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邵書楠在高級套間的大床上伸了個懶腰,睡眼惺忪地醒了過來。她翻身下了床,揉了揉有些脹疼的腦袋,走到窗邊,按下了開關鍵。
窗簾自動朝兩邊拉開,窗外的天早已大亮,陽光一下子照射進來。邵書楠有些不适應地眯起了眼睛。
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的邵書楠拉開了房間門,踩着拖鞋朝另外的卧室走去。
床上有睡過的痕跡,卻不見人影。
“曉婉?”邵書楠一邊喚着,一邊在套間內轉了一圈,裏裏外外都沒看見人。
她回到卧室,一轉頭看見放在門側櫃子上充着電的手機。手機上一條一大早的信息留言:“家裏有點急事,我先走了。左特助說房卡直接交前臺就行了。”
邵書楠将手機從充電器上取了下來,給她去了個電話。對面一陣忙音,無人接通。
想着大概是有急事在忙,邵書楠回了條“有事開口”,簡單梳洗了一下。
昨晚的酒會上,邵書楠一直提心吊膽地怕被發現,并沒有吃多少。之後又酒醉折騰了一晚,此時确實是有些餓了。不過看看時間,八成已經過了酒店的早餐點。她聳了聳肩,背上随身的小包,便準備直接下樓退房。
才拉開房門,就看見門外一個颀長的身影。
男人像是站在走廊裏有一會兒了,身後的套間門已然關上。他身形挺拔,即使是周末也是一套商務正裝,襯衫一絲不茍地扣到領口。指節分明的手微擡着,那模樣,像是邵書楠再晚出來個片刻,他就準備徑直到她這兒敲門似的。
沒料到門會在此時突然拉開,男人的眼裏閃過一抹意外的神色。
來不及閃躲,四目相對。
邵書楠一只手還搭在門把手上,腦子一瞬間有片刻的空白。她從未想過在沒有一丁點兒心理準備的狀态下單獨遇上莊景嚴。如果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尚存的話,她簡直想重新躲回房間,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男人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眼前的女孩素面朝天,一雙大眼睛還如四年前那般靈氣逼人,臉頰處兩抹自然健康的紅暈。随着她拉開門的動作,一縷調皮的發絲滑到耳前,隐隐地還帶着些沐浴露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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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似是無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莊景嚴的臉色驀地沉了一沉。
邵書楠仰着臉,看着面無表情的男人。短暫的愣神之後,她眉眼一彎,畢恭畢敬地打了聲招呼:“莊總好。”
“莊總?”男人剛才還只是沉了一些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兩個字仿佛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邵書楠有些局促地握着門把手,強忍着想要縮回房間的沖動。看男人面色不善,似乎是對她的稱呼不甚滿意的樣子。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說什麽地背過了身。他刷開自己套間的門,邁開長腿進了屋。
邵書楠一臉懵圈,還在思考是不是可以直接退房回家了,下一秒就聽從屋內傳來了一句——
“進來。”
聲音低沉短促,完全不給邵書楠拒絕的餘地。
不知怎麽的,雖然對眼前的男人已經沒有半分的記憶,但身體卻是先思緒一步地,對他的話做出了反應。
她生生地停住了那雙不由自主想要進屋的腿。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好吧?
“還是你想在走廊上敘舊?”男人的聲音再度傳了出來。
邵書楠看了看窗外,陽光明媚得甚至有些刺眼。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好歹是J&N的大BOSS,要什麽樣的女人想必都是一句話的事。結婚六年都不聞不問,沒道理突然就饑渴到對她有什麽非分之想。沒什麽好怕的。
嬌小的身影暗自給自己打了打氣,這才拖拉着步子進了屋。
不愧是最為奢華的頂層套間,她和成曉婉住的那間和這間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莊景嚴雙腿交疊坐在茶幾前的沙發上,一只手支在額前。聽見她進屋的腳步聲,頭也沒擡:“坐。”
邵書楠飛速地掃了一圈,只猶豫了0.1秒,立馬選了一個距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不知是不是她看錯了,男人眉宇之間的印痕,似乎因為她的舉動又深了一些。
“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男人上來的一句質問就讓邵書楠一頭霧水:“什麽消息?”
“……算了。”男人的語調中帶着幾分無奈。
邵書楠不明所以地拿出手機,打開了信息界面。除了幾條常光顧的店發來的廣告消息之外,确實沒收到其他的消息了。
诶,等等。垃圾箱裏好像躺着幾條短信。
邵書楠點開最上面的一條,消息來自一個陌生的手機號。
【我回來了。】
時間是昨天下午。
邵書楠:……
“不好意思,手機自動标記成垃圾信息了。”她如實說道。
“……”男人沉默了一會,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自讨沒趣,“早飯吃了?”
