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榮嶼找程安家比找自己家還熟悉,用最短的時間到程安家的小區,特意買了個果籃上門。
“嶼嶼來啦,随便坐。”穿粉色圍裙的程媽從廚房探出頭說。
“程阿姨……好喜歡疊詞。”榮嶼坐在餐桌前。
程安手裏提着榮嶼送的超大號果籃,想着怎麽提醒榮嶼一個重要的問題。
于是把果籃放在桌上拆開塑料膜,拿出表面一層的水果。
榮嶼眼睜睜看着原本鮮豔缤紛的果籃變成爛水果聚集地。
“傻不傻?”程安拿起一個腐爛一半的紅富士。
“靠,我看它最大個……”榮嶼起身,“我再去買。”
“不用,”程安不想他破費,收拾好果籃,“拿下去丢了,放這兒有臭味。”
榮嶼慚愧地拿着果籃下樓,專程去水果店找店員理論,店員理直氣壯地指着果籃上端的牌子說,“果籃大減價,一折饋贈!”
買的時候沒有注意,拿出發‖票才知道,這個打扮精致的果籃真他媽便宜。
他買東西從不看價格,程安不會誤會他很摳門吧?
為了彌補,榮嶼多走了兩步路,進了一家花店。
程媽接了個電話,急匆匆地交代幾聲後出門,不用說,肯定是某個閨蜜有急事相求。
程媽前腳剛走程爸後腳回來。
程安正在廚房等燙煲好,門鈴響起時,程爸以為是老婆回來了,堆滿笑臉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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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嶼捧着一束店員強力推薦的玫瑰花,不好意思地說:“程叔叔晚上好。”
程爸不知道榮嶼會來,用屬于男人的警惕的眼光看着他。
榮嶼懂得程爸在想什麽,趕緊道:“別誤會,這花兒不是送給程阿姨的,是送給……程安的!”
無心插柳柳成蔭,程爸更加誤會了,吃飯時程安在腹诽榮嶼送的花。
程爸好心道:“程安,我不反對你在該學習的時候談戀愛,勞逸結合,不要荒廢學業。”
程安在夾一塊蘿蔔,沒夾穩,蘿蔔砸進湯裏,榮嶼眼疾手快地夾到他碗裏。
“我什麽時候談戀愛了?”程安表情變幻的很快,看着自以為知道內幕的老爸,“……知道了。”
“我們,”榮嶼想解釋,程安看了他一眼,“我們,十分非常特別好。”
程爸充滿威嚴地說:“既然這樣,少往家裏跑,多待在學校,學習還是談戀愛都沒問題,懂?”
程安笑笑:“懂,為你和老媽留出二人世界。”
程爸咳了咳,掩飾情緒,“食不言寝不語,吃飯吃飯。”
程安:“……”
榮嶼:“……”
程安的家裏人,意想不到的開明啊!
程媽給榮嶼買了睡衣,料子舒服,款式簡單,顏色:粉。
“別笑。”榮嶼抱着手臂,坐在鋼琴凳上。
這套睡衣不是少女粉,是淡粉,袖子和領口有淡粉的紋路,可以說是秀氣不能說是娘氣,連帶着削弱了榮嶼的流氓氣質。
“我沒笑,”程安笑夠了,推搡他,“讓開,我練琴。”
“晚上練什麽琴,彈個安眠曲?”榮嶼拉起衣領聞了聞薰衣草香。
程安看了眼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了,打消這個念頭後,開了電視看。
這麽好的光陰,這麽好的夜晚,榮嶼當然不會獨自去睡,坐在程安旁邊陪他看電視。
電視裏放的是個美國經典老電影,榮嶼看了很多遍,臺詞倒背如流,主角每次說話前一秒,他先用英語過一遍臺詞。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不甘示弱的程安在他說完後,會用流利的英語接下一個人的臺詞。
榮嶼騷起來自己都怕,電影裏的男女主角正在深情擁吻,榮嶼不害臊的配音,感情豐富,情感到位,繪聲繪色,天生演技派。
程安冷淡臉看着入戲太深的他。
榮嶼扭過頭,對程安來了個隔空“啵唧”,挑起一邊眉毛,“快接,多好玩兒。”
“還有救。”程安頭一次主動把手覆在榮嶼的手背上。
榮嶼心加快跳動了一瞬,“什麽有救?”
