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以後盯着你

宗遠不知道對面坐着那個人的龌龊心思,得了句“那別吃了”後,撐着腰在不大的客廳裏走來走去消食。

這麽久過去,每回敷衍兩口,宗遠都忘了吃撐是什麽感覺了。

易州的目光一直鎖定在他身上,正常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格外寬大,衣服下那雙修長的腿,和他雙手掐着的細腰,冷白色肌膚的肩頸,無一不讓他小腹湧着火。

“禽獸。”易州低聲咒罵自己。

對着像上好琉璃水晶一般剔透幹淨的遠兒,他坐在這看看竟然就有了反應。

易州又扒了幾口飯,洩憤般将水喝了半瓶,起身收拾了一下桌子。

宗遠吃飯格外秀氣,所以他那邊幹幹淨淨,所有的餐具食盒都擺放得整齊,再看自己這邊淩亂的一堆,越發覺得他們太過于般配。

易州收拾好以後再看宗遠,還皺着眉頭在來回走動,“才吃這麽點就撐了?”

宗遠看向他,目光有些譴責,“暴飲暴食不好。”

自己在餐桌上拿他太瘦得多吃說事兒,他就用暴飲暴食對身體不好反駁自己。

明明是被責怪了,易州卻覺得有些開心,宗遠肯跟他鬧這種無傷大雅的小脾氣,是在親近他。

宗遠都做好了他黑臉的準備,沒料到他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晚上要住嗎?”宗遠問他。

易州搖頭,“不了,我讓鄭淮給我安排地方了。”

宗遠有些失望,莫名地有些後悔自己沒搬進大點的房子。

這公司準備的宿舍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可惜只有一個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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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易州是嫌條件不好才要走的,實際上易州是太上頭了,宗遠一直在他面前晃蕩,他一個孤寡這麽多年的男人,一腳都快邁進三十歲大門了,總會有點情不自禁。

窗外一道驚雷,夏季的夜裏總伴着電閃雷鳴,緊接着就是瓢潑大雨,雨水擊打在玻璃上,撞擊出不小的聲響,宗遠偏頭看外面這場來得有些匆忙的雷陣雨,期待它下得久一點。

易州也聽到了聲響,有些無奈地笑道:“看來借你的地方待得久一點。”

“嗯。”宗遠的聲音裏摻雜了些許雀躍。

易州走去替他把半扇窗戶關上,防止飛奔而入的雨水打濕了窗簾和窗前的木架。

“你寫的曲子?”關好窗,易州看到窗前木架上塗塗畫畫的紙稿,問道。

宗遠點頭,“還沒寫完。”

易州坐到木架前,白紙上被塗改了多層,幾乎隔一小段就有好些黑墨,足以看出來譜寫的人當時內心有多複雜。

宗遠所有的歌曲幾乎都是自己作詞,但是作曲一般是旁的人,七年前不作曲是因為他專業知識水平不夠,後來回國為什麽也沒寫曲,易州不太明白,或許只是各人喜好。

他對着半個篇幅的曲哼了幾聲,好像感覺到了溫柔的氣息,就像是一個懷揣愛慕的少年,坐在花草芳香的莊園,拿着心愛的玫瑰,想把自己的心聲唱給某個姑娘聽。

小遠兒他是...思春了?

易州偏頭看了宗遠幾眼,心裏有點不是滋味,照理說自己弟弟春心萌動該是令人開心的事,可他這一瞬間竟然有點想獨吞他的那顆琉璃心。

“遠兒這首歌若是發出去,估計誰都知道你鐵樹開花了。”易州隔着矮櫃調侃他。

宗遠愣了愣,突然想起木架上擺放的竟然是那首曲子,臉有些發熱,微微泛紅,“我不發出去。”

“嗯?”易州有些奇怪,“為什麽?”

“這個曲子,我改了好多年了,不想唱給別人聽。”宗遠回答道。

易州的視線又重新挪回那張紙上,看得出最底的那字跡是一筆一劃謄抄的,最初的那些曲調更直白,他每改一次,就會讓感情更隐晦一點。

可是愛這種東西,哪怕放進曲子裏,都難以掩藏。

易州仔細地看那張紙,宗遠在這邊有些坐立難安了,他太清楚上面寫了什麽,被塗塗改改了什麽,哪怕沒填詞,以易州的水準……

好在易州看完後沒說別的,起身四處走走。

宗遠的胃有些不太舒服了,抱着靠枕坐在那看易州翻翻這個,碰碰那個,對什麽都很感興趣的樣子。

屋子裏的兩人都沉默着,易州看完了他屋裏擺設的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又坐回木架前,替換了一張稿紙,捏着筆在上面寫着什麽。

窗外的雨一直沒停,盡管電閃雷鳴後的狂風暴雨沒有維持多久,但頭頂的那片雲彩似乎都在幫着宗遠留下易州。

“你平時在家都做些什麽?”易州偏頭問他。

宗遠頭枕在膝蓋上的枕頭上,塞了棉的靠枕擠壓着胃部,讓他覺得好受一點,“寫歌,彈琴。”

易州微微發怔,沒料到小遠兒日常會這麽枯燥,“不看電視?”

