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哥這回不走了
唐時還在樂此不疲地說着話,易州已經晾好衣服端着果盤過來了,放到茶幾上,“冰箱裏只有點枇杷了。”
唐時看着眼睛就亮晶晶的,伸手去抓了倆,剝開皮塞進嘴裏,“哥你真是太好了,還記得我最喜歡這個。”
“往邊上坐點,湊一起也不嫌熱。”易州把唐時趕開了些,坐到兩人中間,看了看盤着腿坐在沙發上打坐一般的宗遠,拍了拍他的腿,“藥吃了嗎?”
“不用吃了。”宗遠淡淡回應道,“已經退燒了。”
易州不太放心,又擡手去摸他額頭,宗遠腰往後仰了仰,躲開他的觸碰,“我早上用體溫計量過了。”
易州看了眼擡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來,起身去抓了幾個枇杷過來,剝開皮遞到宗遠面前,“吃點水果,潤肺的。”
宗遠視線落在自己嘴邊的枇杷,“我不愛吃。”
“挑食的毛病也不改改。”易州順勢塞進自己嘴裏,“喜歡吃什麽,哥下午去買。”
宗遠搖頭,“不用麻煩。”
他出了趟門以後好像更冷淡了,易州沒明白,他才發現自己再見宗遠時,對他的了解少之又少,之前他們同吃同住那會兒,宗遠還是個活潑的孩子,有時比唐時的話還要多,和現在沉默寡言的他判若兩人。
如果說時間讓人成長又讓人改變,那易州沒有參與到這個過程裏來,所以現在看到的宗遠熟悉又陌生。
“哥,中午燒糖醋排骨吧?我在國外饞好久了。”唐時這時吃完了半盤枇杷,湊上來道。
易州想了想早上翻看冰箱時裏面所剩的肉菜,點頭,“等會讓阿姨來做。”
“哥親自下廚啊,你做的才是那個味兒!”唐時忙拒絕道。
唐時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跟以前的宗遠似的,總愛撒嬌,易州磨不過他,三五句就應下來了。
易州又看向宗遠,“遠兒要點個什麽菜?哥這幾年可是學了不少手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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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餓,頭有點暈,想去睡會兒。”宗遠下了沙發,光着腳就上樓了。
易州看了眼留在原地的兩雙鞋,又看了看消失在樓梯轉角的宗遠,覺得有些不對勁,問唐時,“你們剛聊了什麽?”
唐時還在偷吃剩下的半盤枇杷,含糊道:“沒聊什麽啊,都是我在說,遠哥跟外面的傳言一樣,不愛說話。”
易州看他說的不似作假,可剛剛在外面,宗遠還沒這麽冷淡,難道是真的不舒服?
“對了,哥,遠哥身上穿的那身衣服,是品牌商專門為你量身定做的那套吧?全球可就這麽僅有的一件。”唐時問道。
易州沒說話,算是默認了,起身朝樓上走去,房門緊閉,他敲了敲門,“遠兒?”
裏面沒什麽聲響,易州推門進去,看宗遠正戴着耳機,拿着一支筆在寫字板上奮筆疾書,沒注意到易州的到來。
易州伸頭看去,頭頂的光亮瞬間被遮擋,宗遠下意識地遮住寫字板,擡頭看見是易州的時候才慢慢挪開遮擋的手,有些驚訝地看着他,仿佛是在問他怎麽來了。
易州看着他護寫字板的動作心裏沒來由的一酸,這傻孩子身邊得是些什麽樣的人,才能讓他潛意識裏這麽防備。
易州坐到他旁邊,“頭疼怎麽不休息?”
宗遠眼裏黯澀,頭疼不過是個借口而已,只是想躲開他們的相處,不然總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唐時他...”宗遠問道。
易州愣了愣,覺得他對唐時好像有些抵觸,想着或許是宗遠如今的性格內向了,所以對陌生人都格外敏感。
“你應該知道,以前我們是一個組合的,不過大半年沒見了,他家裏關系比較亂,不喜歡回去住,所以常來我這,你要是不習慣,我讓他下午走。”易州難得這麽耐心地對誰解釋。
宗遠收回目光,搖了搖頭,“不用,我下午回A市。”
昨天還說想在這住兩天,今天就要趕着回A市了,這話說出來如果不是他心裏有事,別說易州不信,旁人都不會信。
對上易州探究的目光,宗遠眼神有些閃躲,“經紀人催了。”
易州瞥了眼床頭櫃上那個沒電的手機,宗遠的謊言不攻自破。
他的手機昨天來的時候就被丢一邊,後來晚上他過來給宗遠關燈的時候就看着沒電自動關機了,現在說是經紀人催促,難不成靠的是意念溝通?
宗遠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知道自己說漏了,抿了抿唇,終究沒開口解釋。
“鬧什麽別扭?”易州問。
再多說宗遠這心思就包不住了,在他面前想要維持淡定太難了,宗遠輕咬了咬下唇,覺得自己有點控制不住壓抑的情緒。
“我能睡會嗎?”
