處了大半年,突然的離開的時候,他竟然連個擁抱都沒給他留下。

他突然想起來,從小黑屋走出去的前幾分鐘,易州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遠兒,第一首歌你可得好好唱。”

他當時只以為易州口誤,因為他們即将合唱的是第二首。

後來才想明白,一開始這首歌易州就是為他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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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天的晉級賽,他贏得徹底,也輸得一敗塗地。

……

從回憶中走出來,易州已經将《無知》的第一段詞已經差不多唱完了,工作人員遞來話筒,他站在幕布後。

音樂正好到了那個點,面前的門被操控開,漆黑突然被琳琅鋪蓋,宗遠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适應光亮,他握着話筒唱出了久違的詞。

“我聽見有人對離去的愛渴求原諒,

朝着遠走高飛的人說後會有期,

在有恃無恐地成長,

失去後不慌不忙,

以為兜兜轉轉還能回到手上……”

宗遠睜開眼的剎那,從易州的眼裏看到了詫異,也聽見了全場壓抑的驚呼。

他一步步走下臺階,來到了舞臺中央。

“在哭嗎,說有緣再續,都是空歡喜一場

無知啊,他遮住傷疤,走向沒終點的地方……”

易州立在原地,後知後覺地走到他身邊。

易州看着他,他卻沒有與他對視,沖着觀衆的方向,手裏的話筒越捏越緊,肩頭突然被人輕拍了兩下,宗遠身子頓了一下,這個感覺,一如當年那扇小黑屋的門前。

宗遠莫名覺得有些難受,這個不起眼的動作,在他的記憶裏是個離別的訊號。

在舞臺上一向發揮穩定的宗遠,今天有些崩潰的痕跡,他努力調整情緒,餘光看見身邊的易州拿起話筒,為他和音了最後一句。

“這條路太長,我又開始了流浪……”

一曲罷,觀衆們都停留在剛剛的曲調裏,宗遠也沉浸在裏面沒出來,他以為所有的交集僅限于“作詞:宗遠;作曲:易州”,卻沒有想到,這首歌讓他們重新站在了同一個舞臺上。

易州先走出這首歌,沖臺下鞠躬,宗遠無意識地效仿了他的動作,易州見着了眼裏沾染幾分笑意。

易州拿的是他慣用的話筒,他們離得近,宗遠可以看到看似平平無奇的話筒上,刻着“YZ”。

主持人适時走上舞臺,“感謝易州,感謝宗遠,這首歌仿佛帶我們又回到了七年前的夏天,真的是回憶滿滿。”

在觀衆不絕的掌聲中,主持人繼續道:“易州老師的作品裏沒有這個風格的歌曲,其實看到作曲人是您的時候都不敢相信。”

“風格不同也都是我親兒子。”易州說完看向宗遠,笑問他,“遠兒呢?你對自己這不受寵的兒子有什麽想法?”

宗遠正對這個比喻有些納悶,這首歌是他兒子,也是自己兒子,那他和他算什麽?

突然被點名,宗遠呆愣地偏頭,之前和主持人對臺本的時候可沒想到易州會臨時給他加戲。

“沒有不受寵。”他握起話筒,冷冷道。

萬年不變地少言少語和答非所問,還是不變的配方,惹得臺下一陣哄笑聲。

易州也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更猖狂了,“好,受寵,臺下朋友們的笑聲稍微收斂一點,我們遠兒臉皮薄。”

觀衆裏有些姑娘立馬捂上嘴,卻看見笑得最明顯的人就是臺上的易州。

後面的劇情都是按照臺本走,沒有別的小意外發生,宗遠下臺的時候松了口氣,易州看他的時候,總讓他有一種自己随時會被提問的錯覺。

宗遠大步走在前面,腳步生風,易州跟在後面,見追上人再無望,無奈搖了搖頭。

回到休息室,白臨才有機會往他身邊湊,“遠哥,和州哥同臺的感覺怎麽樣?”

宗遠瞥了他一眼,脫掉身上的外套,沒說話。

“遠哥,你是不是害羞了,我剛剛在後臺可是看着的,州哥一個勁示好,你怎麽沒反應啊……”

白臨一張嘴叭叭個不停,宗遠本就思緒混亂的,被他這麽一鬧更是煩得不行。

“你明天去找齊高陽。”

白臨一聽齊高陽的名字,立馬抛去八卦,“幹啥啊遠哥,有什麽要我傳達的嗎?”

“換個話少的助理。”宗遠拿起自己的手機,出了門。

白臨愣了一下,沒想到工作離開得這麽快,立馬收拾好東西跟着去追宗遠,他遠哥心軟,多賣賣慘也許有用。

宗遠一個人大步往外走,有種迫不及待要離開這裏的意思,不料剛從後門走出去,就見着易州正叼着一根煙懶散地坐在外面的花壇上,背後就是個呲水的噴泉。

宗遠猶豫要不要繼續往外走,易州那個位置是他的必經之地。

還沒想清楚,易州就率先看見了他,沖他勾了勾手,宗遠環顧四周,沒見着半個人影,遲疑了兩秒,朝他走去。

易州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瓷磚,朝着那個位置微微颔首,“坐。”

“鄭淮呢?”宗遠坐了下來,問道。

易州挑了挑眉,有些詫異,這可是今天他主動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雖然提到的是別人……

“東西忘拿,回去找了。”因為咬着的那根煙,易州說話有些含糊,“這麽多年沒見面,也不跟你哥打聲招呼?”

宗遠沉默沒開口。

易州将吸了半根的煙撚滅,嘆了口氣,“什麽毛病,以前不是挺活潑嗎,現在誰教的沒大沒小?”

“州哥。”宗遠輕輕喚了聲。

他太久沒呼喚這個名字,以至于叫出口的剎那,有點不太真實的感覺。

易州滿意了,嘴角微揚,帶起一個張揚的微笑,“要不要來根煙?”

宗遠聽着怔了一下,易州從口袋裏掏出一盒嶄新的煙,看樣子是趁鄭淮不在新拆的,他撚了一根出來,遞到宗遠手邊。

宗遠下意識接住,煙卻被他抽了回去,聽到耳邊他說:“小孩兒抽哪門子煙。”

宗遠眼裏閃過迷茫,看自己空蕩蕩的手,笑了笑。

易州盯着他的表情,看到他隐隐約約的微揚的唇角,有那麽一瞬間的不可置信,宗遠出道這麽多年,尤其是近兩年,易州看到的每一篇關于他的報道,就沒見這人真笑過。

“笑了?”易州直白問他,“樂什麽?”

“我二十六了。”宗遠說。

易州也笑了,脫口而出,“哥總當你還十八。”

這話若是旁人說,不是恭維就是嘲諷,可到了易州嘴裏,卻有不同的意思。

哪一年他們相識的時候,他正好十八歲。

宗遠心像被什麽紮了一下,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曾經無話不談勾肩搭背的親如兄弟的兩個人,為什麽他會一聲不響的離開,為什麽這幾年好不容易同時出席的晚會上,他們總在擦肩而過。

“怎麽了,不讓抽煙生我氣了?”易州将煙盒塞回口袋,漫不經心地問道。

宗遠搖頭,“沒有。”

“這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嗓子幹淨,別毀了。”

“嗯,我知道。”宗遠應了一聲,算是聽進去了。

一如別人口中的惜字如金,易州無奈扯了扯嘴角,以前那個小話痨被他藏哪去了?

易州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打量了幾圈,宗遠垂頭坐那不知道想着什麽,似乎并沒有被他的視線所打攪。

太瘦了,易州心底感嘆道。

當個藝人怎麽能把自己累成這幅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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