程安指着榮嶼大腦,“這裏還有救,早發現,早治療。”
“我棄療,”榮嶼倒在沙發上,“換部片子吧,日本的動作電影挺好看的。”
程安拿起遙控器,準備換成日本的電影,反應過來,用遙控器拍在他腿上,“困了就去睡。”
“一起。”榮嶼說。
“那你通宵吧。”
再再再次躺在同一張床上,程安放開了許多,不介意和榮嶼肩膀抵肩膀。
“你父母感情真好。”榮嶼說。
“是好,”程安關上燈,留下一盞暖色臺燈,“不過我爸沒認清他的歲數和能力,總幻想響應國家政策。”
榮嶼側過身,“什麽國家政策?”
“二胎,我爸想要個女兒。”程安蓋上被子。
榮嶼笑出聲,“我靠,為什麽不是兒子?”
“三個兒子?”程安轉過臉,“我爸更吃消。”
程康,程安,程x。
“你爸後悔基因太強,把你生這麽好看。”榮嶼解讀道。
“我遺傳我爸還得了,得醜成什麽樣,我遺傳我媽的,”程安吐槽自己親爹眼都不眨一下,“看不出來?我和我媽長得像?”
為創造程安出力的程爸長得并不醜,中老年型帥哥,隐約保留了些年輕時的風采。
“看得出來,雙眼皮,長睫毛,眼睛亮閃閃的,”榮嶼實事求是地說,“好好一個帥哥,說彎就彎。”
聊到點上,程安話變多,“彎怎麽了,我還跟家裏人開過會。”
“你先別說,我來猜猜,”榮嶼“噓”了一聲,“題目是:論如何糾正帥兒子的性取向?”
程安笑了笑:“他們不介意,甚至很高興我沒有瞞着他們。”
榮嶼:“?”
“我爸說,”程安頓了頓,“一輩子不長,希望我遇到對的人後,不迷惘,不放棄,不後悔。”
三不原則,榮嶼聽了後略有感觸,同樣頓了頓,問,“柯木森?”
“誰知道呢?”程安關掉燈,“睡覺。”
榮嶼沒有特殊情況,基本會因睡過頭而告別早飯,但程家是三餐不落下,且時間規律。
早上八點。
程媽給榮嶼盛上一碗粥,“嶼嶼沒睡醒?吃了早飯去睡個回籠覺。”
榮嶼已經換好衣服,禮貌道謝,“謝謝程阿姨,我睡醒了。”
“那多吃點,要三明治嗎,”程媽扳着手指說,“油條煎餅培根……想吃什麽就說,我都會做。”
榮嶼沒被程媽的熱情沖昏頭,吃了個半飽,理智地放下碗筷,“我吃好了,等着程安去學校。”
“咦,”程媽咬着筷子,“星期天要上課嗎?”
程安換了身運動裝從卧室出來,榮嶼最喜歡他穿帶杠的小腳運動褲,顯得腿特長。
“不上課,”程安坐下來吃早飯,“去玩兒。”
“玩兒什麽啊?”程媽好奇地問。
榮嶼雙臂晃動着說:“跑步。”
結果是榮嶼一個人往學校走,程安臨時有事去琴行一趟,晚一些到學校。
騎着綠色出行的小黃車到學校附近的還車點,鎖上車後,到超市買了瓶能量飲料喝,為等會的長跑練習蓄力。
從超市出來,碰上兩個正要往裏走的人,本該互不打擾的錯開身,那兩個人對視一眼,攔住他。
“有事?”榮嶼看向他們,嘴角下意識抿緊。
他們穿的是離德信不遠的三流職高校服,王健當他班主任時每天都講。
“你們不好好讀書,還不如去旁邊的職高學汽修,混個一技之長傍身。”
矮一點的人他不認識,和他差不多高的人他卻熟的不能再熟。
“榮嶼?”那人用“老友重逢”的目光看着榮嶼,“混的不錯啊,發育的我快認不出來了,還記得我嗎,我章強!”
“記得。”榮嶼往後退了一步。
“初中老同學了,還怕我?”章強對旁邊的矮個子男生笑。
笑是給榮嶼看的嘲笑。
榮嶼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從他旁邊走過去。
章強拽住他的胳膊,“你以前的照片我還偶爾拿出來看看,懷念光輝歲月。”
榮嶼反抓住他的手臂,指尖泛白,想到塵封的記憶,狠厲道:“現在的照片多的是,要不要?”
“喲喲喲,現在沒以前可愛好欺負,”榮嶼沒用力抓,章強譏笑,“看你這樣兒,是想揍我了?來來來。”
只要榮嶼願意,現在能廢了一百個章強。可潛意識裏還沒完全忘記的本能在産生抗拒。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哪怕現在這條蛇沒有毒性,也是曾經狠狠咬過他的毒蛇。
榮嶼的力氣一下抽離,放下手,繼續向學校走去。
“你德信的吧?”章強在他背後說,“我有空找你玩!一起回憶一下初中時的美好!”
