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程安對柯木森一見鐘情不太現實。

有一次柯木森端着裝瓶瓶罐罐的筐子,從他旁邊走過,也不知哪個有仇的,快步走過時推了把柯木森,柯木森在快要撞上他的時候,手腕一轉,撒了兩個瓶子的水,才穩住重心。

這事和程安沒有關系,幫忙把掉在地上的塑料瓶撿起來,柯木森道了兩聲歉,衣服上沾了幾個顏色的水,端着筐子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程安不經意間把這個人記住。

一班和二班就跟鄰居似的,除非一直待在班裏,否則擡頭不見低頭見,程安好幾次遇見了柯木森,想借個由頭打聲招呼,都被無視。

僅有一次,都在廁所裏,程安進來時看到在拉皮帶的柯木森,忍不住問:“你叫什麽名字?”

柯木森還沒穿好褲子,尴尬一笑:“四木。”

柯木森笑起來和不笑相比,判若兩人,在視覺的沖擊下,向來清心寡欲的程安,心口總算在還是青春期時動了動。

“他媽的!”

榮嶼的摔筷子聲把程安從回想中拉回。

“怎麽了?”程安扯了扯嘴角,不理解他突然暴怒,“都半小時了,四木怎麽還沒來。”

榮嶼走出狹小的店面,左右張望,又坐回來:“我最特麽煩不守時的人,我們吃。”

“我不喜歡吃魚。”程安對于桌上一盤烤魚,提不起胃口。

“真講究,這麽好的東西都不吃。”榮嶼舔舔嘴,“你試一口吧,味兒很好。”

“腥……”程安睜大了眼睛,榮嶼正舉着筷子把魚肉卷塞進了他還沒說完話的嘴裏。

榮嶼抽回筷子,下意識放在嘴裏咂吧殘餘烤魚香,真的很香,這是在他心裏和陳年麻辣燙齊名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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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一動不動,嘴還是微微張開。

“閉嘴!”

程安把嘴巴閉上。

“嚼,用心嚼!”

程安臉頰動了,嚼了幾下才反應過來,為什麽要聽他的?!可惜為時已晚,沒有腥味只有香辣的烤魚味從舌苔處散開來。

“還挺好吃。”程安細細咀嚼。

“那是,”榮嶼揮了揮筷子,“趕緊吃,等會要上課了。”

大量運動後,程安的胃口變大了些,又加了兩盤魚,才堪堪夠吃飽。

榮嶼沒想到程安這麽能吃,看他吃的這麽香,暫時忘了每頓只吃八分飽的自我約束,摸着肚子,打了個飽嗝:“怎麽樣,哥沒騙你吧?”

程安吃相挺好,可以用優雅形容,一頓飯吃的不快不慢,已經到了下午快上課的時間了,結了賬,走到店外就遇到了往這邊跑的柯木森。

柯木森頭發有點淩亂,喘着大氣,對把手插在兜裏的榮嶼說:“老大……我……我,我來晚了。”

“沒有,不晚。”榮嶼把手抽出來,摸着手腕的表說,“再等一會兒來可以直接吃晚飯了。”

程安聽出他語氣裏的不爽,溫柔的對還在喘氣的柯木森說:“吃過飯了嗎,要吃點什麽嗎?”

柯木森維持一貫作風,只看了他一眼,就扭過頭對榮嶼說:“老大你吃了嗎。吃了,吃飽了嗎?沒吃,要吃點什麽?只管說,我請你!”

程安臉色變了變,榮嶼憋着笑,本來就不怎麽生氣,現在心情更愉悅了,手搭在柯木森的肩膀上:“我吃過了,你呢?”

“還沒有,遇上了點突發狀況。”

“哦,那我帶你去吃麻辣燙,不過你得快點吃完,要上課了。”

“嗯!”

程安一路沉默的跟在他們身後,對自己進行了深刻的反思,是什麽讓他頻頻遭受差別待遇。

“我幫你勘測情況,你別急,還有救。”榮嶼在踏進班裏時,對程安說。

程安抖抖胳膊,摸了摸臉,覺得有點不對勁……

數學課是個中年女老師教,姓孟,教學能力還不錯,說話沒有奇怪的口音,字正腔圓,令挑剔的榮嶼願意聽下去。

不知不覺兩堂數學課結束了,榮嶼意猶未盡,挺喜歡孟老師的講課方式。旁邊的柯木森和他相反,上課兩分鐘就英勇就義,一個姿勢睡到了現在。

眼看他要把口水流下來,榮嶼問前桌人借了張紙,嫌棄的幫他擦嘴。

“別過來,妖魔鬼怪快離開。”柯木森夢呓道。

前桌的人是個小胖墩,名字叫唐麒,吃力轉過身,小心翼翼的對榮嶼說:“柯木森脾氣很怪,你小心點。”

這應該是沒逛貼吧的人,榮嶼邪笑道:“你看我脾氣怪不怪?轉過去!”

