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入冬後,氣溫一天比一天低,周一朝會結束,學生們脫下校服外套,換上自己的厚外套三三兩兩走在一起,互相吹噓千奇百怪的周末生活。
混在人群中的榮嶼戴着一頂格外顯眼的白色棒球帽,手裏拿了兩盒熱牛奶追上程安,“蒙牛還是伊利?”
程安拿過兩盒,“在我這兒沒有選擇題。”
“都是你的,不跟你搶。”榮嶼笑着壓低帽檐。
後邊兒來了一個人,沒等榮嶼做出反應,頭頂吹過涼飕飕的風。
“老大!大早上凹造型要不得。”趙先鋒同學不怕死地摘下榮嶼的帽子,下一秒魂飛九天。
和趙先鋒一路的孫梧看清榮嶼的發型時差點原地摔。
程安握着熱牛奶,加快腳步遠離戰場。
榮嶼的頭發昨晚被秋後算賬的程安剃了,整體看長度沒變化,偏偏右耳那塊兒多了個花式。
剃短的區域是大寫加粗的兩個字母。
S,B。
表達出程安對榮嶼滿滿的關心關愛,這是程安的原話。
男默女淚。
榮嶼用作死證明程彥祖性格結構複雜不是個假命題。
榮嶼摸了把暴露在空氣中的頭發,有點來氣:“我要滅口了,民主點,還有什麽遺言?”
“我什麽都沒看到!”孫梧閉上眼,往教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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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我什麽都沒看到!”趙先鋒帽子一甩,開始求生之路。
全班用眼神迎接表情管理失控的趙先鋒從後門跑進來。
“救命!!!榮老大要索我命!!”
畢竟是同班同學,男生們集體送他個“壯士好走”的眼神,然後冷漠無情的接着做自己的事。
榮嶼隔了好久才慢悠悠的出現在大衆視野裏,手裏拿了疊厚厚的試卷,放在講臺上。
兇器,一定是殺人于無形的兇器!
趙先鋒慌不擇路的在程安身後尋求庇護,“程安,老大為什麽想不開,剃了個這麽……有型的……SB。”
“我剃的,”程安翻了一頁書,“練手,有意見?”
“沒,沒,沒!”趙先鋒縮在程安身後。
榮嶼走過來,一把揪住趙先鋒的衣領,“湊這麽近,當我不存在?”
“其實,你今天格外的帥。”趙先鋒八顆大白牙齊露。
“滾。”榮嶼松開手,趙先鋒迅速消失。
蘇波在開發新的技能,桌上擺了棋盤,從兩個塑料口袋裏掏出黑白棋,慫恿在吃辣條的唐麒和他下棋。
有模有樣的撚起一顆黑棋。
“今天身上酸不酸,我給你捏捏背,捶捶腿?”
啪嗒,棋落下,蘇波轉過身,對無時無刻不在騷擾程安的榮嶼說,“老大,我肩膀酸,給我揉揉!”
“滾。”
榮嶼每天說的最多的一個字,管用且不講道理。
手持白子的唐麒催促他:“快點下,你還玩不玩。”
蘇波重新撚起黑棋,落在正中間。
在家經常陪程爸下圍棋的程安有話說,“圍棋第一子下中間?蘇波是個大手?”
“他們這陣勢,”榮嶼伸長脖子觀局,“撐死下個五子棋。”
程安:“……”
“五子棋怎麽了?”蘇波撫摸着自己并不存在的長胡須,“這中間多少精華、大智若愚、胸有成竹、縱橫交錯……”
“個位數的智商非要拿出來秀。”榮嶼探出上半身,奪過蘇波手裏的棋子,放在一個重要位置。
蘇波看懂後,拍手叫好道:“妙,太妙了,扭轉乾坤,這一步太隐晦了。”
“我差一點就贏了!”唐麒暴跳如雷,想掀桌,施輝正好進教室。
“這節語文課考試,不寫作文,四十分鐘完卷。”施輝分發講臺上的試卷。
“蘇波把你的棋收了,”施輝說,“還有唐麒,不準在教室吃辣條,嘴邊的油擦幹淨,剩下的丢垃圾桶。”
試卷裏的題都是學過的古詩詞填空,只要稍微用了點心在語文上都能寫的上,全班集體放下心答題。
“字兒好多,不想寫。”榮嶼指尖轉着筆。
程安寫字速度快,還能保證字跡工整,在榮嶼走神期間已經寫滿一面,“我幫寫,一次一百。”
“真的?那以後我養你,你承包我語文作業。”榮嶼歪頭說。
“紫褲兄,你有錢?”程安淡淡地說。
“沒現金。”榮嶼手指頓住。
等等,為什麽聽程安說的這句話有些別扭……
程安轉頭,眼神中滿滿的“憐憫”。
榮嶼不知道那個環節出了錯,只好換個話題,“中午吃什麽?”