—
程安來的時候榮嶼一動不動的在塑膠跑道的起跑線站着,夕陽下,少年的周身好似度了一層淺金。
“我來了。”程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榮嶼皮笑肉不笑地動了動嘴,一反常态用了百米沖刺的速度起跑,程安手沒來得及收回,便錯愕的跟着榮嶼跑了起來。
操場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的狂奔。
“慢點,六圈才結束。”
榮嶼像沒聽到他的話,越跑越快。
程安跟在後面提速,呼嘯的冷風刮在臉上,面頰微微刺疼。
“不要跑那麽快,肌肉會拉傷,”程安有些惱,察覺他的不對勁,加快速度和他跑到并排,“你怎麽了?!”
榮嶼沒用一點長跑技巧,好像前面有什麽稀世珍寶。
再快一點兒,把煩心的事甩在後面。
拼了命的往前跑、沖,腳踩在地上能聽到鞋底和跑道摩擦的聲音。
“調整呼吸,”程安擔心地推了一下他,“聽到沒?!”
榮嶼踉跄一下,又接着跑,用極限速度跑了兩圈後,嘴唇變得青紫,呼吸因為不要命的跑法變得紊亂。
程安也好不到哪兒去,頭一次感覺跑步這麽累。
“操你大爺!”
程安看不下去了,扯着他的衣領,強行讓他停下,失去重心的兩人倒在地上,程安喘着大氣,雙膝跪在他身側,兩只手撐在他耳旁,冬天跑出一身汗。
榮嶼手臂橫在眼睛上,重重喘出兩口氣,“小老弟別管我了,哥鍛煉身體呢。”
“鍛煉個狗屁!”程安扒開他的手臂,榮嶼猩紅的眼睛對上他,“你怎麽了?說話!”
這可能就是程安生氣的樣子了,會爆粗口、咬牙切齒、大聲嚷嚷。
“沒事兒,日常感傷,”榮嶼不合時宜地輕松笑道,“別理我這個廢物了。”
不止是廢物,還是個渣渣,慫逼,幾年前慫,現在變老大了還慫。
慫!
程安瞪着他:“誰說你廢物了?”
“我自己說的,”榮嶼手臂攤平在參差不齊的跑道上,“你看不出來嗎,史詩級廢物在你面前,趕快多看兩眼。”
要不是太累了,程安肯定能笑出聲。
“廢物會到琴行教小朋友彈琴?會一直記得王博學的一點小恩?會替四木行俠仗義,雖然被打的半夜來投靠我。”程安例舉了一系列榮嶼所認為的“小事”。
“都是小事,有什麽用?”榮嶼說,“我自己都沒放在心上。”
“那你為了什麽小事要死要活的跑折壽步,有什麽用?”程安揪着他的衣領,“你知道我多厲害吧?我從沒覺得你是廢物,比我差一點而已。”
自戀程彥祖永不下線。
“差一點啊——”榮嶼拖長了尾音,“差很多。”
“聽着,有事說事,不說你就自己憋着,但不準有這樣傷害身體的舉動,我不想看到,聽到回話!”程安霸道地說。
榮嶼心甘情願地被他“訓斥”,用全身的每個細胞大聲回複,“聽到了!”
“起來。”程安伸出手想把他拉起來。
榮嶼拉住他的手,用力将他摟進懷裏,承載着程安全部的重量。
“啊,我虛脫了,沒有程安的抱抱起不來。”榮嶼全身放松地抱着程安。
“幼不幼稚?”程安半邊臉貼着他的胸口,聽到了強而有力的心髒跳動聲。
“我再幼稚,”榮嶼下巴蹭着他柔軟的發頂,“你照樣陪我一起幼稚。”
“你讓我想起以前最親密的夥伴兒。”程安說。
“嗯?”
“我以前養的那一條總掉毛的哈士奇。”
“……”
可能有路過的人看到他們,其中可能有認識的人,榮嶼閉上眼睛不去多想,享受着片刻寧靜。
夕陽完全消失,兩人才從跑完步的後勁中緩過神,榮嶼抱不夠,戀戀不舍的放開他,低頭看還躺在他身上的程安。
十分鐘前氣勢磅礴的人,十分鐘後睡在他身上任人宰割。
今天在琴行忙了一天來陪他跑步,現在肯定累的不行。
保暖源榮嶼不在,程安閉着眼手在一旁亂摸,碰上榮嶼熱乎乎的手,重新搭在自己背上當被子。
“哎,”榮嶼用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臉,“現在這麽乖,我把持不住怎麽辦。”
榮嶼自诩是個正人君子,有不符合九年義務教育的想法還能面不改色的背起程安往寝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