唐麒嘟囔了句“什麽人”,就轉過身該幹嘛幹嘛去了。

柯木森慢悠悠醒過來,揉搓眼睛,對榮嶼露出個笑:“老大早。”

“早個屁,”榮嶼湊近他,指尖在桌上點了點,“問你,你怎麽對程安意見那麽大,人對你可有興趣了。”

“這……”柯木森愣了愣,“他不是興趣,是有一次我差點把水潑他身上,然後我總覺得他在找機會報複我,我膽子挺小的……”

沒跟上這不一樣的邏輯,榮嶼也愣了愣。

“榮嶼,程安找你。”

靠近門的人喊了句,班裏的吵鬧化為虛無,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榮嶼,榮嶼疑惑的移步到了後門。

程安白嫩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不是因為熱,不是因為心理活動,是相當不正常的紅暈。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楚楚可憐的紅。

程安像能讀他心理活動,單手捂住半張臉,低聲道:“翹課,跟我來。”

“我一天也不能翹兩次課啊……喂,別拽我手!”榮嶼手被他拽着往廁所拖。

又是一場圍觀,又是一場緋聞,榮嶼心累的靠在廁所隔間牆上,對還捂着臉的程安說:“什麽事這麽神神秘秘。”

程安已經能确定自己的情況,猶猶豫豫的把手放下,忍着臉部瘙癢感,怕留下疤不敢随便摳。

“你……你……你誰?”榮嶼牙關發顫。

程安原本細膩的皮膚上出現了點點新長出來的紅疹,火紅密集一片,從兩個臉頰蔓延到了脖頸,他捂着額頭道:“我應該對魚過敏,頭有點痛。”

“你不早說!”榮嶼一着急聲音就大,聲音一大就看着很不友好,顧不上這些,拉開隔間門,準備去找幫手。

程安拉住他:“別出去。”

“我今天沒訛你,你還想碰瓷我?”這萬分緊急的時刻,榮嶼很佩服自己還能講出段子,奈何有點冷,程安臉越來越紅,但還是看得出面無表情。

“我這,太醜了。”程安說,“你幫我去醫務室買點抗過敏藥吧。”

“一個大男人,包袱這麽重!你怎麽就不怕我看着醜!”榮嶼把校服外套脫掉,包住他的腦袋,再彎下身,“上來,我背你去醫務室,就說你低血糖暈倒了。”

“算了,我沒那麽嬌弱。”程安從外套中露出一雙亮堂有神眼睛,“走吧,你掩護我。”

“沒鎂光燈随時拍你,成天把自己當明星了。”

榮嶼出了門就後悔說這句蠢話了。雖然已經上課,但還是有好幾個本應該上體育課的女生,專程等程安,見程安埋着頭,跟在榮嶼後面。立刻圍上來:“程安同學,怎麽啦?”

“程安同學,要不要緊啊?”

程安好脾氣地一一回答:“沒事,你們快去上課吧。”

一路接受關心關愛的來了醫務室,榮嶼跟着混了不少熟臉,醫務室裏的校醫還在和一個人說着話,那人委曲求全的,似乎在請求些什麽。

“陳田?”程安把校服拉下,整張臉露出來,“你在這兒做什麽。”

校醫注意到他的情況,示意他趕快坐下,察看他的紅疹。榮嶼道:“他吃了烤魚,過敏了,會毀容嗎?”

陳田也湊過來,稀奇道:“我靠,你是我認識的程彥祖嗎?”

三雙眼睛都直勾勾的看着程安,程安不自在道:“你們可以去上課了,不用管我。”

“這怎麽行呢,”陳田找了根凳子坐在他旁邊,“作為你最好的兄弟,我必須要确保你無恙,你放心,我不走,就在這陪你。”

校醫扶了扶眼鏡框,語氣冷冷地:“同學,你再用我這裏當借口不去上課,我就要告訴你班主任了。”

榮嶼笑出了聲。

陳田摸摸後腦勺,陪笑道:“我這不是陪我好兄弟嗎?一會兒就走一會兒就走。”

“快走,誰是你好兄弟,不用你陪。”校醫在給程安上藥,刺痛感令他面頰微微抽搐。

“我陪他就行了,”榮嶼抱臂,倚在牆壁上,“校醫,他的臉嚴重嗎?”

命可以丢,這張臉可不能毀容,不然榮嶼再怎麽沒心沒肺都會有罪惡感。

陳田見被三個人驅趕,悻悻地假裝關心了幾句,然後離開了。

“還好,看個人體質,他這種只是看着吓人,最多兩三天就好了,”校醫從藥櫃裏拿出兩盒藥,寫下使用方法,“記得按時吃,按時抹,不會毀容的。”

榮嶼比程安先松了口氣。

程安還買了口罩,出門就戴上,把臉擋的嚴實。

“現在去哪兒?”榮嶼伸了個懶腰,“要不我請你吃頓好的補償?”

下午放學的鈴聲響起,程安搖頭:“你可別害我了,我都不知道怎麽回家。”

“走回去坐車回去啊,”榮嶼把校服穿好,“你爸媽難道會打你?”

程安像聽到什麽好笑的,邊笑邊搖頭,兩只眼睛都笑成月牙形的:“不會打我,但我媽很唠叨,我就算說清楚了是吃魚過敏的,她也要刨根問底,連那家店用了什麽配料都要問清楚。”

“說白了你就是不想她擔心呗?”榮嶼瞬間理解了他的話。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程安把手中藥袋提了提,“你宿舍不是上下鋪嗎,通融我一晚,明天好一點了回去。”

榮嶼不是無理的人,不介意道:“行,我先回教室拿東西。”

“嗯,等一會吧,我也要去。”程安說,“現在人多,不方便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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