他僵滞半晌就說出這麽一句,易州有些挫敗,“那你睡吧,吃飯叫你。”
“好。”宗遠躺下蓋上被子,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垂下。
易州起身出了門,在樓梯轉角站了好一會兒,從前那個比唐時還鬧騰的小孩兒,在他面前穿上了一層保護衣。
宗遠本來是為了逃避話題才說的睡覺,誰知道躺下以後就真的睡了,夢裏又回到那個不太大的小宿舍,易州跟他說自己憧憬愛情,想要找個溫柔賢惠的女孩,會依賴他陪伴他,從結婚到孕育生命再一點點變老。
宗遠驚醒時一頭冷汗,剛剛夢裏那段太真實,仿佛就是易州在他耳邊說的。
宗遠坐起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漸漸覺得眼前都有些模糊,他悶靠在那,抱着膝蓋不停用手背擦拭眼睛。
其實只是喜歡了一個男孩子,為什麽說出口就這麽難。
兩年前易州第二次演唱會,也是他回國後易州開的第一次演唱會,他買了張入場券,卻因為工作結束後飛機延班,趕到地方的時候工作人員已經在清理現場了,他有些不死心地拉着別人問,到底是躲不過被告知演唱會已經結束了的命運。
不過是錯失了一場易州的演唱會,可他在那個下着小雨的黑夜裏卻覺得這就是和易州一次次錯過的現實,哪怕是當個觀衆,以這樣的方式離他近一點,他都做不到。
徹夜冰涼,他握着酒瓶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頭發被淋得濕漉漉的,整個人猶如落湯雞一般,他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他沒有家,僅有的溫暖都是來自于曾經的,那個和他漸行漸遠的人。
齊高陽找到他的時候,他猶如一個流浪漢席地而坐,巷尾的垃圾桶離他不過十幾米之遙。
齊高陽說,你這個樣子,真像個垃圾,如果不是怕明天的娛樂頭條說宗遠你死在街頭,我哪裏需要大半夜出來找一個酒鬼,真晦氣。
宗遠聽着卻笑了,他說:州哥,你來了。
......
外人看宗遠,都是他光鮮的一面,青年原創歌手,橫掃各種獎項,承包各大音樂平臺榜單前排,每張唱片的銷量都是旁人可望不可及的,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天之驕子,在自己的心結裏沉溺,借着深夜的酒精麻痹自己。
他也曾想試着去喜歡一個女孩,或者是放棄易州去喜歡一個別的男孩,後來他才發現,自己哪裏有其他選擇,他只能喜歡易州一個人而已。
敲門聲傳來,宗遠慌慌張張地揉眼睛,一頭紮進被子裏佯裝熟睡。
易州推門走進來,隔着被子拍了拍他,“起來吃點飯。”
宗遠知道自己現在睜開眼便是通紅,背對着他緊閉雙眸,“我不吃了。”
易州皺了皺眉,都瘦成這幅皮包骨的模樣了,不僅挑食,還作息不規律,“不行,多少得吃點。”
他掀開被子,将宗遠拉了起來,他常年鍛煉,臂力豈是宗遠能夠比得上的,沒僵持多久,人就坐了起來。
他還閉着眼,低垂着頭怎麽也不肯擡起來,易州還當他起床氣,張羅着給他整理了一下皺在身上的衣服,剛上來時沒忘把他之前丢在客廳的拖鞋拎上來。
易州半蹲着身子給他穿上拖鞋,一擡頭,看見宗遠眼眶附近的紅,心頭猛地一跳,“遠兒?”
宗遠知道自己藏不住了,睜開眼舔了舔唇,對上易州的目光,“我做噩夢了。”
他這話也沒騙他,只是易州想不到,什麽樣的噩夢會讓宗遠情緒失控。
易州心底裏有種說不上的心疼,伸手想拍拍他肩膀安慰,卻被人躲了過去,還沒來得及失落,就聽他說:“你別拍我肩膀,你以前就是這樣,然後走了。”
他的聲音不高,鼻音帶着低啞的嗓音沉悶得可以,卻像是拿着刀在他心頭一筆一劃刻了上去,也算是明白為什麽最近幾次他拍他肩膀的時候,遠兒為什麽總是在躲開。
明明知道躲過這個動作改變不了現實,還是堅持着死守着這不算阻止的阻止。
“哥不會走了。”易州還蹲在原地,擡頭盯着他的雙眼,“遠兒,哥這回真不走了。”
宗遠鼻子一酸,睜着眼不敢眨,逐漸深紅的眼眶扣留着淚水,眼裏閃着光。
“我沒怪你。”宗遠啞着嗓子說道。
“我知道。”易州輕聲道,“你沒怪我,是我不對,我沒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