語文課結束緊跟着有一節體育課,施輝叫上榮嶼和程安跟着他去辦公室。
辦公室裏開了暖氣,榮嶼進屋熱的想摘帽子,但怕施輝誤會點什麽。
環視一圈偌大的辦公室只有角落有個老師在備課。
施輝拿了兩個一次性紙杯。
“要喝茶還是白水?”施輝說。
“我們不渴。”程安站姿自然優雅,不卑不亢地說,“老師有什麽事?”
“還是來一杯吧,”施輝倒上兩杯溫水,放在空閑的桌上,“你們幫我批改一下試卷。”
“簡單,都打上一百分,”榮嶼坐在桌邊,“反正我和程安報了三千米了,不差人。”
施輝分給榮嶼和程安紅筆,“看你們體育課不可能練習三千米才叫你們來的,認真改,尋找語文的樂趣。”
“樂趣?”榮嶼翻開一張試卷。
程安用紅筆在試卷上打勾叉,“笑的時候控制一下聲音的分貝。”
“改試卷有什麽好笑的,”榮嶼不信邪地說,“誰笑誰是狗。”
三分鐘後,榮嶼爆發出控制不住的狂笑,施輝拿茶杯的手抖了抖,撒了些水在桌上,連連嘆氣地抽紙擦桌子。
這臉打的一點都不痛,看別人的語文試卷真的有樂趣。
榮嶼笑的停不住,指着試卷說:“無言獨上西樓,有話對着廁所。別說,還挺押韻。”
這是高中生最後的倔強,哪怕不會寫的題都不能留空,偶爾還能對出個看着挺有道理的詩句。
程安笑點高,看了看并不好笑的試卷,頗為無語,“誰說誰笑誰是狗的?”
“汪汪汪!”榮嶼笑着叫了幾聲。
“哈士奇?”程安被他逗笑了。
“別說了,要不是你家狗不見了,我鐵定找它打一架。”
下一張是榮嶼自己的試卷,只寫了名字,榮嶼臉不紅氣不喘地在分數欄打上六十分。碰巧被查崗的施輝逮個正着。
施輝塗掉了數字六,“沒寫一百分,為師很欣慰!”
一天課平平淡淡的結束,榮嶼自己找樂子不夠,帶着程安半夜翻牆出校。
用手機叫了輛出租車,等車期間,程安才回過神,“不是吃夜宵?”
車停在他們面前。
“是吃夜宵,”榮嶼拉開車門,“不在這兒,帶你去吃頓好的,順便長長見識。”
榮嶼拉開臺球室的門,“請進。”
程安先榮嶼一步到裏面,在玄關便止步不前。
“這裏還行吧?”榮嶼往裏看,笑容凝滞,“我操,怎麽回事兒?”
一堆臺球滿地打滾,有個滾到了程安腳底下。
幾根斷成兩節的臺球杆搭在桌上,地上狼藉一片,啤酒瓶煙頭四處散落,有張臺球桌的桌面破了兩個拳頭大的洞。
于绛獨自一人在撿球,看到他們來了,把手裏的球放在桌上走過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那夥人剛走,”于绛用驚訝的眼光打量程安,“你男朋友……诶,這是程安?”
榮嶼知道于绛前半句是沒過大腦的脫口而出,用拳頭砸了砸他胸口,“瞎說什麽大實話。”
程安聽榮嶼說過這個人,“于绛?”
“哈哈哈哈,互相記得住名字,我們也算是認識了,”于绛說,“百聞不如一見,比榮嶼長得帥。”
“去你媽的,”榮嶼蹙眉,“哪夥人挑事?”
“不太熟,叫什麽……記不清,”于绛擡着腦袋想,沒想起來,“兩幫人在店裏鬧矛盾,砸了點東西,我叫大岳他們跟着去要賠償費了。”
“沒問題吧?”榮嶼擔心大岳再跟他們打一架。
“沒問題,大岳不傻,實在不行可以用暴力解決問題。”于绛邀他們到吧臺前坐。
榮嶼就怕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大岳用暴力解決問題。
關鍵還總打不過!
“來杯招牌雞尾酒嗎?”于绛對第一次來的程安說。
“可以。”程安點頭。
“不行,有果汁沒?來杯沒有放兩天的,鮮榨芒果汁。”榮嶼特意強調。
程安斟酌道:“我不喜歡喝芒果汁,有橙汁沒?”
“有,我去拿。”于绛往吧臺另一邊走,“你要什麽?”
“不要。”榮嶼玩起手邊的裝飾魔方,“有糖沒,大白兔奶糖。”
于绛倒了杯橙汁,別出心裁的加了片檸檬,推到程安面前,程安看了榮嶼一眼,拿起杯子喝。
“沒有,我又不是開超市的,”于绛偷偷觀察程安,“要的話給大岳打電話,讓他幫你帶。”
“不用麻煩,”程安對榮嶼說,“我不會打臺球,這兒有什麽好玩的?”
“有,”榮嶼放下還原的魔方,“于绛,你搬過來沒?”
“搬過來了。”于绛往裏屋走。
程安跟在他們後面走進去,裏面是個小型的酒吧,全亮的燈光下和外面的裝修風格沒什麽區別,正中間的圓形舞臺上放置了黑色的架子鼓。
榮嶼像看見了老朋友。