“還……還沒。”
話音未落,男人已經撥通了餐廳的電話:“送兩人份早餐,謝謝。”
邵書楠連忙叫住:“那個,莊總不麻煩的。我去樓下餐廳随便吃點就行了。”
“早餐時間已經過了。”男人挂斷電話。
“我回去随便吃點也是一樣的。”
“你就這麽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被戳穿小心思的邵書楠悄悄地縮了縮脖子。
周末大清早,睜眼就要和老板一起吃早飯的活,恐怕擱誰身上都不樂意吧……
話雖沒錯,邵書楠偷瞄了眼對面,有些不解。
她好像從剛才的話裏,聽出了一絲……哀怨?
不不不,怎麽可能 。邵書楠連忙揮散了這個念頭。雖然她失去了關于這個男人的記憶,可對方并沒有。結婚六年以來,對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訊。分明是個對她不聞不問,根本沒什麽感情的人,又怎麽可能因為她……哀怨?
莊景嚴沒有說話,顯然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邵書楠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兩個人就這麽一言不發地相對坐着,直到門鈴聲響。
“應該是早餐送來了,我去吧。”邵書楠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莊景嚴先她一步已經站起身。
侍者推着餐車走了進來。
早餐極為豐盛,各式種類的排了滿滿一桌。
莊景嚴在餐桌前坐下,有條不紊地吃起了早餐。邵書楠遠遠地看了他一眼,舉手投足間極盡優雅,一頓早餐能吃成這樣,難怪被衆多媒體評為黃金“單身漢”,又有那麽多無知少女懷揣着豪門少奶奶夢。
邵書楠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走了過去。
她拉開莊景嚴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喝了口橙汁潤了潤嗓子,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塊培根往嘴裏送。
嗯,早餐還挺不錯的。
“什麽時候進J&N的?”對面的男人開口。
邵書楠咽下嘴裏的培根:“四年前,畢業那年校招進來的。”
“為什麽不告訴我?”男人抛出了一個現在的她無法回答的問題。
原來自己進J&N的事情,當初都是瞞着他的嗎?
邵書楠思索了一會兒,喝了口橙汁,稍稍坐直了身子。為了避免以後麻煩,她決定直接攤牌:“莊總,有件事情,你可能不信,但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聽見“莊總”兩個字,男人的臉色明顯又沉了一下:“什麽事?”
“我不記得你了,”邵書楠神色平靜得,仿佛在談論今天天氣怎麽樣,“我的意思是,我失憶了。現在的我只記得作為J&N老板的莊總,不記得作為我丈夫的莊景嚴。”
“……”
莊景嚴放下餐具,眉心一擰,眼裏滿是按壓不住的冷意:“邵書楠,你什麽意思?”
邵書楠手指無意識地陷進了掌心,她咬了咬下唇,努力不讓自己在男人的眼神下退縮:“我沒有跟你開玩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知道聽起來很荒謬,但确實就是事實。”
“失憶?”莊景嚴一聲冷笑,明顯是不相信這種鬼話,“是J&N給你安排的項目太少,閑到開始看這種無聊的電視劇了?”
“莊總,我是說真的,我真的真的失憶了。前幾天加班的時候,被突然掉下來的天花板頂燈砸了腦袋。”
莊景嚴的瞳孔驟然一縮。
邵書楠一鼓作氣:“醫院查下來說沒什麽事,本來我也是這麽以為的。但後來翻出了我倆的結婚證,發現一點印象都沒有。去醫院看過之後,醫生說可能是創傷後部分失憶。也就是說,如今我的腦海裏,沒有關于你的任何記憶。”
“你是說,唯獨忘了我?”莊景嚴眉頭緊鎖,“邵書楠,你編故事的本領可以再差一點。”
“我确實是不記得了,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莊景嚴一言未發。
空氣仿佛忽然間凝固了似的,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良久,男人開口——
“然後呢,”聲音冷淡得沒有絲毫感情,“忘了我,然後呢?”
邵書楠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既然已經到這份上了,索性眼一閉心一橫:“我是什麽都不記得了,但結婚的這六年你對我不聞不問應該也不是假的。我不知道當初我們為什麽結的婚,想必也不是因為愛。反正你對我沒什麽感情,我也正好丢失了這段不甚美好的記憶,要不幹脆就此算了,別再互相拖累了,你覺得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男人的聲音冰寒刺骨。
“我的意思是,”邵書楠抿了抿唇,一字一句,“莊景嚴,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