“都是演的。”宗遠說。

有時候看得太明白反而不是好事,易州笑着搖搖頭,他和宗遠一樣,很難把自己代入進那些無聊的電視劇裏去。

又是一陣無言,安靜的客廳裏,易州恍然間聽到一聲低吟,像是壓抑着痛苦的聲音。

他起身走向宗遠,他維持這個姿勢已經半個多小時了,走近看,才發現他被碎發虛掩的額頭下,泛起密密麻麻的冷汗。

“遠兒?”易州蹲下身子,半跪在他身邊,“哪裏不舒服?”

宗遠半眯着眼,眼神有些無力,“胃……”

易州沒料到他竟然在自己的眼皮下也要忍耐,看他這副模樣,定是一早就不舒服了,“家裏有胃藥嗎?”

宗遠搖頭,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沒有…吃…完了。”

易州蹙着眉頭,看了看窗外又卷土重來的暴雨,去廚房将熱水燒上,拿起門邊的雨傘朝外走,“等我一會兒。”

風吹着雨水淋濕他的褲腿,昂貴的鞋被地面上肮髒的水沾上,易州撐着傘憑着記憶尋找附近的藥店,心裏有種壓抑的沉重。

哪怕七年沒相處,可他明明一直關注着宗遠的一舉一動,他竟然不知道宗遠有胃病,今晚的外賣是他點的,那些飯菜是他逼着他吃下去的,打着為他好的旗號,連基本的保護都沒給他。

自己就在身邊,他卻不肯開口提一句,忍耐着是因為早已習慣如此,還是不想對自己有些許依賴。

他大步走在雨裏,濕透的後背也感覺不到半絲涼意,一顆心像是被泡在水裏,都嘗不出溫度。

匆匆回到宗遠家裏,易州幹脆脫掉濕透的上衣,省的涼氣帶到了宗遠身邊,端着溫熱的水到他面前,“這個藥你過敏嗎?”

宗遠還維持着他出去時的姿勢,看了眼他手裏拿着的藥盒,搖了搖頭。

易州将熱水端到他嘴邊,“喝一口,我涼過了,不燙。”

宗遠渾身癱軟,能保持着這個姿勢已經是格外艱難,只能順着他喂的動作喝了口熱水。

“再喝一口?”易州慫恿道,滿心想的是熱水暖胃,也許能緩解一點。

宗遠又慢吞吞喝了一口,只是這次還未咽下去,他眉頭猛地一緊,從單人沙發上摔在地上抱着垃圾桶開始嘔吐。

易州還端着水杯,看着眼前的畫面,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那些他強制他吃下去的,喝下去的,以為為他好的,最後都以現實的形式狠狠拍在他的臉上。

他忙放下水杯,蹲到他身邊不停幫他輕輕拍打後背。

宗遠吐得胃裏的酸水都像被抽幹,才停了下來,淚水糊滿整臉,幹瘦的手臂伸向茶幾,摸索着什麽。

易州把濕巾拽了過來,遞到他手邊,看不明白到這個時候他還在固執地堅持着所謂的形象。

“要漱口嗎?”這回,易州不敢再要求他什麽。

“要。”宗遠擦拭完臉上不堪,低聲道。

易州把水遞給他,看他從容優雅地漱口,明明不太雅觀的動作,卻被他端起了個範兒,如同家常便飯。

水杯空了下來,易州去重新給他倒了杯水,宗遠坐在地上,掰開藥放進嘴裏,似是感覺不到苦澀,易州将水杯塞進他的手裏,偏過頭不忍看他這麽淡定的模樣。

“胃病多久了?”易州問。

宗遠喝了口水将藥丸吞下,剛剛吐過以後,胃已經好受不少,地上鋪着軟和的毛毯,不用擔心着涼,這麽靠坐着還算舒服。

“不記得了。”宗遠說。

他已經記不得第一次胃病發作是什麽時候了,這種病需要漫長的時間調理,他是絕不可能做這種事的,每次突發性胃潰瘍住進急診室以後,他才會在那段時間稍微對生活作息妥協一點。

如果不是想唱歌,或許他對自己這具身體早就沒有了愛慕之心。

易州想罵他兩句不愛惜身體,可批評的話卻說不出口,他在自己面前生病都要強忍着,他又有什麽立場呢?

“你身體太多毛病了,你需要在意它。”易州還是忍不住說道。

宗遠扯着嘴角笑了笑,“我知道。”

“你不知道。以後我會盯着你,幫你改改你這不愛惜身體的毛病。”易州說。

宗遠聽着他的話微微側目,有些詫異,這意思是不會遠離自己了嗎?

他的關注點竟然還在這種事上。

作者有話要說:  易州把遠兒喂出毛病了,這章頂着鍋蓋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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